过几日书院就要开课,杜芫还没有温习,放好兵书之后本来准备温习的,翻开了书,却完全看不进去,心里一直想着刚才杜宁兴高采烈说着的事。 “又不是他做了官,他得意个什么劲儿!”杜芫碎碎念叨。不得不说,他有点儿迁怒于无辜的杜宁。 但是,朝廷如今派出了军队去驱逐斯坦敌军,对于平堂州来说也是件万幸的好事。之前听到有人说有斯坦国军在平堂州的偏远村寨一带做乱,除了痛心于无辜百姓的死去,他还担心会波及到家人,还正想着要不要回去一趟,如今萧钦……出征,也算是去拯救平堂州的无辜百姓了。 杜芫想了想,起身研墨,打算给家里书信一封。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和拳拳关心,写完后,把信用蜡封好,打算一会儿就去驿站托寄,杜芫便又闲了下来。 “唉!”杜芫叹息一声,把书放回桌上,寻了字帖就到院子里拓写,他烦心的时候喜欢这样做,这会让他平静下来。 可是今天完全不奏效,看着眼前被浪费的纸张,杜芫停止了拓写。干脆回房拿了信打算去驿站。 出去的时候他对还在厨房忙活的杜宁道:“阿宁,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等我用午饭了。” “诶?公子……”杜宁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杜芫已经出了门。 “公子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杜宁奇怪地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担心家里?” 杜芫确实担心家里,但是心里却其他还有几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让他很不高兴。 驿站不远,穿过几条街就可以看到它门口随风摇曳的幌子。杜芫交了几枚铜钱,信差就把他的信放到了要送往平堂州的包袱里。 接近午时,日光强烈,晒得杜芫有些头晕。他缓步走在街上,神情恍惚,似乎对周围的热闹和喧嚣充耳不闻。直到依稀之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回头一看,就见萧钦正不快不缓地朝他走过来。看着日光下的萧钦,杜芫突然想道:这世间怎么就会有这般复杂难懂,却又吸引人的人呢? “我要出一趟远门,书院那边的事已经解决好了。”萧钦一走近,就和杜芫道。 “嗯,祝你凯旋。”杜芫原本就不是那种放任自流的人,自从来了雲安,他就更加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他理智地把自己刚才的神情收了起来,淡笑着和萧钦说话。但是他没有察觉,萧钦方才已经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他刚才的神情。 杜芫说着一边往前走,萧钦却没有说话,杜芫走出几步,才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停下脚步回头,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就看到了萧钦脸上还来不及敛下的神情。 他的眼神,那么复杂,那么难懂,仿若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却偏又夹杂着几分水色,弥漫起叫人看不懂的神色。 “怎么了?”尽管有几分愣神,杜芫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即便事实上两人周围热闹非凡,喧嚣万千。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给你的家人。”萧钦垂下眼睑,敛下了满心的复杂。 “哦,倒没什么,就一封信,刚才已经交给信差了。”杜芫压下心里的不愉,转而笑道,“那你现在要去深含巷么?” 萧钦默了一下,“去琉宴湖吧,我邀你。” 杜芫颔首,等萧钦走过几步之遥,然后两人一同往琉宴湖而去。
第129章 不舍 正值柳絮纷飞的时节,琉宴湖边的柳絮随风飘下,纷纷扬扬,如同鹅毛大雪一般,偏又带了夏日的清爽利落,再加上湖里盛开的荷花传来的幽香,确是美不胜收。 二人一路分柳而行,沿着湖边散步。不多时,肩上发上就落了多情的柳絮。 在一处视线较为开阔的地方站定,杜芫看着湖里已经长出莲蓬的几朵荷花,感叹道,“不知不觉,离家已有一年有余,也不知家里有何变化。” 萧钦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出声打断。 “原本我应该是雲安这繁华之地的人士,没想到如今到了雲安,反而倍加想念起那个平淡安宁的‘故乡’了,你说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劣根性?” “人大多如此,得不到的越想要,得到了却又不甚在乎。不过啊,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你得不到越想要,得到了就不想放手的。”萧钦也难得感叹一句。 “是吗?”杜芫偏头看了看萧钦,只看到他的略微有些削瘦的下巴,这才发现原来萧钦也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那般无所不能,反而他还有些瘦。他不由得又想道:这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 一阵风过,带着荷花幽香,也带着湖水的湿气,吹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萧钦道,“放心吧,你家里没事。”见杜芫点头,他续道,“对了,听你刚才所说的话,你家原本是雲安人士?” “嗯,后来因为战乱才搬离的雲安。你一直生活在雲安?指不定我们小时候也许还见过面呢。”杜芫突发奇想地问道。 萧钦忍不住笑出了声,杜芫闻声看去,就看到他微微上挑的嘴角。 “怎么?” 直到萧钦疑惑地询问,杜芫才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笑着摇头:“没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续道,“你真应该多笑笑。” 萧钦这回明白了,他弯了弯嘴角,突然伸手握住了杜芫的手。 杜芫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挣了下,没有挣开,忍不住的,脸就红了。 萧钦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湖面说道:“此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其实,只要能完完整整地回来就已经很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杜芫没有说下去,他想到了萧老将军,“那萧老将军……” “他啊,当然是好好地待在将军府。”萧钦接过他的话头。 “嗯,那我会时常去拜访他的。”杜芫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萧钦握得有些紧。 “那就先谢谢了。”萧钦又笑了,很浅很淡。 “对了,阿芫……”萧钦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杜芫等他说下去,他却半天没有反应,反而是手上更用力,他被握住的手都被勒得有些疼。 “萧钦……”杜芫侧头看去,就看到萧钦脸色苍白,额头都冒了冷汗,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萧钦你怎么了?萧钦?诶?!” 杜芫愣住了,因为萧钦突然用力地把他搂到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萧钦有些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杜芫,两人身高上的差距让他轻而易举地把杜芫整个抱在怀里。 “青云……”萧钦低声呢喃。 “谁?萧钦你怎么了?”回过神来,杜芫就听到萧钦的呢喃,但是并没有听清。他挣动起来。 “别动。让我抱抱,一会儿就好。”萧钦把脸埋在杜芫的后颈窝里,声音低低的。 “……”杜芫搞不明白他怎么了,刚才还笑语晏晏,怎么现在感觉情绪又不好了? 罢了,由他吧。 只是,此刻的萧钦,是杜芫不熟悉的样子。就如同壳子里住着另外的魂魄一般,叫人熟悉又陌生。现在的萧钦给他的感觉,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也感受到过,后来就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杜芫问道,“萧钦,你……” “我突然觉得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你。” “……” 杜芫完全没有想到萧钦会说得如此明白,如此……无法让人忽视。他知道萧钦在某些方面也许不是个含蓄的人,但是在这等事情上……等等,他这样说没其他意思吧,只是对朋友的不舍,就像自己舍不得梧桐那样。 这时,有几个人结伴而过,看到了湖边相拥的二人,一开始以为是私会的痴情男女,虽然心有想法,但因为如今世道风气略有开放,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至多只会在心里感叹一句自古男女多情人。但是待走近一看是两个男子,他们就不由得侧目,甚至开始交头接耳说些不知廉耻之类的话,他们虽然控制了音量,但萧钦还是听到了。 萧钦放开杜芫,风轻云淡地看了那几人一眼,那几人突觉后脊发凉,都禁了声。 萧钦这才拉着脸红的杜芫快步离开,到了一处隐蔽无人处,他又把气喘吁吁的杜芫搂到怀里,紧紧的。 柳树为他们遮一地阴凉,柳絮飘飞,洋洋洒洒。 “萧钦,你够了吧?!”杜芫有些恼羞成怒,刚才那几个人的眼神他可是看到了,里面全是惊异和隐晦的轻视。 “萧钦你放开!”虽然恼怒,但是因为顾忌到周围可能有人,杜芫还是压低了嗓子,双手挣动起来,然而萧钦却像一堵墙,他挣不开也推不开。 “青云……不,阿芫……”萧钦胸膛急速起伏,嘴里念叨些什么,仿佛在与什么作争斗。 “萧钦你放开!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发什么疯,放开……唔!”杜芫的双手被萧钦单手按在柳树的树干上。他双目圆睁,和萧钦深不可测的墨眸对上,同时也惊异于唇上的温热。 萧钦……在亲吻他! 杜芫话未说完,嘴还微张,萧钦趁机伸出,搅动满池春水,也搅动杜芫的心湖。 过了一小会儿,萧钦神情似乎有了变化,眉头一皱,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若是杜芫已经回神,那么他肯定能轻易挣开萧钦的桎梏,只可惜他已经完全惊住了。 待他真正回神想要挣开的时候,萧钦已经重新困住了他,把他困在树干和他的身躯之间。 “萧……唔……”周围的空间仿若密不透风,把杜芫紧紧围住,让杜芫只能发出只字片语。 忽然一阵略大些的风起,柳枝摇曳,柳絮如同落雪,纷纷扬扬而下,落了树下相拥的两人满头满肩。 不知何时,被禁锢住的手被放开,却不由自主地改而环过对方的脖颈,紧紧的,仿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永远不愿松开。
第130章 强掳 五日之后,大军整顿好,出征抵抗斯坦国的进犯;同时,调配的粮草也到位,派重兵护送先行;之前几天也拍信使快马加鞭给各个守卫重要关卡的守将传去了军令,定要加强防备,随时防卫外敌入侵。 将近午时的日头有些毒,官道上车马扬尘,骑兵先行,步兵随后,大约相隔一里的距离。由于日头太辣,基本上九层的士兵都汗流浃背,再加上身上厚重的盔甲,简直要把人给活活热死。骑兵还好些,步兵就惨了。 步兵前边领头的将军一身黑色盔甲,头盔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但是还是能看到他额头滑下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最后自坚毅的下巴上坠下,砸在马鬃上,又滴溜溜滚落下。 大军已经走了一天,今日是第二天,此刻日头太毒,不宜继续行军,更何况还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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