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梧桐眉眼间的怀念和追忆,陌尘突然道:“如果我当年没有奉命下界执行加固封印的任务,就不会……” “因果轮回,”梧桐却打断他,“无需过于执念。” 陌尘看着他不语,他又笑道:“也许正是因为万年前的那一遭,才有了如今的你我。” 冥冥之中,天意如此。 何必苦念当初,心怀“如果”? 没有当初,就不会有如今。 凡事如此,无一例外。 “如果当初你没有落在我的枝桠上,也许我们就不会有今生的羁绊和陪伴。” 很奇妙的,陌尘被梧桐的这句话愉悦到了,眼里带了笑意。 虽然梧桐本意并非如此,但看到陌尘笑,他也不免心里泛起涟漪。 一番交谈,虽然于如今的局面没有丝毫帮助,却让梧桐心里的石头松动些许。 他继续配药,眉眼间泛着清浅的笑意,他道:“佛口常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世不过须臾百年,你我又何必过于执着于过往呢?” 陌尘想说自己可以涅槃重生,有无尽生命,梧桐也已经找回了传承有了修为,他们有很久很久的寿元,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一笑,帮梧桐抓起了药。 江鸿还是死了。 死在深夜里,没有人发现。 等第二天江诗宇去拜见,才发现他半趴在龙榻上,枯柴一般的手长长地往前伸去,却什么也没抓到。这会儿,他已经肢体僵硬,面色青白了。 江鸿身上的中衣已经被他挣开,被子床单乱成一团,他毫无生气的眼睛圆睁着,枯树皮一般的脸面十分狰狞,仿佛随时会落下血泪来。 由他的死状可知,他昨夜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 一代帝王,年轻的时候也是枭雄一般的人物,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邵旸却背着众人扬起了笑容,眼里全是可惜,他在可惜江鸿这条老狗没有亲眼看到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一片片化为泡沫。 可惜呀! 不过看江鸿这惨状,怕也是死得不容易,他勉强可以等日后再鞭尸泄愤。 从宫外赶来的江天白气喘吁吁,他面露悲痛,咳得停不下来,最后直接突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江天珏似乎还有点良心,赶快吩咐人把江天白扶了下去,并让太医赶紧去诊治。 江诗宇这会儿却回过神来了,她脸上悲痛万分,猛地转身一拍桌子,华丽的袖摆拂过桌面,她头上的珠翠、步摇晃个不停,她着人去捉拿梧桐二人,要将他们拉去陪葬。 江天珏没有阻止,倒是莫尔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悻悻地闭了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扣都系错了,连忙背过身去重系。 梧桐和陌尘这会儿早就在王静悬的掩护下去了内卫府,江诗宇派去的人扑了个空。 江诗宇脸上这下更是阴云密布,要不是江天珏拦着,她看起来怕是要把天翻过来也要抓到梧桐二人。 当然,她阴云密布的面孔下到底藏了什么样的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江天珏亲自把江鸿的尸身扶回榻上,并替他小心盖上锦被,嘴里道:“先别发丧,着人给六哥送加急密信。” “你打算写什么?”江诗宇打断江天珏,“老八,你是嫌现在还不够乱?” 江天珏背对着她跪在榻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回头道:“皇姐,您还是回避一下。” 江诗宇美目怒睁:“你在开玩笑?” 江天珏却并不理她:“驸马,您先带皇姐回去歇息吧。” 门外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面色黝黑,十分不给面子:“王妃,请吧!” 一个“王妃”,已经表明他们已经不认可江诗宇的公主身份,那肯定也无法命令他们。 “好!”江诗宇拂袖冷喝,“好得很!” 说罢便面色铁青地去看江天白了。
第169章 诏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诺大的皇宫里各侍其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虽然江天珏秘不发丧,但江鸿的死讯不久还是暗地里传了出去。 华昌平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胞妹熙贵妃也想做她的皇太后继续享荣华富贵,一得到这个消息,兄妹俩都蠢/蠢/欲/动,派人暗中接触江天羽,这就准备来一场宫变。 可怜江天羽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熙娘娘今天派人来只是教他写几个字,这会儿他还跟着身边的宫人在华茂宫里看花喂鱼,颇为悠闲自在。 江诗宇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她不想让老八继承大统,相比起来,还是病弱的老五好控制。 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不然哪轮得到其他人去坐那位置? 想到此处,江诗宇恶狠狠地盯着唯唯诺诺的莫尔维,只觉得他越发碍眼。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让老五醒过来,共谋大计! 可惜直到晚上,江天白都昏迷着,晋王府一直养着自己的郎中,用的药也是按时节配制,太医们不敢乱用药,只得无能为力地叹气,任由内卫大统领王静悬派人把晋王护送回晋王府。 王静悬原本想着八皇子也许会扣下晋王,他甚至打算亲自送人出宫,没想到却一路畅通无阻。等送人的任忧回来,他才知道缘由——听守卫说,是邵旸拿了手令去让放行的。 宫里尤为戒备森严,寻常人不得随意走动,各宫娘娘如履薄冰,就怕被殉葬,连伺候的人都噤若寒蝉,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鸿死前长时间昏迷不醒,贴身太监也不知所踪,按理来说不可能留下遗诏,可是闭门不出的丞相却拿出了诏书,请求进宫面见皇后。 众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闭宫礼佛的皇后娘娘身上,可惜皇后宫里的贴身大宫女红肿着眼眶出来回报,说娘娘伤心过度昏迷过去,至今不醒,只能紧闭宫门,休养身体。 邵旸对父亲的突然出现似乎并不惊讶,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邵念平从凤仪宫无功而返,还在房里沏了茶等他。 丞相府里的侍卫好像被清洗了一遍,然而邵旸却有恃无恐一般,慢条斯理地泡茶喝茶,一派悠然姿态,完全不怕邵念平把他抓了关起来。 “你还想做什么?”邵念平穿着官服,笔直地站着。 邵旸却不看他,只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您应该问八皇子想做什么。” 邵念平哪里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不想看到战乱再起。 邵旸又道:“不知父亲这遗诏哪来的?” 邵念平不语,他续道:“父亲还是继续休养身体吧,人老了可得万分注意着。” “逆子!”邵念平喝道。 “那请问父亲,什么才叫孝?”邵旸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像大哥那样?还是像大姐二姐那样?” 邵念平却不再和他多说,只道:“还请先生出手拿住这逆子。” 邵旸眉头一皱,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他想着难道父亲请了哪些高手?不行,必须得控制住父亲,不能继续心慈手软! 可惜他还来不及放出养了许久的蛊虫,来不及喊自己的人冲进来,他就被控制住了身体,无法动弹,也不能发出声音。 陌尘显出身形,捏着手诀道:“我只能制住他,却不能伤他性命,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邵念平眼神疲惫地看着邵旸,沉默着点头。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再次吹响哨子。”说完,陌尘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邵旸目睹了一切,虽然口不能言,眼里却满是震惊和诧异。 “来人。”邵念平低声喊道。 外面推门进来两个人,抱拳等着他吩咐。 “送公子回院子里歇息,派人好生看护着。” “是。”那人应了一声,半架着邵旸出门。 临出门时,邵旸却扬起了一抹笑,看着邵念平的眼里全是深意。 邵念平心里一跳,觉得不能等下去,立马联络了派系的官员,准备联名上书进宫觐见。 江天珏上有晋王和六皇子,按嫡长子继承制,由他来继承大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朝中有不少反对的官员,尤其是史官,天天高喊着求见皇上,背地里谁不知道皇上多半是已登极乐,就他们好似啥事不知天天嗷嗷得烦人。 乾元殿外跪了一地的官员,江天珏只出面一次让他们回家休养,偏没人听。 后面他就不再管,只是到了午时,乾元殿里突然涌出一队侍卫,拉了几个跪在后排的官员出列,任他们高呼低喝就是不松手,拉到殿外就是一个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一瞬间,咕噜噜滚到前排官员面前,血流喷涌而出,双目圆睁,端的是死不瞑目。 这下人人自危,好一会儿没人再嚷着面圣,倒是有血气方刚的年轻官员冲过去讨要个说法,可惜结局也不在乎人头落地。 乾元殿前的地板上血流成河,官员们噤若寒蝉,等江天珏再出来“劝”他们回家休养,便没人敢再嚷着他道统不正,只得互相掺扶着瘸着腿离开乾元殿前。 “不见棺材不落泪!”江天珏面带戾气,看着众官员一瘸一拐的背影,普通看着一群落水狗。 拂袖回了殿内,他却突然眼前一黑差点跌在地上,要不是身边护卫眼疾手快捞他一把,他铁定得砸在地上。 “八皇子当心!” 江天珏缓了一会儿,眨眨眼睛道:“本皇子离开一会儿,你们守好宫门。” 出了乾元殿,江天珏就带了人去华茂宫自己的住处,把人就在门外,他进了门就直冲博古架而去,架上放了一些稀奇古玩,他直奔其中一个白玉瓶子而去。 拿下瓶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便迫不及待地把瓶口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他好像才缓过神来。 嘴边染了一圈血色,被他用舌头卷进了嘴里。 原来这瓶子里存放的是邵旸的血液,瓶子内胆和外胆间隔了一层冰玉,可是暂时保存食物新鲜。可惜看起来瓶子里存货不多。 江天珏想着,得去找邵旸。 然而目前他不能离开皇宫,只能派人去传唤邵旸。 夜晚如期而至,月色被厚厚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梧桐和陌尘行走来浓浓夜色中,无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在他们前面,是一队侍卫,看衣着打扮和宫里的内侍不一样,正是华昌平的府内私兵。 这雲安城几十里外有五万护城军,虎符原本握在江鸿手里,如今也到了江天珏手上;城内只有三千不到的兵力,还要算上隶属于皇帝本人的内卫府。 几十里外的护城军还没有动静,内卫府也在王静悬的统领下没有行动,如今只有两千多的兵力在城中护卫。 今夜华昌平敢让自己的私兵暗中进宫,肯定已经做好了几手准备。 梧桐想到邵念平手里的假遗诏,停下脚步让陌尘去一趟丞相府,恐怕华昌平也打起了丞相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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