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年轻时也曾是个晓勇的战士,可惜被初雲打怕了,放任自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难得到了这个年纪突然来了野心,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把初雲覆灭。 印征祖上也是斯文的读书人,到了他这一代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长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再加上军中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气,俨然一副杀神的模样,哪怕是坐在简单的蒲团上,四十出头的年纪,气势也要比高高坐在王座上的塔吉尔更盛。 “王上,如今鹏岛国愿和我们结盟,将初雲与他们一分为二也完全不算亏。”他一开口,便声若洪钟,震得王殿都好像要塌下来一样。 还好塔吉尔已经习惯了,再加上他耳背,印征的声量对他来说刚好合适。 塔吉尔刚要开口,突然忍不住剧烈咳嗽几声,内侍连忙捧了痰盂给他,待他吐了痰,又过来一个给他擦掉胡子上粘的口水。 印征似乎也习惯了塔吉尔的腐朽身体,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右手撑着腿侧了下身体。 好不容易喘匀了几口气,塔吉尔推开帮他抚胸口的内侍,才慢悠悠开口:“八都鲁,我们何不将初雲一举吞下,何必屈与鹏岛平分?” 他的语气和表情却不像他的声音那样老态龙钟,就像谋划吞下整头大象的毒蛇一般,眼睛里都是毒辣的贪婪。 八都鲁是斯坦国对勇士的称谓,是最高的荣耀。印征觉得自己能忍受塔吉尔如今慢吞吞的性子,得多亏了这个称呼。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塔吉尔的没出息,二十多岁那会儿被初雲打得屁滚尿流,跟个孙子似的缩回及第城。那时候他还没出生,不然他肯定打回去,哪怕死在沙场,也好过没脸没皮地活。 如今这孙子突然来了点野心,怕也是快死了什么都不怕了,反正他死了这国家是好是坏跟他也没半点关系了。 如果赌赢了,那他就是千古一帝,卧薪尝胆,如果赌输了,那他也是奋起反抗,尽力而为了,史书上如果记录,那肯定是难得夸他一句“末年帝王”。 虽然在印征眼里,初雲从来没有压迫过斯坦国。 没想到这孙子突如其来的野心还蛮大的,竟然想把初雲一举吞下。 不过对于印征来说,结局如何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渴望沙场歃血的疯狂,他不像先辈那样满口从初雲学来的之乎者也,也不像初雲那样觉得和平相处即可,就连先辈的学问传到他这里,也只剩下用斯文话来骂人的作用。 印征没说话,塔吉尔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和鹏岛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印征应和:“确实如此,大王深谋远虑。” 塔吉尔满意地抚着胡子,却感觉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反应过来是什么,他已经一脚踹出去了,直接把旁边的一个内侍踹到在地,顺着台阶骨碌碌一路滚到了印征脚边。 那内侍连最初的半声惊呼都连忙吞了下去,瑟瑟发抖地匍在地上,额头破裂流下的血在他头下淌了一滩。 印征看都不看那内侍一眼,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差点摔下王座的塔吉尔,扶住塔吉尔的内侍总管王烈儿低声喝道:“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拖下去!” 等那内侍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拖下去,塔吉尔才扬了扬下巴,王烈儿连忙从怀里抽出锦帕帮他擦拭乱草似的胡子,然后又吩咐人抬来水给塔吉尔洗手。 一双枯柴一般的手,永远握不住利剑。印征理了理袖口,把上面粘着的几根马毛拈了下来,垂着的眼眸里溢满了不屑。 “八都鲁,打仗的事本王老了不在行,就全倚仗你了,军饷粮草你不用担心,本王只等着你踏平初雲的好消息。” 塔吉尔苍老的声音响起,印征才起身右手压着胸口微微低了低头:“大王且拭目以待。” 转身走出王殿时,印征还听到塔吉尔和王烈儿说要怎样处死那个内侍,王烈儿低声应是。 印征无所谓地摇摇头,看来塔吉尔真的是老了,连给他擦胡子的是哪个内侍都分不清。 路过那个被侍卫随意扔在地上的内侍,塔吉尔垂眼瞥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八都鲁将军!”侍卫连忙行礼。 印征随意摆摆手,走近几步蹲下去,看到死狗一般缩成一团的内侍,再看到他衣服上的凌乱脚印,放弃了伸手的打算,只是低声道:“抬起头来。” 那内侍打了个寒颤,连忙抬起了头,尽管失血过多以及后面的拳打脚踢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了。 看清内侍的眉眼,印征挑了挑眉,对侍卫道:“送我府上去。” 王烈儿这时正好出来,听到了印征的话,他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笑道:“八都鲁将军想要什么不行?别说是区区一个奴才了。” 印征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王烈儿瞥一眼那内侍,对侍卫说:“送去吧,大王那边我会解释。” 到了自己的府邸,印征大马金刀地坐在铺了一张虎皮的榻上,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仿佛随时会笑到打滚。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偏生无人敢进来,直到他高声喊,才有人进来。 “八都鲁将军。”进来的是个光头大汉,肌肉虬结,满脸横肉。 “去把沐阳请来。”印征好像心情很好,他拿着酒坛喝了一大口,宽厚的手掌随意抹了一把嘴巴。 等那大汉走了,印征猛地把酒坛摔在地上,酒坛四分五裂,浓烈的酒香瞬间袭满房间。 印征起身一脚踩在酒坛碎片上,用力碾了碾,嘴里狠狠道:“天时地利人和,就在此时!” 塔吉尔年老体衰,几个儿子个顶个的不中用,都跟他老子一样是缩头乌龟,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再抽空玩个勾心斗角,就跟总角小儿过家家似的,印征向来看不上他们。 鹏岛国也不过一个弹丸小国,他们的战士恐怕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那个鸟地方,等他们漂洋过海,早已筋疲力竭,哪怕尚有一战之力,也会被初雲消磨殆尽,何须跟他们结盟? 日渐式微的斯坦国需要一个勇士,像他一样的勇士,手持利剑,破开几国的壁垒,扫平天下,带着国人昂首挺胸地活在初雲富饶的土地上。 他已经受够了斯坦国一望无际的荒草地,以及靠着水草讨生活的日子。 他印征,世间的八都鲁,将是第一个开创大道的人! “八都鲁将军,沐阳公子来了。”外间传来通报的声音。 八都鲁迈开粗壮结实的腿,从碎片上踩过去,一把拉开房门走出了房间。
第158章 妖魔 今夜无风无月,连星子都很稀疏。 两个人影飞速穿梭在大街巷道,不多时就来到了皇宫。 皇宫在前朝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宫殿,有些老宫殿也被推到重新建,统一按江鸿的喜好改了名字,显得更加金碧辉煌。 如今这本该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却很少见到巡逻的禁卫军,连各宫门口的守卫都少了不少。 雕栏玉砌的楼阁花廊里也少见走动的宫女太监。 这一切都很不寻常。 不说后宫妃嫔需要的宫女太监就不少,还没有出宫自立门府的公主皇子也少不了伺候的人,算上洒扫、浆洗和负责膳食的人,怎么可能一路上都少见人影? 人都去了哪里? 梧桐和陌尘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落下来,隐去身形穿梭于各个宫殿。 皇宫面积很大,宫殿也多,有些宫殿直接没人居住,庭院里落叶堆积,墙壁木栏上积了厚厚的灰,连铺了鹅卵石的路上都长满了杂草,都再美轮美奂也是浪费。 再联系到民间的饿殍遍地、食不果腹,却还要负担沉重的徭役赋税,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梧桐二人今晚本打算趁着夜色到皇宫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找到江鸿病重的幕后真相。 虽然离不了皇家的争权夺势,但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还需要探查清楚。 萧汴身体已经恢复,他这几天和杜宁一起乔装打扮成卖菜的农夫,看能不能混进丞相府查探丞相被刺杀的实情。 好一会儿,才有一小队几个人的禁卫军稀稀拉拉地巡逻而过。 梧桐和陌尘就站在回廊边看着,看着这些一看就纪律不严明、身体不怎样的贵族公子哥巡逻。 最后那个胖子竟然还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眶下掉着两个大黑眼圈,一看就没少流连烟花之地。 按理来说皇帝病重,宫里守卫不该如此松懈。 皇帝的心腹总要寸步不离的,可作为皇帝亲兵的禁卫军却一副懒散的样子,很奇怪。 除非他们现在不归皇帝,所以才会这么懈怠偷懒。 毕竟皇帝倒台了,作为亲兵的他们也基本上难逃被诛杀的下场。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就是如此。 梧桐二人在宫里走动,竟然到了熙贵妃的宫殿。 熙贵妃正在训人,琉月公主年龄虽小,却拿着鞭子狠狠抽打跪在地上的宫人。 熙贵妃一身华丽服装,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恶毒。 宫人们被打得皮开肉绽都不敢躲,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琉月这人自小泼辣,一手鞭子使得得心应手,看来是没少教训下人。 她一边打一边数落:“我母妃宅心仁厚,不代表本公主不明白你们一个个的在想什么!我母妃平日里带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心野了想去揽月宫伺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不是母妃心好,你们那还有命苟活,更不要说现在来气我母妃!” 揽月宫就是江鸿赐给那个西域美人的宫殿,规格形制比熙贵妃的华熙宫差不了多少。 熙贵妃的贴身宫女朦月递来热茶,给她抚顺胸口:“娘娘莫气,为这些个低贱之辈不值当。” 原来是白天这几个宫人说皇帝久不来华熙宫,连病了都只召揽月宫的主子随侍身边,想来是熙贵妃不大受宠了。 其中一个宫女还撇着嘴说:“这地方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正巧就被取了夏衣回来的朦月听到了。 那宫女现在被琉月打得最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已经翻了白眼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琉月打不动了,就把鞭子丢给自己身边伺候的太监,让他继续,然后她到熙贵妃身边趴在她膝上说:“母妃,我看那个什么西域美人就是妖女,也不知道八皇兄在想什么,偏要寻这么个妖女来气您!” 一脸的孺慕和天真的小女儿姿态。 如果没有边上被抽打得皮开肉绽的宫人,旁人看了怕都要说一句“母慈子孝”。 熙贵妃摸着她的头道:“你八皇兄翅膀硬了。” 琉月狠狠咬了咬牙:“我倒要去会会这个美人,看看她有什么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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