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说话间,宁嘉徵将整只右手伸入了穷奇的嘴巴。 穷奇的獠牙极为锋利,想必一口便能咬碎凡人的颅骨。 宁嘉徵并不惧怕,甚至把玩着獠牙道:“只吃奸佞之徒不会吃坏肚子吧?” “不会,吾身强体健,道行高深。”穷奇是第一次被旁人触及獠牙,这滋味有些奇怪。 “你既然只吃奸佞之徒,合该是瑞兽,才不是什么凶兽。”宁嘉徵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道,“你若能将如奚清川一般的奸佞之徒吃个一干二净,这人世间必然海晏河清。” “凡人皆有欲.望,欲.望能使志士仁人变得面目全非,故而,吾绝无可能将这人世间的奸佞之徒吃个一干二净。至于是瑞兽或是凶兽,只是虚名罢了,吾毫不在意。”穷奇尽量用平素的语调道。 是啊,这人世间绝无可能人人无欲无求。 宁嘉徵不发一言,用指腹磨蹭着穷奇舌上的倒刺。 穷奇含含糊糊地道:“能否别踩吾的尾巴根了?” 宁嘉徵坏心地道:“尾巴根为何不能踩?” “尾巴根当然不能踩。”穷奇凝视着宁嘉徵道,“嘉徵是故意为之吧?” “是又如何?”宁嘉徵挑眉道,“难不成……难不成……” 他重重地踩了一下尾巴根:“难不成西洲要将我弄得乱七八糟作为惩罚?” 穷奇并没有这一念头:“吾不会将你弄得乱七八糟,吾只想知晓是吾的手感好,抑或‘王不留行’的手感好,吾不想被你踩尾巴根。” “不踩便不踩吧。”宁嘉徵转而去摸穷奇的后背,这后背上的花纹美不胜收。 穷奇暗暗地松了口气。 宁嘉徵翻身而上,提问道:“西洲如若驮着我,能否飞起来?” “飞自然是能飞起来的。”穷奇扭过头去,目露凶光,“但吾不是坐骑。” 宁嘉徵自说自话地道:“白日里太招摇了,待得更深露重,西洲驮着我飞上一圈可好?” 穷奇矢口拒绝:“不好。” “小气。”宁嘉徵泫然欲泣,“我其实很舍不得娘亲、小妹、‘王不留行’,我现下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这九天玄宗,前途未卜,西洲居然连我渺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假使‘王不留行’长大些,且长出了双翼来,定会愿意驮着我飞上一圈。” 穷奇毫不留情地道:“假使‘王不留行’长大些,且长出了双翼来,定然连一根毛毛都不会让你碰到。” 宁嘉徵掩面而泣:“‘王不留行’还小,来日定会幡然醒悟。” 穷奇瞧着宁嘉徵,警告自己勿要上了宁嘉徵的当,嘴巴却不听使唤地道:“吾也不是不可以驮着你飞上一圈。” 宁嘉徵破涕为笑:“西洲待我最好啦。” 穷奇不是食言而肥的凶兽,只能认了。 宁嘉徵挼着穷奇的双翼,又从后背一直挼到尾巴尖。 穷奇正思考着穷奇生:这宁嘉徵不过是同吾交了尾而已,吾为何非要纵着他? 其后,宁嘉徵从尾巴尖一点一点向下而去,覆上了尾巴根。 穷奇浑身一颤:“尾巴根不可以。” 宁嘉徵从善如流,略略向下。 穷奇盯着宁嘉徵道:“嘉徵,你意欲何为?” “礼尚往来。”宁嘉徵义正辞严地道,“你不是答应了驮着我飞上一圈么?我便帮你一回。” “你……仔细倒刺,切莫割伤。”穷奇并非不愿意,便随宁嘉徵去了。 宁嘉徵自己从未做过,亦未帮过别人,慎之又慎。 软毛搔得他掌心发痒,他端详着穷奇道:“如何?” 穷奇露出了肚皮来:“可。” 宁嘉徵想着是否要让穷奇化出人形来,但又觉得穷奇若是化出人形,他会更加羞耻,遂闭口不言。 良久,久至他的手都发酸了,仍未有出来的迹象。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方才被溅湿了。 穷奇半眯着竖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宁嘉徵疑惑地道:“即便不是在活物体内,亦要这般久?” 穷奇懒洋洋地道:“对。” “西洲倘使与雌兽或是女子结.合,早已儿女成群了吧?”宁嘉徵眼帘下垂,望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尚且记得自己的肚子被撑得如何得鼓。 “吾无心于情爱之事,亦无心于繁衍生息。”穷奇又鬼使神差地想,这宁嘉徵要是能为他生儿育女,儿女的性子要是随了宁嘉徵,他的日子必定有趣得很。 一炷香后,宁嘉徵收回手,瞧着掌心,听着湿液从指缝坠落,造成的淅淅沥沥的声响,发着怔。 穷奇化出人形来,为宁嘉徵擦净手后,衣袂一挥,清除了地面上的浊液,而后一把将宁嘉徵拥入怀中,轻拍着宁嘉徵的背脊道:“嘉徵,总有一日,你能与家人团聚;总有一日,你能堂堂正正地打败奚清川,至于兰猗,你与吾联手,定能教他魂飞魄散。” 宁嘉徵一身的不安霎时被嬴西洲安抚了,他往嬴西洲怀里拱了拱:“我最喜欢西洲啦。” 嬴西洲追根究底地道:“所以是吾的手感比较好?” 宁嘉徵苦着脸道:“我愚钝至极,尚未得出结论。” 嬴西洲暗道:吾这是又被宁嘉徵戏耍了? 须臾,宁嘉徵总算想起了奚清川:“奚清川诡计多端,留他一人,我不放心。” 那厢,奚清川以为来者是给隋华卿与隋琼枝送晚膳的老仆,正翘首以盼。 然而,来者竟然披着一张与嬴西洲一般无二的皮囊。 这嬴西洲身畔却不见了宁嘉徵。 他盯着嬴西洲,以为嬴西洲会不利于他,未料想,嬴西洲竟将他扶了起来。 下一瞬,他便见到了宁嘉徵。 宁嘉徵看着两个嬴西洲,兴奋地道:“这便是分.身之术?” 其中一个嬴西洲回道:“对。” “换言之,我能一次挼两头穷奇?”宁嘉徵双目发亮。 “……”嬴西洲换了话茬,“这奚清川变成了这副模样,不便处理宗主事务,亦不便在抛头露面。” 说话间,其中一个嬴西洲变成了奚清川的模样。 宁嘉徵厌恶地道:“好端端的毛茸茸变得面目可憎了。” 嬴西洲对奚清川道:“从今日起,吾便是你的小徒儿嬴西洲。” ——兰猗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会现身,他必须有个身份,以便合情合理地出入九天玄宗。 奚清川心知自己反对无用,索性默不作声。 宁嘉徵掰开奚清川的下颌细看,发问道:“奚宗主是饥不择食,抑或吐出来了?怎地少了一丸?” 奚清川不答。 宁嘉徵信手扯下百子帐,将余下一丸与一根从奚清川口中取出来,包好。 “百子帐,百子帐,可惜奚宗主此生绝不会有一儿半女。” 他满口怜悯,满面含笑。 奚清川恨不得将宁嘉徵咬死,奈何力不能及。 宁嘉徵问嬴西洲:“能变出手铐脚镣来么?” 话音未落,奚清川已被上了手铐脚镣。 宁嘉徵又问道:“能变出个人来照顾他么?不然,他这血便要流光了。” 嬴西洲指尖一点,百子帐上的一个男童自百子帐跃然而下,恭声道:“听凭主人调遣。” 男童到底是由绣娘所绣,再如何栩栩如生,变作人样后,神态亦有些僵硬。 自打知事以来,宁嘉徵的梦想便是羽化成仙,振兴重华楼。 见识过嬴西洲的修为后,他更是对羽化成仙心向往之。 但他区区肉骨凡胎,当真有能力羽化成仙? 他不愿多想,收敛了心神,提着奚清川的后颈,将其拖到外间,并将手铐脚镣钉在了墙面上。 然后,他居高临下地道:“奚宗主,你且猜猜明日我会如何对待你?” 奚清川懂得卧薪尝胆的道理,不言不语。 宁嘉徵柔声道:“奚宗主当着杨长老的面,强.暴了其重孙女,遗憾的是奚宗主亲缘断绝,是以,我不若寻些彪形大汉来,当着九天玄宗全宗上下,轮流强.暴奚宗主如何?” 见奚清川强作镇定,宁嘉徵继续道:“奚宗主今日都当着全宗上下自.渎了,还会怕这等小事?” 言罢,他掀起奚清川的下裳,打量着可怖的血淋淋的断口,又冲男童招呼道:“劳烦你照顾他。” 男童领命:“是。” 宁嘉徵不想再看见奚清川,转身便走。 一出门,他却又看见了奚清川的脸,遂恼怒地道:“西洲,变回来。” 嬴西洲当即变成了原本模样。 宁嘉徵展颜地道:“还是我的西洲生得好。” 嬴西洲怔怔地道:“吾是你的?” 宁嘉徵解释道:“你不是我的露水夫君么?你自然是我的。” 片刻后,便与昨日拜堂成亲的吉时一个时辰了。 宁嘉徵望着嬴西洲道:“我这一日大起大落,多谢你。” 嬴西洲猜测道:“你可是心有余悸?” “嗯。”宁嘉徵浑身瑟瑟,一把环住了嬴西洲的腰身,“我险些便要与奚清川洞房花烛了。我这一日过得甚是忐忑,我唯恐自己在发梦,实际上,我早已与奚清川洞房花烛了,而你仅是我过于愤恨,过于绝望,用以逃避现实所臆想出来的。我亦未曾见到过娘亲、小妹、‘王不留行’,她们不知何时方能重见天日。” 嬴西洲抚摸着宁嘉徵的脑袋道:“吾是真实存在的。” 宁嘉徵踮起足尖来,亲了亲嬴西洲的唇瓣。 嬴西洲回吻宁嘉徵。 唇舌交缠间,嬴西洲觉察到韩玉来了,遂推开宁嘉徵,将自己变作了奚清川。 宁嘉徵阖着双目,一被嬴西洲推开,便又贴了上去,不想,再度被嬴西洲推开了。 他不满地掀开眼帘,正要质问,猝然瞧见了“奚清川”。 这“奚清川”固然不是真正的奚清川,但单单奚清川的脸便足够教他作呕了,他适才竟然险些主动吻上了“奚清川”。 韩玉远远地看见有俩人在接吻,走近些,才看清是师父与师娘。 师父与师娘瞧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倘使师父没那等不堪入目的癖好该有多好? 师娘能包容师父的癖好,且愿意同师父接吻,该当对师父是真心实意的吧?纵然有所怨怼,亦是爱更多些,他作为师父的弟子不该怀疑师娘谋害师父。 他百感交集,行至师父、师娘面前,将自己身后的一老妪介绍给了他们:“这是弟子下山请来的神婆,兴许能治好师父的怪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师父真是一淫.魔,左思右想后,去请了神婆。 韩玉倒是个孝顺徒弟,可惜识人不明,有眼无珠,错将衣冠禽兽当作了正人君子。 宁嘉徵心下叹息,口中道:“你师父并未中邪,这怪癖乃是你师父与生俱来的,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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