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断了腿,有人被子弹打中了后脑勺,枪弹从四面八方打向他们,纷纷乱乱一片恐慌。 叶庭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视角应该是这个哨兵在前线的视角。 他再次回头,竟然有一个同样穿着军服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没心情再往哨兵的记忆深处探索,慌慌张张从精神图景里抽身出来。 叶庭早就猜想这个哨兵应该是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看他的军服应该是高军衔,但没想到这个哨兵居然是遭到自己人的反水才身受重伤的。 他更没心思深究这人是怎么出现在城墙边的。 叶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原来战争是这般残忍。 叶庭扶了扶额,觉得房间里闷的慌。他回头看了看躺着的哨兵,人都收拾好了,就打算出去透透气来缓解心情。 当叶庭又站在港口上时,微凉的风终于让他缓过来了一些。 忽然,叶庭的衣角被拽了拽。叶庭低头一看,是个小孩。 “嗯?迷路了吗?”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么?” 小孩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们家的屋顶漏水了......” 估计是刚看过战争的惨烈,叶庭下意识地想做点善事。他蹲下来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好,往哪边走?” “这边,”小孩拉着叶庭的手带路:“谢谢哥哥。” “没关系的。”叶庭浅浅笑着回应。 到了小孩的家里,还有一个老人一个病榻上的青年。叶庭定睛一看,这个青年应该是之前被送到过修复哨兵屏障的地方,很眼熟。 “有工具吗?”叶庭客气地问,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箱子:“就是这一块,对吧?” “太谢谢你了,年轻人......”老人双手颤抖,说道:“我这里没什么好感谢你的,要不......我把我这的粮食分给你一些带走?” “没事,不需要的,你们留着吧。” 叶庭回答着,观察了一下屋顶,损坏不是很严重。 叶庭对于修屋顶也是很有经验了,自己那间屋子也经常漏水。 不到十分钟叶庭就补好了屋顶上的窟窿。他从梯子上下来,又问道:“你们家的这个孩子,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这个孩子吗,”老人看向躺着的青年,语气满是怜惜地说:“这孩子是我大孙子,从小就被拉去前线了,他是哨兵,就是这个命。不过算幸运了,活着回来了。” 方才在图景里看到的前线回忆在叶庭脑海里还很清晰,基本上都是哨兵的军队单方面地突进。 这么看来,如果伤成这样,也有很大可能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叶庭没多说什么,老人眼里闪出泪花:“你不知道吧,孩子,他们都说城外全是原始的兽人。我忘了从哪年开始的了,就不停的在拉人去前线。但很多年前啊,明面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几句话就又让叶庭心头一紧。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头便看见刚刚找自己帮忙的那个小孩正在站在一个小板凳上烧着锅里的水。 老人说完那几句就去照看青年了,叶庭看着小孩,问:“那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做饭了吗。” “是啊,我这两天手受伤了,拿不稳东西......”老人回答说:“你别看他小啊,做饭这些他很在行了。真是苦了这孩子,生在我们家。” “老人家,别这么说。”叶庭现在总想给自己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做,好让自己赶快从看到战争的冲击里回过神来。“我帮你们做完这一顿再走吧。” 叶庭帮他们用这儿有的食材简单炒了几个菜,然后把煮饭的锅也掺好水闷上。 老人本来还想留叶庭在这吃饭,叶庭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也不能离开家里太久,万一自己家里收留的那个哨兵醒了后偷了自家的东西溜走怎么办。 “大哥哥,我送你。”小孩又拉起叶庭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谢谢你,哥哥。” “真的没关系。”叶庭无奈地笑了:“小事情,我也住在这儿,你们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找我。” 叶庭说出自己的住址,小孩看样子对这一片都很熟悉,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了一条可以快点到家的近道。 “哥哥,你知道‘打仗’是什么意思吗?”小孩突然问。 “嗯,知道的。”小孩又问是什么,叶庭只好用上一个万能的回答:“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爷爷也这样说......”小孩低声说,然后问:“但是这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 叶庭看向低空飞行的一排海鸥:“对,会好的。” 回到屋子里,哨兵还没有醒过来。 叶庭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堆衣物,杂乱得让他有些看不下去。 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给扔了,这个损坏程度,是肯定不能再穿了。 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所以他还是找了个箱子,把从哨兵身上换下来的东西都整理好放了进去。 叶庭觉得手里有什么东西磕到手背了。 把拿着的外套反过来一看,原来军徽后面就有一个刻着名字的金属挂件。 像是挂在随身物品上的那种小挂件。名字刻得太小了,叶庭凑得很近,慢慢看清上边的字样。 赵,南,鹤。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第47章 态度 把这个叫赵南鹤的哨兵抬回来之后,叶庭就把他扔在榻上等他自己醒。 除了每天检查一下病号有没有断气之外,叶庭也会帮他拿温水擦擦身子。 叶庭爱干净,他是真心不想由着这病号在这儿发臭。这木床他还得用一阵子呢。 叶庭有想过,试试通过精神图景去看看这个人的过去,因为他好奇赵南鹤到底什么来头。 但是犹豫片刻之后总觉得这样不太道德,还是得给人留点隐私。 房间里面积有限,打个地铺有些太麻烦。 叶庭直接从杂物箱里找了两套被单,其中一套把棉花塞的很厚,平铺在地板上,暂时充当起床垫来。 这么睡了两三天,叶庭感觉这地铺睡得自己腰都快断掉。 要是哨兵再不醒,他真的就想这么把人抬出去丢了。 直到一天晚上,叶庭被一团不明物体狠狠一砸,他猛地惊醒——失算了。 这哨兵怎么晕死了还带打滚的。 借着房间里昏黄的蜡烛光线,叶庭抽出一只手,想把人从自己身上翻下来,发现竟然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动的。 无奈之下,他拍拍压在身上的人的后背:“你是醒了吗?” 叶庭无比庆幸自己有睡觉前有一盏灯的习惯,因为他看到在光影中,哨兵明显抖了抖肩膀。 还有睫毛下的高光,这人明明就是在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醒着的话,能不能下来。”叶庭又说:“我喘不过气了。” 哨兵的呼吸从缓慢到急促,又从急促逐渐变得均匀。 赵南鹤撑起身,微睁着眼睛观察眼前的人。 前些日子叶庭看他闭眼的样子习惯了,这下哨兵有了表情和动作,突然立体了起来,叶庭还有些觉得别扭。 “你是谁?” 这语气可不太友善。叶庭皱眉反问:“这话该我问你吧?” 赵南鹤睁眼看到这张脸时,下意识以为这又是别人找来的和叶庭长得像的向导。 但是声音假不了,眼神也假不了。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双和叶庭一样漂亮的眼睛了。 赵南鹤保持着半撑的姿势,继续端详着叶庭这张脸,总觉得像也不对,不像也不对。 “你是谁?”赵南鹤又问。 叶庭听出了他带有些哭腔的鼻音:“我姓叶,怎么了?” “名字呢?” 叶庭琢磨了一会,大概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叶庭。” 赵南鹤瞳孔里闪出一丝异色。 叶庭被他这一记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是在做梦吗? 如果不是做梦,叶庭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该是这样的吧。如果真的是梦,做点什么也没什么问题吧。 赵南鹤的目光在叶庭唇上停留了许久,最后他俯下身子,只是把脑袋埋进了叶庭的颈窝。 “叶庭。”赵南鹤轻轻唤他:“叶庭,你别怕我,别怕。” 叶庭实在受不了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哨兵趴在自己身上唧唧歪歪。 他蓄足了力气,推开赵南鹤后翻身坐起:“我为什么要怕你?” 桌上的烛火最后摇曳了几下,四周陷入沉静。 叶庭等适应了突然暗下来的环境,能在黑暗里看清楚东西的大致轮廓后,起身说:“你等等,我去点个灯。” 不知道是不是入春后凌晨潮湿,叶庭打了几次火,灯芯都没有燃起来。 赵南鹤就这样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等着,在他身后等他点好灯。 背后杵着一个人,叶庭不自觉想加快手上的动作。 灯火再次在房间里铺开,叶庭回过头,才知道刚刚自己为何会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对方眉毛紧缩着盯紧了自己,那眼神狠的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赵南鹤看到他的神情里有疑惑,有诧异,唯独没有最应该有的厌恶和恨意。 他这时才真的相信,程以秋没有骗他,叶庭真的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一个情况,赵南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叶庭。 当他还在思考说些什么好的时候,叶庭开口道:“你很熟悉。” 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赵南鹤想,倘如现在把事实隐瞒下来,自己算不算又骗了叶庭一次。 “是吗?”赵南鹤磨磨蹭蹭地从嘴里蹦出几句话:“可能我像什么你认识的人吧。” “不,不是其他人。” “嗯?” “不是其他人。”叶庭果断地摇摇头:“我是说你。我以前认识你吗?” 看对方抬了抬嘴唇,叶庭便等着他说话。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叶庭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法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解释道:“我忘了一些之前的事情。我在想,如果我们本来就是认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些什么,帮助我想起来些别的事。” “不认识。”是他本性里的劣根在作祟:“你以前不认识我。” 赵南鹤的手掌畏缩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认错了。” 叶庭满脸怀疑地问:“但是我的精神体认识你的。” 问出这句话,赵南鹤小幅度地抖了抖,但叶庭没有注意到。 叶庭又问:“是雪豹,对吗?” “相同或者相似的精神体应该很多吧。”赵南鹤回答道:“雪豹又不是全世界就这一只。” 叶庭眨眨眼,觉得太离谱了。 真要是不认识,自己图景里叫也叫不醒的那条蛇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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