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图图张嘴,咬掉那颗鲜红的草莓,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用手掩唇,语气天真地告诉任立扬:“我刚才一直盯着,生怕你把它们弄洒了。” 闻言,任立扬不以为意地笑笑,很有想法地扎中第二层的草莓,跟着喂给乔图图。 “不用担心。”他对乔图图讲。 乔图图咬下第二颗草莓,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眼睛变得亮亮的。 “甜吗?”任立扬问他。 乔图图吃着东西不便开口,目光乌亮,笑容灿烂地对着他点头。 任立扬端详着他未曾变过的无忧无虑的吃相,忍不住揶揄一句:“吃颗草莓比跟我接吻还开心。” 乔图图笑眯眯地伸手去够他肩膀,抱住以后带着点揶揄回应他:“大狮子真是爱吃醋。” 只有乔图图,这样叫他秘密的昵称。 “还吃吗?”任立扬问他。 乔图图摇摇头,然后告诉他:“我想吃巧克力。” “好的,乔先生。” 任立扬将草莓放回桌上,服务到位地为他取来了巧克力。 开的这一盒是朗姆酒心的,剩余几盒放在冰箱里的,也是不同口味的酒心巧克力。 乔图图对这种巧克力情有独钟。 任立扬拆开一块巧克力,喂给了乔图图。 “真好吃……” 乔图图就是个巧克力脑袋,一吃到喜欢的东西,整个人的骨头都仿佛酥软了,慢腾腾地把脑袋靠回任立扬身上。 任立扬眼帘低垂,安静不语地凝视着乔图图,一直到他温吞地仰起脸来。 暮色渐退,四周的光线里染上了一层很浅的蓝色。乔图图仰着脸,在柔和的暮色里注视着任立扬,忍不住抬手去碰碰他的眼皮。 任立扬因为他的动作,轻轻地眨了下眼,乌黑的睫毛如蝴蝶扇翅,微微掠过他的指端。 任立扬睁开眼睛,乔图图的视线仍停留在自己脸上。 乔图图将手指贴在他的额间,仿佛有些着迷,口齿轻柔地告诉他:“扬哥,你的睫毛长得真好看。” 任立扬沉默了两秒钟,跟着略显诚挚、以及正经地看着他点头:“嗯,谢谢夸奖。” 乔图图被逗乐了,笑眼弯弯地勾紧任立扬的肩膀,凑上前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亲完以后,他将脸收回来的时候,任立扬顺势抓住了他要落下的手,握在拳心里。 乔图图任由任立扬捏着自己的手,以一种松弛的状态坐在他面前,两边的肩膀稍稍垂着,头发刚刚吹干,好像什么毛躁的小动物,安静不语地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他开口了。 “扬哥,”他看着任立扬,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吻变得平淡了?” 对于乔图图提出的这个问题,任立扬停顿了一下。出现在他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一种略略的陌生,好似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他的认知里面。 随后,他收起思绪,望着乔图图回答他:“不会。” 乔图图没有马上做出反应,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他,眼睛像是嵌在眼眶里的玻璃,仿佛问出刚才那个问题的人并不是他本人。 “为什么这么问?”任立扬问他。 乔图图闻言垂眸,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伸出手去抱住任立扬,挨着他的脑袋,抿着嘴回答:“只是和你确认一下。” 任立扬因为乔图图的小心思,情绪变得很好,一只手按在他光裸而细瘦的脚踝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瞎确认。” “我要是真感到平淡了,”他望着远方闪光的深蓝,慢悠悠地讲道,“就不会一天到晚被你调侃我爱吃醋了。” 听见任立扬的话,乔图图默默地微笑起来。他倚着任立扬的脑袋,轻声问他:“我今天说你超龄了,会生气吗?” “我不在乎那些。”任立扬说着,把脸转向一边。 乔图图闻言,面上泛起愉悦,捧起任立扬的脸庞,将他的面颊轻轻侧回来自己这边,静静献上一个吻。 随后,他将重新任立扬抱紧。 “扬哥,即使你已经超龄,我也依旧把你当孩子一样宠爱。” 他挨着任立扬的脑袋,告白道:“我永远都最爱你。” 春季的日暮,润物细无声地慢慢扩散。海水浸染上温带夜的颜色,深而厚重。 乔图图凝望着任立扬被夕阳勾勒出来的侧脸轮廓——他的表情平静、沉着,似乎还沉浸在海上的落日里。 乔图图将视线转向海面,用两条胳臂搂住任立扬,开始走神的时候,任立扬倏地回过头来,扬起下巴,轻咬了一口他微张着的嘴唇。 乔图图回过神来,缓缓地垂下眼睛,与任立扬像孩子一样彼此望着。 他的心脏隐隐跳动,埋在胸膛深处,像小小的脉搏。 乔图图低着头,凝望任立扬微仰的面孔,以及看向自己时安详沉静的神态,正要开口说话,忽地被任立扬一只手扣住了肩膀。 乔图图有些恍惚,还没反应过来,任立扬已经将他抱住。下一秒,随之而来的耳畔温热令他下意识地想将肩膀缩进脖子里。 可任立扬不让他这么做。 他用有力的双臂将乔图图整个人搂在怀里,手掌紧贴着他的身体,隔着睡衣轻轻摩挲,很有耐心地安抚着乔图图。 渐渐的,乔图图在他怀里变得温顺下来。 带着抚慰的意味,任立扬去吻乔图图的额头和眼睛,在他的前额和眼睑稍作停留。 随后,热烈的嘴唇重新贴住乔图图的耳朵。 落日下,乔图图依偎在任立扬怀里,双眼紧闭,薄薄的眼帘上泛着夕阳金红的暗影。 海水徐徐摇曳,透露出底下的黛蓝。仿佛深海的鱼鳞,湿润而明澈的星星疏落地散布在长空之上。细微而清澈的颤音,在空气里低低地传播开来。 待任立扬结束他这些“讨人喜爱”的举动之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乔图图正伏在他怀里,脸上、手臂,以及身上袒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鲜明的红晕,眼睛下方的面颊尤为明显。 他伸出手去,用拇指轻碰乔图图的眼睑,发现乔图图的眼睫毛是潮湿的。 乔图图的这种神态,只有在白天,才能清晰地呈现出来。 当乔图图抬起眼皮的时候,任立扬对着他,抿嘴笑了笑。 乔图图却只看了他一眼,便把脸埋进了他的睡衣与胸膛之间,低声地嘟哝:“你就知道欺负我。” 任立扬把乔图图圈在怀里,乔图图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让他感觉灼热。他坐在光线正在慢慢凝聚形成的日影当中,灼热的胸前躺着爱人,看出去的世界清晰,平稳,充满光亮。 方达礼今晚上的是大夜班。夜里十一点多,他坐在办公室里查看一些病例档案。 办公室的灯最近坏了,已经报修了,还没来得及换。每次一开灯,医生们的头顶就自动响起一阵低缓的电流声。白天办公室人多还好,这会夜深人静,耳边萦绕的电流声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方达礼档案看多了,两眼干涩,加上那电流声扰人心绪,索性暂时关掉了电脑屏幕。 他往后靠向椅背,闭目养神了一会,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打开微信,一科的几个聊天室都很安静,没有人进行信息轰炸。 看样子今晚能消停一些。 一想到这里,方达礼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他握着手机,手指贴着屏幕,轻轻地往下划,忽地发现自己漏掉了一条来自他妈妈周薇的信息。 方达礼打开聊天的页面,看见他妈妈晚上七点多给他发了两条语音信息。 他停顿少时,将第一条语音外放出来。办公室随即响起了他妈妈的声音。 “儿子啊,吃晚饭了吗?”经典的母子关怀开场白。 “今天我和你爸爸出门咧,去吃你表弟二胎的满月酒……” “满月酒”这三个字,自动触发了方达礼内心的起伏开关,他不由得砸了一下嘴。 “他们家那个娃娃欸,白白胖胖的,可爱的咧!对了,我们还碰到了小时候跟你一起去参加研学的小豆子。人家现在可不是小豆子了,是大豆子,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还带了未婚妻来,说是过了年底就摆酒呢。” “我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他说记得,说你小时候唇红齿白的,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呢……” 方达礼听得不禁汗颜,他爸妈是懂得如何扎他的心的。 读书的时候,论家庭背景、论品行相貌、论学识能力,他、任立扬和蒋家麟,三人不分伯仲。但只有他最受女孩子欢迎,放到哪里都是抢手的香饽饽。 原因很简单。 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任立扬永远都是人群里注意力的焦点。更确切一点的形容,即便是置身于角落里,他仍是那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然而,这人虽然自身条件得天独厚,自小却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脾气孤僻,不善与人相处,更不懂得怜香惜玉。女孩子们虽然喜欢他,也仅止步于喜欢,没有哪家的千金愿意巴巴地成天追着一根冰柱热脸贴冷屁股。 蒋家麟,他的另一位好朋友,文体兼优,眉清目秀,倒是极有涵养,对待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是对着女孩子,他是个不开窍的,如果说任立扬是冰柱,那他就是木头,没有哪个女孩子能从他那清澈愚蠢的目光中笑着走出来。 而只有他——方达礼,人如其名,通情达理,知情识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小女孩下课跑过来看他,偷偷往他抽屉里放系着蝴蝶结的情书。作为战利品,他将从小到大从女孩子那里收的情书和礼物收纳起来,放满了两个大箱子。 然而,古怪的事情不经意间发生了。如此受欢迎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出现的女孩子越来越少,桃花运是一年不如一年。从他博士毕业进入医院工作,到现在已经七八个年头,在这段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他居然连一次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而他的冰柱朋友,留学时期一段短暂的恋爱结束之后,走上了商业精英的路线,醉心工作,空窗数年——直到三年前遇到了乔图图。 从此冰块转性,撒起狗粮来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死活。 至于他的木头朋友——蒋家麟,这个榆木脑袋到了二十出头才刚刚开窍。此人不仅晚来开窍,还一窍百通,为了女神远赴重洋,最后收获真爱,定居海外,是他们仨里最早成家的。 产生质疑的人可不止方达礼的父母,他本人也很是郁闷。他单身了那么多年,也想要谈恋爱,想体会那种为激情和爱的力量所左右的感受。 职业缘故,他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耽于爱情甚至做出极端行为的病患。在治疗这些患者的过程中,他有时候也会在内心感慨:至少这些患者曾经有爱与被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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