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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放弃修仙了

时间:2023-12-14 04:00:43  状态:完结  作者:不辞殷

  衍夫人的目光落在我身边,我和衍最脱下的两身红衣就堆叠在床沿,一眼看去不分你我。她似笑非笑地道:“那时你说,会叫我穿上比那更漂亮的嫁衣,成为你的道侣。”

  “可也是在那个镇上,我们失手被擒。那只妖王性极凶恶,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衍最的父亲恰好出现并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在一块儿了,”她顿了片刻,笑声忽然转冷,“我真不甘心啊,我们就该死在那里的。”

  “那个人救了我,也看上我了,你畏惧那份救命之恩,便一口否认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远远避去了我找不到你的地方,直到我生下衍最你才肯见我。然后,你又后悔了,因为我缠上你了,我们又有了央央。”

  衍夫人抬起两只手肘,做出一个怀抱着婴儿哄睡的姿势,接着双臂一展,屋内本已熄灭的红烛再度燃起幽幽的火光。

  “再后来,那个人死了,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却再次把我丢下,带着央央跑得更远,更远……可如今怎么样呢,师兄,当年你欠我的那场婚礼,我还不是让我们的儿子兑现了。

  “师兄,你记好了,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你输给我。因为你想要的太多,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完成了她的叙述,默然凝视着早已颓然跌坐在地的乐悯,安静的目光里既没有疯狂也没有仇恨,只是非常、非常冷静的,一直看着那个连自己的身躯都无力支持的男人。

  他们之间纠葛种种,纵有千般良景也抵不过他的懦弱,而纵有万般懦弱又抵不过她曾对他相许情深。

  肩上忽然一重,衍最的心跳声倾压下来,从急促到突然的中断,随后整个身躯都擦着我的后背倒了下去。待我回过神时,我已将他接到了自己的怀中。

  从他口中溢出的猩血将我身上的单衣再度染红,看着他昏迷中仍然难掩痛苦的脸,衍夫人到底还是对这个误神闯入她生命中的儿子剩余了一点温情:“看来央央没打算迁怒他,那很好,既然今天已经说了那么多,我索性就再多说点。”

  “当年那个人与我结为道侣时,我的修为还很不足,他便启动了衍家秘境里的移灵之阵,将自己一半的修为灌给了我。后来他再去除妖,就是因为亏了这一半的修为,所以……死在那恶妖嘴里了。”

  她微微偏头,朝着衍家秘境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你别怪衍最平日里对你管束那么严苛,好像是个只会修炼的傀儡似的,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步上他父亲的后尘,为了一个资质不足以与自己比肩的道侣付出半生心血,最后却落得下场凄凉,到死都不知道害死他的这笔账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

  “而且,他待你这般别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我身上,”话到这里,她停顿片刻,眼中仿佛闪过了什么,“因为你是我替他选中的道侣,他最讨厌听我摆布,就总要顶着脖子跟我作对。他哪里都像他父亲,唯独这一点犟脾气发作起来,才稍微有些像是我的儿子。”

  我仍然呆坐着,抱着怀里逐渐变冷的身躯,而我也冷得厉害,不能为他取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替他擦拭唇边的血污。

  动了一下快要察觉不到存在的手,皮肤擦过另一片触感相似的皮肤,我垂下眼睛,才发现昏迷中衍最的手掌也正正好盖在我的手上,我们的指尖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上下叠压,仿佛有些像是……彼此错过的十指相扣。

  我慢慢翻转手掌,将指缝一一对上他的指缝,试了试,却没敢就这样握住他的手。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过去。”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我没办法就此将他们当做我的父亲和母亲,只能暂时脱离这具他们给予血肉的身体,从被撕开的心口里逃了出去。

  目光凝结在空中,我仿佛看见另一个我低下头来,悲哀地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捏起我的下巴一开一合地说话:“那我也请……请你们再告诉我一下,既然明知道我和衍最是兄弟,当初又为什么答应让我们结为道侣。”

  “不是这样的,不是!央央,我当时……我……”师尊终于开口了,他扶着身旁的立柱想站起来,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我那时根本不想答应,我一直在反对,是……是她跟我说这只是一个借口,她只是想把你接到身边陪陪她,她说她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你……”

  “她说她太想你了,她想见见自己的儿子,所以我……我才答应的,你当时年纪也小,根本不懂情爱之事,更不是真心想和衍最结为道侣,你且去衍家暂住几年,日后再行解除婚约便是……”

  乐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目光蜷缩成卑怯的一团,混着痛悔的眼泪滴落,无声无息地渗入地面。

  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衍夫人骗他说婚约是一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把我接回家当儿子照顾,否则人多眼杂,会招至别人怀疑我们真正的关系,于是他就照做了。

  所以,是慈父成全了慈母的一番爱子之心,才造就今日我们的兄弟乱伦?是吗?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却知道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什么叫怒极反笑。


第84章

  “她?师兄,你话里说的那个她是谁啊,是我吗?你这样叫我,莫不是忘了我的名字?”衍夫人拢着裙摆慢慢蹲下,食指点住他的眉心,恍如少女时那般玩笑亲昵,“这样爱忘事,会让孩子们看笑话的。”

  “蜜瑶,我……”乐悯逃避似地绷紧了下颌,却躲不出她的手心,“对不起,央央,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然而这个遥远的名字,却并不能换回那段更遥远的少女时光。

  “央央,你要接受你父亲的道歉吗?”半响没等到我的回答,她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无论如何,你和衍最的婚事也是他亲口答应的,你觉得他可以被原谅吗?”

  “他是这么懦弱的人,他的救命恩人要我,他退了。我要他,他退了。你要和衍最结为道侣,他还是步步后退,一错再错。”

  我心里空了又空,再也装不下什么,所以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看那二人抵死纠缠,爱恨难辨。

  “乐悯,当年你要是能不惜一切阻止央央和衍最订婚,亲口向他承认你就是那个抛弃了他的亲生父亲,我或许还会心软,不将他们牵扯到我跟你的纠葛中来。但你没有。”

  这句话像是能把他的身体钉死在原地,他佝偻腰背,簌簌的身影被雪瀑似的光线照得越发模糊,而他一身素白衣衫又仿佛被这灼灼天光点成了火,这把火能熔炼余烬丹成宝药,却不能熔炼掉那个灰色的过去,那个一错再错的自己。

  死寂的沉默压在他肩头,乐悯转头望向我,仿佛是要再给我一个记忆中那样温和悠静的笑容,嘴唇却颤抖得难成形状。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你是怕我一直怨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进而也怨恨你吗?”

  他还没说话,我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那时他就能坦诚告知于我,我是不会恨他的。虽然师徒和父子名义不同,可他待我的那些疼爱不是假的。我……我或许会一时想不开,一时对他稍有抵牾,但我必然不会恨他!我不会的!

  而他那般了解我,又怎会对我产生那样的误会?

  既不是怕我恨他,那还能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如衍夫人所说,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完美的名声不染尘埃,所以不敢和恩人的遗孀在一起,更不敢承认我这个私生的……

  来回翻搅的猜疑使我心血如沸,这要命的答案就悬在乐悯的一念之间,而这一念却早在多年前便已种下,无论我百般挣扎,得到或得不到真相,我都已经尝到了这一念之下的苦果。

  注定只剩煎熬。

  我从未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满心的恨苦自然也带上了脸,我虽不知道我是用怎样一副目光在看着他们,但衍夫人的笑靥却像一面镜子,她看出我有几分痛,就会露出几分满意的欢愉。

  “乐悯,你看见了吗,你骗我们央央骗得好苦啊,”衍夫人微微仰头,以一种彼此都很不舒服的姿势抱住了那个男人,“央央,别难过,娘还有第二份礼物要送给你。”

  “哈。”我鼻子一酸,却也带出一声冷笑,我知道我只是她向乐悯复仇的一个借口,她口口声声提我,其实心里眼里都没有我。不过我仍然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她抬手抚过身旁的屏风,我和衍最的衣服被侍女挂在上面,而她看也不看就从我的衣袍里抽出了我的剑,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那样熟悉又自然。

  冰雪似的剑身从鞘中轻盈滑落,而后毫不迟疑地洞穿了乐悯的胸膛。

  “师尊!”

  我惊惶的叫喊与剑刃破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乐悯口吐鲜血,短暂的失神后,却握着衍夫人的手腕将那把剑送得更深。

  他的护体灵气自行反扑,将剑刃震断并从体内逼出,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但他似乎一心求死,仍紧握着那只要杀死他的手腕,任她肆意施为。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很近,乐悯呼吸微弱,嘴唇轻轻开合着,仿佛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他们之间满是尘埃落定的静谧,独我被困在这个轰隆作响的结界里,拼了命地用身体去撞击那堵看不见的墙壁,哪怕将自己撞碎了也在所不惜。

  我还没有原谅他,我不允许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一片混乱中,呆愣许久的师兄似乎终于找回了神志,他出手既快又狠,先用血祭出一套飞魂阵打向衍夫人,攻其不备从她身边抢回了师尊,然后立即赶到我身边解开了床上的禁锢,使我重获自由。

  我不顾身上被结界反震弄出的伤,连忙催促道:“师兄快想办法!我们要出去,他、师尊快不行了!”

  师兄点头,一把抓着我怀里的衍最扔了出去,衍夫人中断了施法的动作去接他,师兄便趁机抢出时间入侵了衍家的阵法中枢,操控着先前困锁我的三重结界向她反扑过去。

  局势一经扭转,便再无人能阻拦他,他接连出手,将与中枢相连的阵法全部启动,汹涌澎湃的灵力失去束缚开始无差别攻击,这间屋子当即化为虚无,远处的房屋亦接连坍塌,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衍家弟子遭此惊变,登时乱作一团。

  温养多年的大阵早已积蓄了可怕的灵威,一经释放便可撼天震地,如果衍夫人不能及时阻止,衍家必然会伤亡惨重。

  “跟紧了!”师兄一声断喝,我来不及再为旁人担忧,漫天流窜的灵光中,只匆匆瞥见衍夫人带着昏迷的衍最离开,我便抱起师尊紧随在师兄身后,还是师兄心细如发,中途仍不忘将地上的断剑捡回来插入鞘中,重新佩戴在我腰上。

  阵法是受他操控的,他很轻易就能在这地动山摇中寻到一处还算安全僻静的所在,叫我暂时在此为师尊施救,可我的灵力刚送入师尊体内,便猝然溃散,也连带着将我所剩无几的理智碾成飞灰:“我的灵力进不去了,怎么会……师尊的……他心脉断了……他的身体连一点灵力都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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