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锄云：“……”
骗人的吧！我哪来那么大能耐能把象征掌门气运的长明灯给轰灭啊，我又不是真的魔头！
他淡淡一瞥檐下有些变形的灯身：“别是掌门骗你玩的？两盏纸灯笼而已，你那样说不就是等于咒掌门吗？” “……” 小童抽一口凉气，赶忙捂上了嘴，别过眼看向前方。
面前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锄云似乎这才看见他们一样，转过身去，大部分还是昨天那些面孔，打头的那个面色发沉，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锄云与他面对面，身后小童子后退一步，正要笑他的胆小，面前的人开口了：“门口的封印你破开了？”
锄云道：“我没有刻意去破，是这封印太弱。” 面前这人眉毛一动，还没说话，身后小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明月师叔！” 锄云：“……”
……谁？ 他看着眼前这位长相清俊的少年，意识到自己再次撞到了枪口上，对方却并无怒意，施施然走到他身边，一抬手，锄云下意识眨了下眼睫，还以为对方要打自己，他却径直绕过去，伸手把旁边的小童扶了起来。 “不用动不动就跪，桑儿，”他温和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是我做错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么？ 锄云心里凉透了，双手在衣袖里紧张地握了一下，便发出骨骼相撞“咔咔”的声响，那个名叫明月的少年立刻警惕地看过来。 他放开桑儿的胳膊，回到锄云面前，凝眉道：“师弟，静心。”
我没有不冷静啊，我又不是要干什么……锄云意识到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捏了捏拳头要袭击他，还没动作，额心突然一片熨帖。 明月看住他的眼睛，往他识海中注入了一股十分柔和的灵流。
锄云焦躁不安的心骤然平息下来，半眯起眼往前看，门口的空地上来了好多人，都穿着一色的青绿校服，束腰窄袖，其中夹杂着一袭白色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锄云不知怎么心中一跳，好像被看穿了心绪，明月经过他走到前头，对众人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看小师弟！” “不……不是，听说三师叔回来了，明月，你见到了没有？” “我看到了！”众人七嘴八舌，“刚刚跟着过去，然后又往这边来了……”
“我也是看到三师叔过来才……怎么不见他？” 话音刚落，凭空突然生出一缕飘渺的白雾，众人齐齐后退，那阵雾飘到当中的空地上，幻化成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男子。
明月领着桑儿直接半跪下来：“弟子拜见师尊。” 他一动，后面的弟子们才如梦初醒，立刻跟着跪下来，“师叔”“师尊”“真人”地叫个不停。
昆玉真人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笑道：“我刚回来就有这么大的迎接仪式，真是让小老儿我受宠若惊啊。” 明月紧走两步到他面前，“师尊……”昆玉真人却抬手阻止了他，转而抬眼朝屋檐看去，那里两只残缺的纸灯在晨光里显得有些惨白。
“这灯怎么灭了？”昆玉真人问道，顿了一下，“你们在此打闹了不曾？” 听他这话，这两盏长明灯好像也没有那么金贵，随便打闹两下就能弄坏，后面的人群里却没人出声，慢慢地，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素白色袄裙，腰间一截玉带，走起路来有些摇曳生姿的意味，轻声道：“真是有人打闹弄坏的，也不会承认的吧？”
来到所有人面前才看清是个男孩子，梳一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居然带了朵海棠花，声音也柔，像含着水汽，立刻有人反驳他：“胡说！修仙之人从不妄言。敢作敢当。” 男孩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纷纷怒目而视，昆玉真人好像没看见似的，笑呵呵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别闹。”
这时，一直沉默的明月突然开了口：“师尊，”他看了眼那个容貌艳丽的男孩子，“他是……”
昆玉真人道：“哦，你还没见过他，他叫青酒，”说着把男孩子拉到自己面前，“青酒，这是你明月师兄。” 青酒只是抬眸瞥了明月一眼，就让他有临水照花的清艳之感，可惜那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明月忍不住跟着去看那个地方，听见青酒娇柔的声音：“师父，来到这里，您带着我认了有十几个师兄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嗓音里丝毫没有对仙人的仰视之感，众人都侧目，明月静静看住了他。 昆玉真人笑道：“这个不一样，这个是你大师兄，为师亲传的。”
青酒听见“亲传”二字，微微站直了身体，一双横波妙目看过来，明月只觉得心弦微不可查地一颤，也挺直了脊背，青酒来到他面前，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露出两个甜甜的梨窝：“芝兰玉树，大师兄果然名不虚传。” “……”明月颇自持地点了点头，“师弟。”
“师什么弟！”人群里立刻有人反对，“师尊还没说要收他做弟子，人间勾栏里的小唱也配拜入青云宗门下？” 这话说得露骨，青酒却没什么恼怒神色，看了明月两眼便收回，在周遭逡巡一圈，最后落在门口的锄云身上。
还有其他弟子不平，都被昆玉真人四两拨千斤地推回去了：“资质好，出身不重要。” 明月看着青酒的背影，男孩一把纤腰束在宽大的衣衫里，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在人间不仅会唱，还会算，这配不配得上？”
昆玉真人随他的话音也看了过来，那个掌门座下的小弟子已经站在那很久了，正要说些什么，明月突然出声道：“师尊，锄云昨日独自修炼，有走火入魔之象，可能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锄云了。” 昆玉真人没说话，青酒却作势要走上前去：“让我看看。”
“你疯啦？”众人都要拦他，“他现在随时会出手伤人，有什么好看的！” “别去！” “你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
青酒缓缓走到锄云面前，停在台阶前一回头：“我在人间没进戏班子之前，也摆摊给人算过命，怎么看不出来？”这话大言不惭，可是没人反驳，他说完就回头，对上了锄云的目光。
这位众人口中走火入魔的“小魔头”冲他笑了一下，垂下眸子，因为隔得远，其他人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声音却清凌凌的很好听：“听闻人间卜卦之术甚为奇妙，今日有幸能领略一番。” 说着他就把手腕伸出来，递到青酒面前。
青酒看了他一眼，说一声“得罪了”搭上了他腕间。 两人安安静静，看起来没什么事。
昆玉真人没有阻止，像是也想知道结果，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余光里，明月看见锄云的手指动了一下，视线重重投落在青酒脸上。 那一瞬间，时间变得特别漫长，明月没忍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清晨日光浅淡，竹林幽静，不时传来几声空悠的鸟鸣，积雪融化了，沾湿了每个人的衣裳。
青酒皱起眉头，抬眼对上面前这人的眼睛，收回了手。 “他没有什么问题，”青酒说，“但他确实不是原来的人。” ---- 阅读愉快！
第5章 鱼汤
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没听懂他说了句什么。
锄云将手缩回袖子里，眉间微动，有些意外听到这个答案，他垂眸想了片刻，然后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多谢。”
青酒后退两步，走下台阶来，明月暗暗松一口气，人群里终于有了动静，“这算什么？”他们面面相觑，“换了个人，但是又没有威胁，不算入魔？” “怎么可能啊？？” “就是胡说的吧，江湖骗子的话术。” “故弄玄虚……小唱，在人间你也是这样哄骗别人的吗？”
青酒停住脚步，“我不叫小唱，我有名字，”他把秀丽的弯眉一竖，“你们仙门弟子也都这么无礼吗？”
那个无礼的弟子一时噤声，站到了昆玉真人身后，却还是不服气，昆玉真人笑着拦了他一下：“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了，不要这么剑拔弩张的。” “……” 明月有些惊讶地抬眼朝他看过去，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师尊，他是个戏子！”有人说，明月又把目光看向青酒，男孩一身单薄站在那儿，不太在意的样子，他不知怎么心里疼了一下。
“为师说过，不论出身，”昆玉真人难得正色，沉声道，“但他毕竟半途入门，资质稍浅，难免跟不上你们，便先作为外门弟子在后院修炼吧。” 转头对明月招了招手，“明月，你是大师兄，要替为师对青酒多加提点。” 明月点点头，说罢他才转身询问青酒的意见：“这样安排，你愿不愿意？”
男孩立刻抬起脸，露出一副笑模样：“徒儿听师父的。”
“好，好，”昆玉真人满意道，他拂了下衣袖，“你方才说，锄云……内里换了个人？” 青酒道：“是。” 昆玉真人望向台阶上的少年，又一拂袖，瞬间变幻到了锄云面前，俯身看住了他的眼睛。
锄云忍不住微微后仰，叫了声：“三师叔。” 昆玉真人看了片刻，沉吟道：“确实没有入魔的迹象。”
锄云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有个靠谱的人了啊，他想。天知道那个叫青酒的孩子说出“他没有问题”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多感动，这个小江湖骗子，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帮自己圆了这个谎，他都感激他一辈子。 但是众人却没那么容易相信，“……师叔！” “我们亲眼看见他徒手逼退了邪魔，真正的锄云怎么可能做到啊？” “……他额间还有丹枫的印记呢！”
锄云心里一惊，额头果然滚烫起来。
昆玉真人听到他们的话，重新把目光凝聚过来，锄云看不懂那双眼神中的情绪，半晌，他才开口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锄云想了想，“饿。”
“……” 昆玉真人停顿两秒：“我是问你心里什么感觉。”
锄云又想了想：“有点生气。” 昆玉真人立刻盯住了他的眼睛：“因为什么？”
锄云真心实意道：“再没有东西吃我就要死了。” “……”
人群中发出一两声“吃吃”的笑声，那个小戏子也弯着眉眼看他，昆玉真人举手轻咳一声，道：“既如此，你就先在这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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