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漠黄沙,这如刀的朔风中,正有那些“老朋友”的气味。 方凌波眯了眯眼睛。 他如今站着的地方可以说是琼海边缘的制高点,方凌波以龙的视觉向四周望去,很快他就锁定了一些位置。 那些位置里有一些熟悉的气味,但是因为年代有些久远,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方凌波也不大确定那些是什么。 不过总归不是他的问水剑。 虽然方凌波这躯壳中的灵魂仍是原来的灵魂,但是因为换了躯壳,所以问水剑如今并不把他当做主人,加上在沙漠地区,方凌波是无法感受到问水剑的气息的。 可他并不着急,因为问水剑的位置,在来到琼海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 有三个人为他送来了相同的情报。 最先送到的是遗舟的消息,而后是江春无的,最后在昨晚方凌波收到了来自展瑶光的情报,其中最详细的是江春无的版本。 遗舟的那一份除了问水剑位置还有仙门各派送入琼海的宝物名单,至于展瑶光的那一份大概是最简陋模糊的,不过这一份情报从侧面印证了方凌波的猜测。 这一年的琼海宴,蓬莱阁对问水剑做的功课越发充足,似乎对他的问水志在必得。 也对,蓬莱阁背后的那个人好像对他们龙族的东西都很痴迷,就像方凌波自己对宝物的那种痴迷。 问水剑被藏在琼海的中心,方凌波并不着急往那里赶。 “那就先从蓬莱阁开始吧。” 方凌波思索了片刻便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 主持琼海宴的组织是天机篆。 天机篆是仙门各门派的联合组织,在十里九曲溪一战之后成立,属于一个中立的监督管理组织,每个门派无论大小在天机篆之中都有着同样的权力。 天机篆的舞台主要就是琼海宴这种“仙门盛会”。 多数仙门都都想要别人的宝贝,但是又不舍得叫自己家的宝贝被别人得了去。但是因为天机篆的存在,他们又不得不将自家的无主宝物投入琼海供整个仙门“挑选”。 为了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利益,仙门各派一般都会选择兵分两路,一路弟子是去取自家宝贝的,即使无法让那些宝贝认主但也要阻挠这些人宝贝被他别人拿走,而另一路则是去抢人家家东西的。 这汹涌的暗潮之中,出云宗永远都是最淡定的。 因为他们自从十里九曲溪一战争后,整个山门的法器都毁坏得连毛都不剩了。所以这么些年,出云宗送到琼海宴的宝贝只有一件,那便是问水剑。 剑谱排名第一,兵器总谱排名第一,绝世名剑,问水。 自五百年前从洞庭君手中滑落,便再没有主人。 这把剑,仙门之中谁不想要?但是却无人能得到,哪怕是江春无。 多少届琼海宴了,这把剑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样给送回来,实在是叫人省心。 与出云宗相比,蓬莱阁就有太多事情要忙了。 今年蓬莱阁送到琼海宴的宝贝可不得了。兵器总谱排名第三的宝器,仓颉笔。 仓颉造字,万鬼同哭。 仓颉笔之所以敢以“仓颉”为名,是因为这支笔所画所写的东西都可“成真”。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支笔是世上最好的幻术武器。 方凌波还是洞庭君时便就见过这支笔,那时候这笔还是当时蓬莱阁掌门的宝贝,那些笔下所勾勒出的幻境极其真实,方凌波也不能当即分辨出虚幻与真实。 此后他在含光卷中设下的认主之局也是受到了仓颉笔的启发。 这支笔算是方凌波一直想要得到的宝贝之一,只不过当时因为宝贝有主所以他不方便夺人所好,如今这个东西被丢在这琼海之中…… 嗯,真是不拿白不拿。 方凌波向着仓颉笔所在的地方前行。 或许是为了方便弟子们寻找守卫,仓颉笔就被放在琼海边缘地带。 距离目的地还有半里地的时候,方凌波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 不是海市蜃楼,方凌波没有丝毫犹豫,脚步不加停顿踏入了那绿洲之中。 绿洲之中的空气舒润,可方凌波却没有取下他的面纱,甚至从乾坤带中掏出了一些保湿的宝贝,又给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涂了几层。 这才不是什么真正的绿洲呢,这只是仓颉笔在自己外围生成的保护自己的幻境罢了。 绿洲之中水流声叮咚作响,各种飞禽走兽自身旁略过。 方凌波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环境变化,他径直向前方走去。 仓颉笔似乎有些慌了,他在方凌波脚下幻化出万丈深渊,方凌波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快到仓颉笔身边的时候,幻境倒是消失了。 入眼的是黄沙之中的一片乱石滩。 铁灰色的石头有一人高,在地上杂乱无章地倒着。 方凌波听见了人声便躲到了身边的一块巨石后面。 他看到自另一方向,来了一队人,这些人都是散修打扮,但是他们行动一致训练有素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像因为巧合聚集在一起的散修。 那一行人有九个,他们来到仓颉笔的所在位置,却没有试着收服仓颉笔,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打符纸将这些符纸埋到仓颉笔周围的黄沙之下。 顿时仓颉笔周围的风水便起了变化。 仓颉笔周围的幻境本是用来迷惑阻挡寻找他的人,并没有恶意,但是如今被这符纸一改,仓颉笔生出的幻境变成了可以伤人的存在了。 看那些符纸的画法,果然这一队人是蓬莱阁的弟子。 仓颉笔上一个主人还算是个有些本事的,怎么徒子徒孙就是这么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方凌波难免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第95章 他的尸首 仓颉笔就在面前,方凌波对蓬莱阁的小动作一点兴趣都没有。待那帮假扮散修的蓬莱阁弟子离开后,方凌波便走向了仓颉笔。 蓬莱阁布下的陷阱对方凌波来说没有什么作用,这些东西都是他年轻时候玩剩下的。 方凌波弯下腰取走了正西位埋着的两张符纸,将这两张符纸压到了东南角。就在他放好符纸的瞬间,仓颉笔的幻境起了变化,在幻境之中心怀鬼胎的蓬莱阁弟子乱成了一团。 仓颉笔周围的阵法消失,方凌波眼前的漫漫黄沙之中出现了一株胡杨。 这是一棵已经死去的胡杨,死了,可躯壳仍旧屹立在这人世间。褐色树干上盘亘的纹路,像是无声的沙海浪涛留下的声音。 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朽,朽而—千年不倒,这是胡杨。 方凌波从没想过,仓颉笔的本体竟然是一株胡杨。 幻境生于人心,迷惑人心,善构幻境的法器常常带着难以言明的媚惑之态,铸造的材料断然不会选择胡杨这般坚韧刚正的东西。 可是仓颉笔的本体竟然是一株胡杨。 人间最善构造幻境的法器竟然脱胎自一株胡杨。 仓颉笔的铸造者一直是个迷,它的渊源似乎比问水还要久远,这样的炼器手法让方凌波想到了一个人。 方凌波抚摸着仓颉笔的本体,瞳色转淡,目光深远,他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或许真是他做的。”方凌波喃喃了一句。 胡杨在方凌波手下发出淡淡的光,化作了一支极其普通的狼毫笔。 方凌波看着脚边的仓颉笔,心中突然有些迟疑。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不应该拿起那支笔”。 换作是沒有原先记忆的方凌波,此时一定早就跑了。但是如今的方凌波,可是一条龙啊,龙对宝贝总是十分偏执的。 方凌波眉头紧锁,他来来回回纠结了半天,还是俯身拿起了仓颉笔。 仓颉笔的表面有细小的倒刺,那些倒刺在方凌波握住笔身的时候划破了他的手。 “嘶。” 倒刺不大,扎人却是挺疼,方凌波倒吸了一口冷气。 细小的伤口上渗出鲜红的血珠,霎时血珠便被仓颉笔吸收进去。 方凌波眉头皱的更深,他眼中有着愠怒的神色。 ——他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 吸收了方凌波鲜血的仓颉笔,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金色的光芒游走在褐色的笔身上,最后凝成了一道极其繁琐的花纹。那花纹缠绕笔身首尾相连,像一条蛇。 在龙族的认知之中,时间与空间就是一条扭曲的首尾相连的巨蛇。 仓颉笔的这般变化实在不寻常。 方凌波将笔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那笔身上的花纹。 那繁琐的花纹带着古奥的气息,叫方凌波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他见过这个花纹的。 大约在很久很久之前。 方凌波搜索着脑内的记忆,修饰过的眸子从黑色转为淡淡的灰色,目光深远。 数万年的记忆,汇聚成一片汪洋,方凌波站在那汪洋之中,看着足下汹涌而过的浪涛。 有金光一闪而过,像是游鱼的鳞片,方凌波俯身抓住了那一片记忆。 在回忆的过程中方凌波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流朔。”他念出了这两个存在在记忆中的字,语调之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淡淡的叹息。 那种带着微微遗憾与极其细微的无奈的慨叹,就像是在一个早已物非人非几万年的世界里,突然遇见了那么点故人的痕迹——在那样一个时候,心中泛起的滋味。 “流朔”,这是龙族世界之中已知的唯——个可以回溯时间的法术。 这个法术的符文由龙族最早的有关时间的文字构成,强大神秘,是龙族少有的禁术。 流朔之所以被“百无禁忌”的龙族列为禁术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肯定地说出,亦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可以直接证明,通过“流朔”回到的过去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场极其逼真的幻境。 时间与空间是这世上最强的规律法则,永远向前,没生灵可以改变。 “流朔”这个东西,方凌波上一次见到它还是在十六岁那年。 他的十六岁,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方凌波到没有沉浸于回忆之中,也只是失神了片刻,他便发现了问题。 “我族禁术怎么会在小小的仓颉笔上?” 方凌波才舒展的没有又轻轻皱了起来。 “流朔”的符文并不难画,任何一个能够认识龙文的人在看过那符文之后的都能画个大概,“流朔”想要成功,难在他载体的寻找。 你想要回到哪一处过去,就必须找到一个见证了那段时间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还必须同想要穿越的你有关。 找到了这样的东西将符文用无根之水画在上面,推演出的时间地点,到时用自己的精血点染符文便有机会启动“流朔”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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