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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没穿衣服，只是一团团凝实的影子，原本五官的位置被三个漆黑的圆洞取代，从身形看应该都是女性。 池冉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浓重的怨气。 一只鬼影嘶吼着朝他扑来，池冉不闪不避，右手一挥，尖利的指甲将其撕成碎片，其他鬼影见状，更加愤怒，群起攻之。 池冉撕碎离得最近的鬼影，很快有新的鬼影补上，烦不胜烦。 “你真的不出来吗？”池冉声音清凌凌的，与眼下荒凉破败的诡异场景格格不入。 对方没有回答，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合作。 数不尽的鬼手搭上池冉的脚踝，小腿，腰腹，胸口，肩膀和脸颊，似乎想将这个干净昳丽的少年从云端拉入泥淖。 池冉轻缓地叹息，下一秒，呼啦—— 少年身上忽然爆发出耀眼的火光，明亮的苍白火焰瞬间蔓延至整个荷花池，宛若无数白莲绽放，美丽而危险。鬼影痛苦地嚎叫，纷纷融化成黑色的浓稠液体重新渗入淤泥里。 “大仙，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女鬼混在一堆鬼影中间，痛得满地打滚，慢慢现出原本的模样，身上被狐火烧焦了好几处。 她畏惧地往后缩，眼前少年看上去白白净净，纯良无害，为什么打起架来这么可怕啊？！ 池冉偏了偏头，满池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一小簇悬浮在女鬼耳边，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随着女鬼被制服，幻境也随之破碎，大堂里的吊灯刺得池冉下意识眯了眯眼，女鬼腾地窜起来，转身就跑，下一秒，一道森冷剑光闪现，刷地砍掉女鬼一条手臂。 “啊！！！！！” 池冉揉揉眼睛，对女鬼不知该说同情还是活该，好好的两只手，一只烧成了焦炭，另一只直接没了，断口处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黑气。 祝局长今天没穿那身黑色的大袖宽袍，长发也缩短到了不容易引起围观的程度，右眼依旧带着眼罩，整个人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看上去又帅又酷又吓人。 他漠然看着满地打滚的女鬼，长剑微抬，大有女鬼再逃就要将其就地正法的架势，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等等！” 其中一个自然是池冉，至于另一个……他有些意外，循声看向门口，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男人挡在女鬼身前：“你，你不要杀她。” 祝峤视线扫过去，男人顿时好似大冬天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怎么又是你？！”吴垚蹦起来，气愤道，“上次就是你小子拦着才被女鬼逃走，这次还来？” 池冉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明白过来自己先前之所以会以为对方有问题，就因为他和女鬼有接触，沾染了后者的阴煞之气。 “窈窈，站我身后，法治社会他们不敢杀人，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男人扭头，对地上的女鬼深情道。 池冉：……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花邶躲在收银台后头紧张地咬指甲：“他，他是疯了吗？不觉得女鬼的样子很可怕吗？” “可怕？我爱窈窈，跟她是人是鬼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男人眼中露出一丝嘲讽。 花邶：…… 花邶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 池冉忍不住看向女鬼，女鬼一脸冷漠，仿佛对男人的话充耳不闻。 “呵。”祝峤冷笑，长剑举起，对着男人的头顶毫不犹豫地斩下！ 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滞，大部分人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也包括刚才深情脉脉，信誓旦旦的男人。 而池冉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完了完了完了，异管局局长在他店里杀了人，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剑锋割开鸭舌帽，带着凛冽的杀意，男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尖叫破音：“别杀我别杀我！！” 剑尖在距离男人头颅不足一毫米的地方停下，周围一片死寂。 “滚。”祝峤冷冷道。 男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也不看身后的女鬼一眼，屁滚尿流地跑出饭馆。 一屋子人被这急转直下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吴垚挠挠自己的地中海，震惊：“女鬼烂成那样都不怕，我还以为这小子真是个情种！” 情种当然不是情种，不过是更高级的自我感动罢了。 池冉在心里默默说。 “你呢？”身侧传来祝峤无波无澜的声音。 池冉顿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道：“什，什么？” 祝峤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个等等。” 池冉明白了，看向因为鬼气溢散而变得越来越虚弱的女鬼，小声道：“她刚才在我店里吃了东西，还没付钱……” 一旁的吴垚：…… 花邶：…… 大四喜：…… 老板，你看她像付得出钱的样子吗？
第14章 神仙肉（11） 池老板想了想，退求其次：“我不要钱，我就问她个事情。”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祝峤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凶残又冷酷，他移开目光淡淡道：“问。” 池冉重重松了口气，哒哒哒小跑过去在女鬼面前蹲下来。 “你想问什么？”女鬼忍不住抖了抖。 在她眼里，这个跟小白兔似的少年和姓祝的杀神一样不好惹！ 池冉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说：“我跟你打听个妖怪。” 他仔仔细细把那条尾巴描述了一遍，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女鬼。 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话一字不落落入其他人耳中，吴垚听着池冉费劲巴拉的描述，一脸惨不忍睹：“临安城长鳞片尾巴的妖怪多了去了，这怎么找得着啊？” 祝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吴垚立即噤声。 那边果然就见女鬼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妖怪。” 池冉失望地站起身，让开位置。 吴垚用缚鬼索将女鬼五花大绑，打算直接带回异管局，站在一旁的祝峤却没动。 “局长？”吴垚奇怪。 祝峤没理他，余光瞥见门口的两个大花篮问池冉：“今天刚开业？” 池老板诚实地点点头。 祝峤于是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池冉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等饭馆开张过来吃饭的话，缓缓睁大了眼睛，那难道真的不是表示礼貌的假客气吗？ 池冉看看冷若冰霜的异管局局长，或许人家真的不懂什么叫假客气。 “花花你先回去吧。”池冉想了想，对缩在收银台后面和大四喜相依为命，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花邶道。 花邶这回没逞强，猛猛点头，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人间有味。 开业第一天，池老板觉得大概就要失去他价廉物美的服务员了。 池冉难过地走到祝局长身边，连对天敌的恐惧都淡去不少，闷闷道：“店里已经打烊了，唯一剩下的一份神仙肉刚才也被女鬼吃掉了。” 祝峤：“别的呢？” 池冉想了想说：“还有点下午包的小馄饨。” 祝峤：“那就吃小馄饨。” 池冉点点头。 “小老板……”吴垚牵着女鬼蹭过来。 “你不用回去吗？”祝局长皱眉。 吴垚：…… 吴垚心里苦，他一个加班到晚上九点的社畜连吃顿夜宵的权利都没有，但吴垚不说。 “回回回！”吴垚飞快抓了把收银台上的粽子糖，揣进兜里，一扯缚鬼索，逃也似的跑了。 大堂里只剩下两人一猫。 池冉目送土拨鼠远去的背影，心想在异管局当差真不容易，转头对上祝峤若有所思的目光，忙道：“我现在就去下馄饨！” 池冉慢吞吞地烧水，又慢吞吞地把馄饨下到锅里，最后慢吞吞地捞起来。 他只恨做的不是佛跳墙，炖个两天两夜，那尊杀神肯定等不了那么久，说不定就自己走了。 眼看再拖下去馄饨拖成面疙瘩，池冉眼一闭心一横，端起碗去了大堂。 大四喜蹲在收银台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真是个招财猫摆件，祝峤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十分端正，那模样让池冉想起很久以前受人类供奉的山神。 是哪座山的山神呢？池冉已经记不清了，况且这会儿他也没功夫想那么多。 池冉把馄饨放上桌，跑回收银台将大四喜抱在怀里，汲取温暖。 祝峤压根儿不想吃什么小馄饨，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到池冉身上。 眼前的少年确实是九尾狐，刚才他在饭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灼烧女鬼的白色狐火让人无法怀疑对方的身份。 然而他记忆里的那一只狐狸生性顽劣，亦正亦邪，偏又有着通天彻地的强大妖力，洪荒时代就曾把九州四海搅得天翻地覆，几乎人人闻之色变。 祝峤眉头皱得更紧，可池冉看起来太无害了，清澈的桃花眼，干净的长袖白T，就跟普通人类少年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开起了饭馆。 祝峤低头看看面前的小馄饨，用勺子舀了点汤放进嘴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身为上古大妖，他并不重口腹之欲，在异管局局长眼里，食物大概只有两种，能吃和不能吃。 小馄饨无疑是能吃的，甚至还很好吃，但祝峤敏锐地抓住了蕴含其中的一丝灵气，虽然这一丝灵气对他而言简直微乎其微。 在这个灵气日渐稀薄的时代，所有的妖物和鬼物都在竭尽所能地寻找和吸收灵气以提高自身实力，这么一碗不起眼的小馄饨放到外面足以让整个临安城的小妖怪小鬼怪们争破脑袋。 祝峤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的那些追随者呢？” 池冉没料到他会忽然开口，惊得一个哆嗦，手臂下意识箍紧。 “喵！”大四喜发出惨叫。 池冉：！ 池冉赶紧松手，大四喜跳到地上，一溜烟钻去了厨房。 池冉回过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摇摇头：“我没有追随者，只有一个爷爷，他今年老死了。” “爷爷？”祝峤挑眉。 “是养大我的一个人类。”池冉解释。 祝峤盯着不远处的少年，似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然而后者除了有些紧张外，眼神澄澈，不像撒谎的样子。 “你在找人？”祝峤又问。 少年习惯性开始绞手指，祝局长的视线落在那十根嫩白的手指上，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手一点也不像厨师的手。 池冉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祝峤本来想问找ta干什么，但看少年焉头焉脑的模样，感觉自己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 祝峤：…… 异管局局长忽然什么也不想问了，拿起勺子专心致志吃小馄饨。吃完一摸衣袋，没带手机，再摸裤袋，也没带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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