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把凌然放在眼里啊这是! 凌然看了风晏这番动作,似乎也摸不着头脑,但很肯定的是他被激怒了:“风院长便如此笃定,我逃不出去么?” 风晏享受着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淡淡地说:“若无我的允许,没人能从景明院走出去。” 这话堪称是狂妄至极,若是别人说出来,只会让人感到可笑,但若是从他口中这般平静且笃定地讲出,便十成十地令人信服。 “是么?”凌然笑问,“那我便要做这第一人了!” 说话同时,原地瞬间只留一道残影,风晏抬手,与下一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凌然对掌,凛风将两人肩后的长发吹动,袖中飞出三枚极为细小的飞刀,闪着森冷寒光。 凌然后仰躲过,风晏袖中第二波飞刀应声而至,他不得不空翻退后,右手撑地,正欲再战,却脸色一变,撑地那只手青筋暴起。 风晏第三招紧随其后,他左手中不知何时展开一柄竹纹折扇,反手一抛,折扇刷然飞来! 寒风袭来,凌然四肢无力,连撑住自己不要倒下这个动作都很费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段闪着冷光的扇骨打着旋飞来。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他看到风晏淡漠的神情,对方看他,和看身下的代步仙鹤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杀意,也没有快意。 这个人的情绪,好像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波动。 像站在云端俯瞰人间的神明。 须臾寒风停住,凌然低头,一根突出的扇骨离他的咽喉只剩一寸。 “第一人么,”风晏说,“您可以继续尝试。” 如果不是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任何情绪,凌然几乎要认为他是在嘲讽自己了。 风晏这人看似病弱无害,实则实力强横、手段无数,修为恐怕已是大乘初期,他现下浑身无力,定然是对方暗中作了什么手脚。 凌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前襟,果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兰花香。 那是刚才被风晏一掌打中的地方,这使人气力尽失的药,想必就是那时候下的。 风晏分明修为绝高,为何要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难不成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 凌然脑中霎那间闪过无数阴险歹毒的禁术,不免对风晏的戒备更上一层楼。 他可不会相信,能做到修真界第一大疗养院院长的人,会是什么清清白白的玩意儿。 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看今日这情形,逃跑成功是不可能了,不如韬光养晦…… 于是他看都没看顷刻间便能要了自己性命的折扇,卸去全身力气,潇洒地就地坐下,摆手道:“技不如人,风院长,在下甘拜下风。” 第一次交锋,凌然,惨败。 风晏还不知自己在凌然心中已经变成何等凶险狡诈的人物,闻言轻点下颌:“您想通便好。” 名为“想通”实为“被揍服”的凌然扯了扯嘴角。 “您身上有伤,请随我回清济院,我会安排医师为您疗伤。” 凌然心不在焉:“好的院长,谢谢院长。” 风晏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把四周静音结界撤去,对小裴道:“你留下来,叫医师帮暗卫们看看伤势如何,让施工队尽快修复三面墙体。” 小裴应了声:“好。” 半盏茶后,清济院。 风晏坐于案前,写好新账单后,左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莲花青瓷杯,看着庄医师给凌然划破的侧脸和手腕涂药包扎。 包扎结束,他便将账单递给凌然。 凌然懒洋洋地扫了一眼,接着瞳孔骤缩:“这怎么又多了十万?!你刚才不是说我欠了一百九十八万么,怎么就两百零八万了?” 风晏解释道:“您方才打伤何岫又打晕了数名暗卫,他们的医药费,我方才没算上。还有,您要做我的近侍,须得精神稳定,是以每月都要按时服药,我便加上了此后一年半的药钱。” “院长大人,”看得出凌然在努力保持微笑,“我觉得我没病,您看这药钱是不是就……” “这位客人,”从门外跨进室内的小裴打断了他,“每年被各个疗养院收治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自己没病拒不治疗的修士也不少,但过了几年后无一例外症状都更加严重甚至危及性命。” 小书童站到院长身边,熟练地劝解道:“心理问题嘛,每个修士都会有的,不要因此觉得羞愧而拒绝治疗,只要按时服药,修身养性平心静气,一定会治愈的!” 没有实力,嘴皮子功夫再强也是无用,凌然深知这个道理,只好扯扯嘴角在账单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名字。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等找到合适时机逃出景明院,他就算签过账单又怎样,景明院找不到人,这账单不过一张废纸罢了。 然而签完抬头,眼前又飞来一张纸,是他做院长近侍的契书。 他拿在手里,见到写了一大串事情的工作栏,顿时眼前一黑。 院长近侍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清洁清济院、打理清济院内花花草草、照顾院长生活起居等一切杂事、保护院长安全、必要时帮忙处理院内杂事…… 这不就是要他一个人承担洒扫工、花匠、保姆、保镖、杂工么? 再向下,一年工钱:一百三十万。 区区一个近侍一年工钱就这么多…… 凌然再次对景明院的财力表示震惊和怀疑,转念又想:一个人做五六份工,工钱能不多么?! 如果一人做了五六份工,工钱还低的话,他就真要骂风晏是个周扒皮了。 “您可是反悔了?” 风晏小酌一口热茶,友善地问。 不过这种话在凌然听来便没那么友善了。 “从不屈服于强权”的口号已然忘在脑后,他咳了两声,假笑道:“院长大人哪里的话,在下还完债务之前,必定安心待在景明院,尽心伺候院长大人。” 这“伺候”二字咬得尤其重。 第二次交锋,凌然,依旧惨败。 他愤愤地在契书上写下名字,力道之大简直能穿透纸张。 风晏收回契书,放在储物戒内,吩咐道:“院里的月下美人该施肥了,你去吧。” 凌然心中冷笑。 瞧瞧瞧瞧,露出最原始的嘴脸了吧,这么快就不用“您”了。 但他面上未显,道了一声“好的院长”,便出门当花匠了。 正巧此时花匠过来,知道他被院长吩咐侍弄花草,一把便将手里的工具桶塞到他手里。 凌然猝不及防地接过,胳膊差点被坠断,他呲牙咧嘴地想:怎么这么重? 他跟着人到中年浑身滚圆的花匠走到檐下,看对方虚指荫栅下一排瓷盆中栽种的白色花朵,用一口浓重的方言说:“这就是月下美人,院长最心爱的花,是昙花的一种,花期就在最近几天了。它是珍稀品种,特别难养。可惜它是在夜晚开花,那时我进不来,没法看到它盛开的样子。清济院跟别处不一样,我们只有每日申时这一个时辰可以进来……” 凌然木然地想:嚯,寻常还不让人进来,怕不是在院里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清济院占地不小,院内花圃、假山、池塘应有尽有,风雅考究,处处是景。 一棵遮天蔽日的巨大梨树屹立在庭前,树下摆着风晏午后晒太阳用的木制大躺椅。 这些都没什么奇特之处,他看了须臾,目光落在池塘边的一处空地上。 那地方没有种植任何草木,跟整个庭院的景色有些不相配,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总觉得不是用来干什么好事的地方。 “你想啥呢?” 花匠的声音把凌然拉回现实,他照着对方的指挥按部就班地给月下美人浇水施肥。 月下美人花苞洁白,虽未开花,仍能感觉出它的脆弱美丽。 风晏最喜爱的花么…… 他忽然觉得手有点痒,想把这好看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薅下来把玩。 不过……方才花匠说这是珍稀品种,那应该挺贵的吧? 凌然的思绪在薅和不薅之间来回横跳,一会儿想“风晏这个周扒皮一定会让我赔钱”,一会儿又觉得“等我跑了不就不用还钱了么”。 正盘算着,忽闻一阵鸟雀鸣叫之声,他回头,见方才载着风晏出行的仙鹤落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姿态放松地用尖喙梳理自己柔软顺滑的羽毛。 空地、仙鹤、池塘,看上去倒是相得益彰。 所以那块空地是专门开辟出来给仙鹤用的么? 那仙鹤悠悠走了几步,突然像是发觉不对,纤长的脖颈转向了凌然这边,然后—— 猛地展开翅膀扑棱棱飞了过来,对着凌然的腿就啄了下去! 凌然自是不会让它如愿,立刻闪到一边,看着这只“目露凶光”的仙鹤,心中啧啧。 好啊,现在连一只畜生都敢欺负他了! 风晏他动不得,一只畜生他还整治不了? 一人一鹤大眼瞪小眼片刻,仙鹤又扑棱着翅膀袭来,凌然冷笑,眼疾手快地逮住了它的脖子。 “别动!” 身后响起小书童的喝止。 凌然捏着仙鹤脖子回过头,谁知这东西展开翅膀差点扇到他脸上,还趁机踹了他好几脚。 这仗势欺人的家伙,看我不拔了你的毛! 他的手刚抓住仙鹤不安分的翅膀,就听小书童叫道:“等一下!” “这是院长特意培养出来的灵兽仙鹤是他的专属坐骑灵智已开放在修真界有价无市最起码值五百万灵石!” ……五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凌然第一个念头是:这得打工多少年才能还啊? 完了,他已经被风晏洗脑了。 竟然都开始主动想还钱了。 凌然心中戚戚,虎口忽然传来剧痛,他“嗷”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那仙鹤落地,直接撑开翅膀飞远了。 这畜生! 他捂着被啄出血的手,血晕染在刚缠好的纱布上。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这疗养院的食物链最底层。 却不知室内窗边,风晏看着他,眼中逐渐浮现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第5章 原来如此 五月中旬的正午,山间的微风里仍然透着一丝凉意。 风晏端坐于案前处理事务,透过雕花窗洒下的碎光眏在他如画眉目上,掩去一些苍白。 他停顿须臾,左手执笔在账单上落下一笔批注,指节在日光中近乎透明,泛着微微的粉色。 今日看账本的时间有些长,双目便滋生出丝丝寒气带着刺痛游走全身,是眼疾不日将要发作的征兆。 他搁笔用温热的掌心贴在眼皮上,企图缓解一点。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同于小裴的轻快,拖着几分沉重,他预料到来人是谁,没有放下手,吩咐道:“凌然,去药房把我的药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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