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也都还好,他在景明院的时候曾听说,里面还有失忆到人直接变傻、心智如同几岁幼童的客人。 凌然闭眼深吸气,吃下药后咳嗽渐少,半盏茶后身上便轻松许多。 这药确实很有用,不愧是景明院出品。 若是能找到医师帮他治疗灵根便更好了。 小裴之前只是关心着风晏,这回连凌然的动作神情他都在密切关注,见他气色好了一点,便提议说:“我懂一点药理,要不院长这药熬完了,给你也配点喝?这柴还够用。” 凌然并非讳疾忌医的人,当初在景明院,只是还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不敢轻易入口任何东西罢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自然不会拒绝治疗,点头道:“想不到你一个小书童还懂药理,行啊,配出来我试试看,别把我毒死就好。” 小裴轻哼一声:“把你毒死了,我们家院长怎么办?” 凌然一笑,看向风晏,心道:这回他要是不给我减个百八十万的钱,我就把他捆麻袋揍一顿! 风晏并不知两人的话,只觉自己身在一处无边无际的冰原,耀眼的日光没带来一点暖意,反而把四周的透明冰川照耀得发出强烈的光。 他眯着双目,不敢直视四处射来的强光,想靠太阳判断方向,却发现太阳处于正中天,这里没有边界,不知道如何出去,寒风越来越刺骨,他被冻得紧紧抱住双臂。 正向某个方向走了几步,后肩猛地传来一阵冲击,他被冲得向前踉跄一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股钝疼便从后肩那处传到脑海中。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一只尖锐的冰棱穿过自己的肩膀。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像是一个体内从没有产生过灵力的普通人。 风晏捂着右肩,冰棱的温度是刺骨的冷,他被穿透的肌肤连鲜血都没流下来便冻住干涸,凝成了血块。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做出防御的姿势,但没什么效果,紧接着一阵风声袭来,他刚刚抬眼去看,手臂、胸膛、大腿小腿、腰间的剧痛便席卷了全身。 他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低头看着身上扎满的冰棱,脑海一片空白。 随后又一根冰棱冲向他,直直刺入他喉结和锁骨之间的那个凹陷处,他被强大的力道撞得倒在地面,钉死在原地。 风晏无法呼吸,喉间被盯住,他连吐血或是咳嗽都做不到,唇边只能发出声音很低的“嘶嘶”声。 日光刺得他双目不自觉地流泪。 他想,自己可能要在此处长眠。 ……那样也好。 他闭上眼,意识彻底沉入黑暗里。 不知过去多久,身上的疼痛好像都消失了,刺入身体的冰棱也不见,他睁开眼,看到高高悬起的月亮。 皎白的月光洒下,耳边有阵阵海浪声,他坐起身,发现冰棱是真的消失了,不是自己的幻觉。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月亮倒映在水中,映出一片粼粼波光,海水拍打着岸边,海风微微拂过他全是冷汗的脸,但是不冷。有人在远处唱着不知名的方言儿歌,叫人心底安稳。 他破天荒地感觉到暖意。 寒症和眼疾好像从未在他体内存在过,风晏浑身都泛着融融的暖意,说不出的轻快。 他极目远眺,看到天与海的交界处,升起一片火光,那点火光最开始很微弱,随着它的不断靠近,逐渐变成一只仙桃那般大小。 风晏歪着头走近几步,想看清那火光。 那好像……是他倾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一捧火。
第20章 药粉 风晏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有一生那么漫长,他在包裹全身的暖意中清醒,丹田处那只手竟还未撤走。 按他上次醒后体内灵力充盈程度,凌然每次给他输送灵力,应该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说明这次他的昏迷时间还没超过半个时辰。 这是件堪称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前他即便喝了药,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清醒过来。 凌然输送的灵力确实非常有用,让他感受到的疼痛减轻了三分之一,比任何难喝到令人作呕的草药都有效。 风晏精于账单计算,衡量事物也更习惯使用简单明了的数字。 听起来算是微不足道的三分之一,对他而言可谓是从身处万丈深渊、千丈雪原,直接跨步到浸泡于冬日数九寒冰之下的刺骨山泉之水。 难捱仍是难捱,但好在已有可浮出水面的喘息之机。 小腹处的掌心温热,连带着冰冷的身体有了温度,呼吸起落间还能感受到对方掌中传来的心跳的频率,逐渐融到一处,难以分清究竟有几个人的心跳。 风晏想起之前做过的梦,很难描述那到底算不算梦,更确切地说,像一场幻觉,一个幻境。 他行走在晴天的日光下,却感到寒冷难捱,之后身处晚间的海边,竟破天荒觉得暖。 修士一般很少做梦,若是做梦必定有着某种意义上的预示,尤其是他这样的大乘期修士,做的梦很少会关乎自己,至少都与整个修真界或九州苍生有关。 但风晏读不懂这梦的含义,推演不出是哪里与修真界的大局相关。 前几次昏迷时看到的幻象里,有一张与凌然相似的脸,还能勉强与具体的人扯上关系,这次的梦完全没有逻辑,不知万事万物因何而起。 凌然…… 他唇齿间默念这个名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心底滋生。 “院长大人,醒了就说句话。”耳边突然响起凌然的话,把深思的风晏拉回现实。 “你说什么呢?”是小裴的声音:“院长刚刚昏迷过去,怎么可能醒啊。” 风晏张了张嘴,感到喉咙发痒,咳嗽几声才说出话来,声音仍是嘶哑的:“何事?” 以凌然的实力,察觉到他已然清醒不算难事。 按理说大乘期修士身体受伤后都会恢复得很快,但寒症和眼疾发作时,他身体所有力量都在抵御疼痛,便没有余力修复其他地方,比如咳嗽到嘶哑的喉咙以及掌心、颈间的伤口。 他艰难地吞咽一下,红肿的咽喉泛着疼痛。 凌然说:“再有片刻药便熬好,该喝药了。” “诶?院长你真的醒了?”小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这边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啊?” 后边这句明显是问凌然的,对方闻言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我的修为跟你们院长也差不了多少,能感知到气息变化很正常。” “哦。”小裴的尾音拖得很长,满足了好奇心便继续问:“院长你觉得怎么样?这次你昏迷的时间比以前短多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嗯,好多了。”风晏这回没有刻意安慰他。 此时灵力输送已到该结束的时间,凌然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 那只手离自己远去时,好像所有的温暖都跟着离开,一下子从舒适惬意的春天进入寒冬,寒冷如附骨之蛆般缠上来,扩散到全身。 风晏微微皱眉,在温暖中待久了,一时间竟不适应这早该习惯的冷了。 但他除去皱眉便没有更多的神情,只是对凌然淡淡道:“多谢。” “不客气,不过院长,你的两个‘谢’字能减掉多少我的账单,等你醒了可要好好算算。”凌然的声音跟往常一样轻快,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放在心上,风晏却听出他话尾藏不住的淡淡疲惫。 “你掉钱眼里了?”许是见风晏没有说话,小裴呛声道:“院长又不是记性不好,不会忘了你的。” 接着风晏听到药罐被放在桌上,药汁倒入药碗的声音,那股熟悉的并不好闻的药味由远及近。 凌然撇撇嘴,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两个财迷主仆评价“掉钱眼里”,又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药味,赶忙退后几步。 他一直给风晏输送灵力,对方的身体状况他了解,这次应该不用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喝药了。 小裴手上的药碗刚放到床边的桌上,外面便想起敲门声。 两个人的眼瞬间看向门口,风晏也将头歪向门口的方向。 一定又是那两个守卫,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又来了,不是才来过么? 一番思量下小裴前去开门,那令人生厌的守卫的死人脸出现在眼前,麻木地通知道:“几位要的炭火今日采购到了,还请派出一人跟随我们去前院领取。” “哎呀,执法盟的效率真是名不虚传地高啊,”凌然抢在小裴前面阴阳怪气道:“这要不是我用灵力熬药,我们院长都死两回了,你们来得可真及时。” 守卫无视凌然,直接对小裴道:“请您跟我们去一趟。” 小裴精准地读出他们的言外之意,退后一步迟疑道:“只有我能去么?” 但仔细想想,院长如今身体虚弱,更需要一个实力强劲的人守在身边,还是他跟着去比较好。 “是,”守卫点头,遥遥一指凌然:“那位客人经景明院评定患有严重心理问题,执法盟认为他不能无法跟随我们完成此次任务,还请谅解。” 凌然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 小裴没有说话,应该还是在犹豫,风晏便道:“小裴,我有些事要吩咐与你,你听了再去。” “啊?”小裴疑惑一下:“好的院长,我来了。”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风晏从被褥中伸出了还缠着纱布的手。 须臾,心领神会的小裴把自己的手搭了上来,他力道很轻,生怕压住院长还没愈合的伤口。 守卫还在外头听着,风晏淡淡道:“守卫繁忙,无暇顾及我们亦是情理之中,你万不可生出怨怼之心,出去领了炭火早早回来便是。”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从胸口衣领夹层处取出一包药粉和一只飞刀,小裴干净利索地接过去收好了,还不忘委屈巴巴地说:“院长您也太宽宏大量了,我知道了,我不会惹事的。” 凌然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进行一番假惺惺的对话,又见着那药粉和飞刀,他憋不住地嘴角翘得老高,只能咳咳两声掩饰。 风晏这次睚眦必他还是非常支持的,这两个死人脸守卫和那个是非不分的曾司主都该打! 飞刀约莫是给小裴防身的,药粉才是真正要用在守卫身上的东西,只有药粉,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不行,得找个办法狠狠揍他们一顿! 小裴拿着东西跟随守卫出门,屋内便只剩下风晏和凌然二人。 桌上的药已放得温热,风晏屈起手臂撑住床榻,不动还好,一动才觉出身体沉重得像压着巨石,他掌心受伤不能用力,只能用手肘支撑,但才撑住片刻便觉酸痛。 他咬咬牙,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未经过驯化似的四肢不听自己使唤,很快便摔回床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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