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了几声,喉咙里又涌上血气,这回戚长敛再扳着他的脸问他是谁,他便不说话了。 戚长敛又问:“我是谁?” 祝神刚要叫他的名字,视线瞥到桌上另一包糕点,脑子一转,嘟嘟囔囔地说:“你想你是谁?” 戚长敛说:“我是你师父。” 祝神便叫:“师父。” 戚长敛脸色微沉,末了又冷笑道:“你倒是没什么骨气。” 他将手甩开,把桌面剩余的油纸包一胳膊扫到地上,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祝神迫不及待将那几包糕点捡起来,直接用牙咬开系绳埋脸便吃,吃完一包还要再开第二包时,他猛然停手,意识到这一包兴许就是自己接下来好几天的口粮,毕竟戚长敛没有告诉他下一次光临是什么时候。 他舔舔牙齿,颇有些后悔自己吃得太多太急,遂抱着那包油纸退回角落里,趁着这会儿有精力,研究起身上这条锁链和屋子的出口。 祝神捣鼓了半天,发现这帝江锁是又沉又硬,连个锁孔都摸不到,另一端的尽头嵌在墙里,除非房子塌了,否则他是挣不脱的。 而这屋子简陋至极,他所能到之处,不是空地便是墙壁,墙体也是又冷又厚,若用手挖,就是手骨头磨断了也挖不穿一个洞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剑。 祝神摸黑拿起那把剑,试着在墙上划了几下,有粗糙的摩擦声。 他顿时血气上涌,稳住气息后挪到锁链另一端下方,摸摸索索地找到嵌入墙壁的位置,握住剑柄,一点一点地沿着锁链边缘的缺口往外挖。
第62章 62 戚长敛折磨人很有一套法子,上次一去,又是很长的时间没有再来。 究竟多长,祝神也没有概念。 他抠抠搜搜吃完最后一包白糕,逐渐恢复到之前饥寒交迫的状态,拿剑挖墙也是不能够了,只能再次抱着膝盖在角落里蜷缩起来。反正戚长敛不会饿死他,只是喜欢看他的惨状而已。 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冷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因此祝神总有种时节的交错感,冻得浑浑噩噩时就会胡乱地想,难道外面入冬了?他已经被关了半年了?这样一看,黑暗中的时间流速也还是很快嘛。 结果戚长敛一来就告诉他,这才过了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祝神一边埋头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在脑子里盘算,那要把墙挖穿至少得一年了。 戚长敛看他吃了一半就把手里的鸡放下,便问:“怎么不吃了?饱了?” 祝神摇头:“留着下顿吃。” 戚长敛轻声一笑,再看祝神的眼神就像当年在丘墟时一样:“吃吧,以后我顿顿都来给你送吃的。” 祝神说话的目的性仍是和当初一样的强,丝毫不加掩饰,听了戚长敛这话,他当即问:“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放你走?为什么要放你走?”戚长敛说,“我还没带你回家。” 他突然倾身过去把祝神抱进怀里:“回了家,就哪也不去了。” 祝神知道他又在发疯,遂撇撇嘴,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现在把我关在这儿做什么?” 戚长敛握住他的双肩看着他,只觉得祝神现在这样子真好,这副顺从又较真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以前的祝神,于是他的心情也因此变好了些:“我有话要问你。” 祝神说:“什么话?” 戚长敛问:“凉宗七步剑,是谁教你的?” “什么凉宗热宗的,我不知道。”祝神对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厌烦,又低头啃起鸡来,啃了两口,忽然考虑到戚长敛阴晴不定,说不准下一顿饭他到底会不会送过来,因此又不吃了。 戚长敛默然不语,将祝神一只手握在掌心,从怀里掏出方巾反复地擦拭,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干净后,突然从手里翻出一把镊子,毫无预兆拔掉了祝神拇指的指甲! 祝神先是一愣,没从这变化中反应过来,直到指尖咕噜噜冒出热血,成注地往下滴,那股钻心的疼痛才猛然传到他的脑子里,接着便是仰天的哀嚎,像是要把这股痛感通过喊叫声发散出去。 他全身难以控制地颤抖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往下滑,岑岑冷汗很快淌了满脸,打湿了本就蓬乱的头发。祝神的面色连同双唇都无比苍白了。 戚长敛捏住他两边下颌,强迫他对视:“我再问一边,谁教的你凉宗七步剑?” 祝神的下巴和嘴唇一起打颤,直愣愣地望着戚长敛,痛傻了般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第二根指头的指甲也被拔了。 “啊——!”他几乎疯狂的在戚长敛手下挣扎起来,喉咙里的惨叫一声长似一声,近乎野兽的嘶喊,无比凄厉。 戚长敛一把攥住他后脑的头发,双目死死盯着祝神:“谁教你的凉宗七步剑?” 祝神痛得失了听觉,只看见戚长敛的嘴唇在眼前张合。他麻木地一遍遍重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第三颗指甲被拔下来时,祝神的惨叫几乎冲破屋顶。 戚长敛的镊子放在他第四个指甲上:“你不知道?你可是拿它杀了我。” “我没有……我没有……”祝神痛怕了,身体往后缩着,整个人伏跪在地上,不断地朝戚长敛磕头,“我真的没有……你放过我……放过我……” 戚长敛置若罔闻,拔下他第四根指甲:“你拿它杀了我!” “我没有杀你!”祝神的反驳是无用的,戚长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容许他任何的申辩。 祝神的手被戚长敛握住,整条胳膊抖得失去了控制。 “我没有杀你……”他像是失去知觉,四根手指的血凝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也没有再发出哀嚎。 平静片刻,祝神从地面抬头,蓦地冲到戚长敛面前,又被身后的帝江锁扯住,脖子勒出红红的锁痕。 他在这一刹凶相毕露,目眦欲裂,恨不能冲上去与戚长敛同归于尽:“但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 帝江锁的锁链被绷得笔直,凌空发出铮铮的响声,在那样撞钟般的声音里,祝神苍白着脸,眼睛却似滴血,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对戚长敛重复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戚长敛静静凝视着他,两个人近在咫尺,只听得见对方的呼吸。 俄顷,戚长敛收起了镊子,慢慢往门外走去。 再回来时,他端着热水和一身干净衣裳,祝神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睡着了正好,戚长敛理所当然地认为,睡着的祝神比醒着的祝神听话,也好打理。 他给祝神脱了衣服,从头到尾洗了一遍,最后再给祝神包扎手上的伤口。 刺鼻的药粉洒在祝神血肉模糊的指头上,祝神在梦中微微皱眉,上半身睡在戚长敛怀中,含糊不清地呻吟了一下。 戚长敛动作一顿,随即放轻了包扎的力道,一面往伤处吹气,一面上药。 一切收拾完毕,他搬走一盆血水和祝神的脏衣服,回来把祝神搂在怀中,用念力稳定着祝神的神思,让祝神好好睡了一觉。 祝神醒来时,便听戚长敛含笑埋怨道:“终于醒了。连睡觉的时候脑袋都不安分。” 他尚未完全苏醒,靠在戚长敛胸膛,怔怔的,只困惑身后这个人怎么没有心跳。 半刻过去,祝神脑子嗡的一下,噌地从戚长敛身上起来,锁链哗啦一阵响后,他跑到另一面墙贴身而站,半弓着腰,以一种敌对的姿态一眼不眨瞪着对面。 他顺势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四个指头被包扎得一丝不苟,浑身衣服也换了一套,头发披散着,身上倒是挺香的。 “饿不饿?”戚长敛宛如无事发生,好像先前拔人指甲的不是他似的,冲祝神招招手,“过来吃饭。” 祝神看看饭又看看他,虽然很担心戚长敛又无缘无故发疯,但自己确实饿了,毕竟睡觉也是个很耗费体力的事。 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已算得上摸清对方的脾气,深知戚长敛只要不发疯便很好说话,只是没个规律。心情好的时候便把祝神当个宝,心情坏的时候祝神连呼吸都能刺伤他。 可戚长敛的疯时常发,饭菜却不经常送。祝神权衡了一下,认为食物这东西,现在是吃一顿少一顿,比起前胸贴后背地在屋子里挨饿受冻五六天,他还是宁愿冒着被折磨一场的风险吃个饱饭。 思及此,祝神便走过去,刚要端起饭碗动筷子,又冷不丁被抢走。 他叹了口气,撩起眼皮等着瞧戚长敛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哪晓得这回戚长敛拿出了一枚裂吻草,示意他吃进去。 祝神对这东西实在抵触,因为后劲太大,每每想起自己吃完后的反应都是一阵恐慌,所以向来秉持能不吃就不吃的原则。此时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吃。” 戚长敛没有收手的意思:“吃了,就不痛了。” 祝神伸手要去夺饭,结果饭碗直接被戚长敛推到了桌角,他够不着的地方。 不吃药,就没饭,这表示得很明显了。 祝神闭了闭眼,心里涌上一阵疲倦,拿过戚长敛手中的裂吻草送进嘴里,几下便吃了。 药效发挥得很快,被包扎得伤口登时便没了痛感,饭菜被戚长敛推过来,祝神试着去够,手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戚长敛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抱到自己大腿上,狎昵地从后面蹭了蹭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说:“叫师父。” 祝神眼珠子迟缓地动了动,讷讷地喊:“……师父。” 戚长敛低低笑一声,往他肩上咬了一口。 祝神自是没有知觉,他只觉得骨头缝都酥麻了,迷迷瞪瞪的,一味往后仰靠着,嘴里凉丝丝地吸气,又重重地喘出来,听见戚长敛的呼吸温温热热缠绕在耳后,对他说:“我喂你。” 他没说话,仍是眩晕,待到一口饭喂到嘴边了,才眨了眨眼,别过脸躲开:“等一下……等会儿。” 他仍存留着一点理智,不愿与戚长敛亲近,便窸窸窣窣晃动着要下去。 费劲挣了半天,他的位置是纹丝未动,倒惹得戚长敛捞住他低声一呵:“别动!” 祝神头昏脑涨的,隐隐感到身后被什么硬物抵着,一时琢磨不明白,只凭着直觉不敢动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碗饭才断断续续喂完。 往后一连数日,戚长敛竟说到做到,每天定时定点送吃的来。只是有一点不好,那便是一天三顿,顿顿吃饭前祝神都要被逼着吞一颗裂吻草。这东西一吃下去,他便神魂游荡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个行动不能自理的小孩子般,任戚长敛摆布了。 如此一来,祝神便日日昏沉,没多少清醒的机会。只有入了夜,药效过去,他才有体力,拿着剑往墙上挖。 戚长敛好几日没有折磨他,他每天有饭吃,有事做,因心理存着逃出去的希望,便也慢慢活跃起来,看着精神也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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