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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之前请你几次都不来，今天来得可真快，”金以恒不忘挤兑一句。 “这不你说有野利神弋的线索吗？我找了他这么久，当然最上心这件事。”周知命顺着他的示意，来到床前，看见昏睡的米小珞，“是他啊！” 周知命感叹，“他是我在高渝大战后，在废墟上捡到的孤儿，就是你打败霓盛阳那次。我把他带回金石镇养大，可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失踪了，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在镇上找了好久，还让霍运星去各地时留意找他，我安慰自己是他想外出闯荡了，没想到他在燕齐，还被你发现了。” 金以恒清咳一声，“我和他算是朋友，不过我们怎么认识说来话长。” “先说正事。”坐在一旁的野利蒙尘吩咐金以恒，就这么座寻常木质小楼，他都能坐出问鼎天下的气派，和坐在辰极宫里没有区别。 “哦。” 周知命也算见过从小到大的金以恒，从没有看见过这么乖巧听话的阿恒，还是蒙尘兄弟厉害！这两人穿着靓眼，配饰华丽，身上每颗珠子都眼看贵得很。 金以恒探探米小珞的鼻息，“他的意识之前被人操控过，就在刚才中午，他意识有一瞬间脱离身体，我能探出他体内残留的一点灵力。” 周知命神情严肃，“是野利神弋的灵力？” 金以恒点头，“大差不差。操控意识是野利氏独有的招术。” 周知命转头朝向野利蒙尘，以金以恒的灵元，探出的蛛丝马迹一定不会错，“野利神弋果真还没有死！他为什么会选择米小珞？” “可能他跟踪过小金，追来燕齐，遇到他们同行进出拂夜通晓城，就操纵米小珞想知道城中和小金的事。”野利蒙尘推测道。合情合理，他一出口其余两人都认同无异议。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找到那个小鬼。”周知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发觉金以恒的目光盯住不离，问他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金以恒下意识否认，可没一刻便释怀了，说出心里实话，“看你变年轻了，总觉得时光倒回，那师父会不会也练了你那招术，他也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了。” 周知命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他还在，中原大乱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他……” 金以恒直到今天才真正接受，师父不在世上，逝去多年。碧波烟云庄里的梨花树还在，师父和小念心都不在了，连师兄也远赴漠狄，不在庄内。 人都会老去，离开这方天地，才要抓紧时光和喜欢的人好好相守。 “我想到一个找到野利神弋的办法，我想试一试。”金以恒的眼神流露出自信和张扬，燕齐明霞之主狷介风流的名副其实。 “是什么？” “说给我听。” 周知命和野利蒙尘同时说。 “我要潜入小珞的意识里，寻找野利神弋。” 野利蒙尘听懂了金以恒的意思，“世间找不到他，极有可能他的意识与身体分离，你要操控在米小珞身体里，可能残留的野利神弋的意识？你要用离魂索命？” “嗯。” “你觉得野利神弋的意识会寄居在小珞身体里？”周知命习惯手捻胡须，即使没有长须，也做了全套动作。“他的身体估计早废了，只要意识还在，找到寄主等于长生不死，真是阴损的做法。嗯？别看我，这不是无咎派的招术。” “这是野利氏的。”野利蒙尘承认，“千年来不知催生多少禁忌招术，都被几位先君毁了，有些许漏过，也是可能的。” “看吧。”周知命恨不得一拍大腿，不过手里有茶杯忍住了。 金以恒看天色已晚，不再拖延，“周先生，你守好，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这就来试试。”说完，手心一团深红色的灵力光芒闪耀，离魂索命随心而动，笼罩在米小珞额头，随后金以恒的身体倒向野利蒙尘，意识成功进入他人身体。 意识飘渺本无实形，籍强大灵力，将无形化成有形，物化成视线里的一花一草。金以恒剥开层层浓雾，踏入一方碧草地，蓝天幽远白云如絮，一个孩童躺在大树下，不远处田地劳作的农夫大声吆喝，他装作没有听见，只顾瞌睡。 这是童年的米小珞。 烽火连天，硝烟遍地，哭喊凄厉，黑夜下踏着血泊在尸体中奔跑不断，很远处的烈火刺目庞大，高耸楼阁轰然倒塌，金以恒认出来了，是瑾晖琼楼。 “这招从没有人用过，万一意识回不来，你要一直抱着他？”周知命想摸摸金以恒的头，被野利蒙尘抬手挡掉。 “会回来的。” “这么确信？”周知命织成铜墙铁壁般的结界，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们。 野利蒙尘轻笑出声。周知命立刻明白，这灵力不就是他渡给阿恒的么，当然对此招术自信满满。 “我抱好他，他不会迷失。” 周知命再木讷也看清这暧昧的姿势，“世风日下啊”他在心里感慨一句。 炽热火焰变成冰天雪地，锁兰山南麓的积雪没过膝盖，前面有人带路终于到达一座院落，这人眼熟得很，可不就是周知命。金以恒忽而是看客，目睹米小珞的经历，忽而寄身在他体内，体会喜怒哀乐，这些虚幻的意识串联如同一根缎带，他要把缎带揉在一处，尽快寻到野利神弋出没的痕迹。 “能让我见见你们掌柜吗？”柔弱的声音响起。金以恒精神一振，手心拥入暖流，他贪恋熟悉的温热，朝热源奔赴。 再睁开眼睛，所见即是野利蒙尘线条优美分明的下颌，声音覆在耳边，“找到了？”金以恒在他怀里醒来，闻着独有的味道，“嗯。”两人松开手，各自坐正，周知命为米小珞施加安睡诀，赶紧问道，“怎么样？有线索？” “他确实在这里出现过，还对小珞使过操控术。”金以恒恍如以不同的两个人世活过两世，神志仍有些迷离，甩了甩头，发冠两侧的金玉链子发出清脆玲音。 “那他现在是死是活？”野利蒙尘问。 “没死，”金以恒斟酌道，“但也不算活着。”米小珞睡得安稳，平安无事，他这才放心。 “什么意思？”周知命不解。 “咦，周先生，你活了一百年什么没见过，怎么件件事情问我？” 周知命斜眼野利蒙尘，犹豫要不要告诉阿恒一个小秘密，想想作罢，继续装傻，“因为你现在天下第一，还有另一个天下第一做伴，我比不过啊。” 夸人还夸一对，金以恒心情大好，不卖关子，“他意识受损，即使回到原来的身体，若要恢复也是奇迹。”手心红光一闪一现把玩，“认得他那股灵力，我神识遨游四境，就能探到苟延残喘的他。” 野利蒙尘到底练成了什么境界，力量统统灌给阿恒。周知命后仰把两人从头到脚钦佩两遍，“他在哪里？” “锁兰山。”金以恒笑脸邀请，一副孝敬长辈的“恭顺” ，“走吧，周先生。” “干，干嘛？”周知命结巴。 野利蒙尘起身，推门而走，“斩草除根。”金以恒随即跟从，还不忘朝后方的周先生招招手。 “要尊老，不能这么使唤老头……”，“砰”一声，木门关闭，留下被安睡诀照顾的米小珞。
从前分割两大政权的阻隔，而今只是一座壮观巍峨的普通大山，繁星之下，金以恒勾着野利蒙尘随风御宇，达到锁兰山。 “哈哈。” “你笑什么？”野利蒙尘问身边笑得直不腰的金以恒。 “想到之前，我大半夜越过这高山去找你，那时承蒙珹王殿下不弃，一夜如愿，想想如今……”金以恒的手从他人后腰往身前移动。 “呵。” “美眷在眼前，天定意中人。”金以恒抒怀吟诵两句。 野利蒙尘纵容“打情骂俏”，“尔朱颀油嘴滑舌，你倒学得挺像。” “是他学的我，我饱读诗书比他厉害多了。”说罢，金以恒抽出心铭剑，朝野利蒙尘轻点头，后者得了示意，用符纸退到百米开外的半空。 周知命紧赶慢赶，上下喘气飞到山前，原本好端端的青山突然由内炸开，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真真领略改天换日的强悍力量。轰鸣和震动持续好久，周知命无奈蹿到高空俯瞰，这才找到金以恒。金以恒也发现了他，大声吆喝道，“他躲在山里不好找，我干脆把山劈开，接下来就交给周先生了，我回去吃宵夜了。” “不准。”另有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一柄长剑贴服脸颊袭来，被金以恒歪头轻松躲过，“哟，师兄啊。” “派我们勘察，计划凿通锁兰山做南北通途，今夜倒好，直接把山劈成几道，果然是偷懒怠政。”尔朱颀板着脸，杼纾剑插入剑鞘叮当声尤其响。 南北两地联结紧密，修筑交通要道必不可少，金以恒长剑一挥，直接省出几千民力两月时间，“尔朱庄主何必在意呢？我已经让阿尹来帮你了，到时候你们住在山里监督工事，大好的机会，啊？”师弟眉峰一扬，未尽之言无限，“不过，别惹火他，不然床都会被他踢烂。” “你怎么知道？”尔朱颀大惊。 “嗯？”金以恒猜中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忍住不能放肆大笑。 刚刚逃出来的尔朱颀，正是去漠狄东面找凤华尹聊慰相思之苦，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直接压塌了床，被踢出千里远，才来这里着手山道开工。 尔朱颀清清嗓子掩饰，“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劝你多多埋首政事。” 金以恒落地躲到野利蒙尘身后，“知道。以后我妙京和逍遥京两地居住，你也常来。” 妙京有金窝儿金山儿驻守，逍遥京有石莫潇，两大都城在大战后损毁颇重，修补工程正如火如荼开展。 至于霍运星，任务最重，破败的高渝还有四散的若黎人，都在他下辖。天下分成五大区域——漠狄分东西，逍遥京为中心的中原腹地，高渝与若黎合并，平江与南疆连成整片。阮清泠已得到任命，不日前往南方。 尔朱颀看结伴的两人亮眼得很，“炫耀。” “师兄，何出此言。”金以恒装傻充愣。 “阿恒！”周知命饶山跑完一圈，带来战利品，“你还没走？算有良心。哦？大侄子也来了？速度真快。” 尔朱颀忽略称呼，展示派头的扇子打开，“明月皎洁，清风伴我，出来赏月。周先生，你手里捏的是？” “我在地下一个洞穴里找到野利神弋，他血肉模糊只有最后半口气，我就把他变成了一个球。”周知命捏的正是化成一滩烂泥的残渣。 这些话听得其余三个人目光齐齐看向周先生，金以恒犯嘀咕，看来老头儿对后辈们确实宽容，以后不适合把他的随和当作理所应当。万一惹恼他，把自己拍成一个肉饼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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