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话的人带着一股傲慢劲,但是大家现在就想听到这样的安慰。 马上有几位乘客,主动邀请这位先生去餐厅谈谈他是怎么在欧洲与美洲之间做生意的事。 伊丽莎白号轮船的固定航线是从英国前往加拿大南部的新斯科舍省。 新斯科舍在拉丁语里的意思是“新苏格兰”,听名字就知道跟美国的新伦敦、新奥尔良是一个路子,是大航海时代的登陆点,殖民者建立的城市。那位乘客的话没错,这确实是一条非常繁忙的航路。 船身又稍微颠簸了一下。 这次没有人在意了,只当做较大的风浪。 除了知道内情的船员,还有辛蒂。 “祖母!” 辛蒂叫醒了又在打瞌睡的祖母,神情严肃地说,“我听到了不好的声音。” 菲尼尔夫人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茫地看着孙女。 “是死亡的声音……很远,可是它们在说话……” 菲尼尔夫人一下就清醒了。 德国轰炸伦敦的时候,辛蒂才三四岁,菲尼尔夫人几乎是抱着她辗转在废墟与避难所之间才生存下来的。辛蒂刚会说话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地方,她好像能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最严重的一次在1952年,十五岁的辛蒂从学校跑回来告诉她,听到了死亡在说话,整座城市到处都是。 那时菲尼尔夫人身体还很不错,记忆也没开始衰退,她立刻给孙女请了假,连夜跑到了乡下。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菲尼尔夫人心悸不止。 他们居住的那片街区,很多人都死了,政府说是爆发了有毒烟雾事件,可是接下来的数年间,不断有人死去。 伦敦很大,如果人们不去注意,很难发现后续死亡数量有多么庞大。 可是辛蒂总会把她听到的声音告诉菲尼尔夫人,最终她们决定离开英国,去投奔菲尼尔夫人的小儿子,辛蒂的叔叔。 “我们不应该上这条船的。”辛蒂焦虑地捏着手指。 对她来说,这条船正在慢慢靠近死亡,很快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但辛蒂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拿上你的木仓。” 菲尼尔夫人直接命令孙女打开行李箱。 “我不管那是海盗、毒雾、或者是什么怪物……” 菲尼尔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船身猛然一歪,就像被什么东西拖拽了过去。 辛蒂甚至听到有船员在外面惊恐喊叫:“不可能!我们距离死亡岛还很远,至少有十几海里的,怎么会在这里就受到了磁力影响?” “闭嘴,你忘记那座岛是会移动的吗?” “不——” “这有问题,这绝对不正常!” 同一时间,骤然放大的死亡之音,也像刀子一样扎入辛蒂耳中。 辛蒂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神情惊恐。 她从未听过这么尖锐的死亡之音。 “辛蒂!”菲尼尔夫人抱住孙女,大声呼喊。 辛蒂的意识慢慢沉入黑暗,她好像“看见”了一座狭长的弯月岛屿漂浮在海面上。 不,说是弯月,都有点对不起弯月,这根本就是一根细长弯曲的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周围还有一圈厚厚的沙拉酱,哦不,那是沙粒。 它就像是一座悬浮在流沙之上的奇异岛屿,那些死亡的悲鸣,就来自岛屿四周与下方的流沙。 层层叠叠的沉船被流沙挟裹着。 由于海流对这片黄沙影响,这些沉船竟然还能环绕着岛屿“流动”。 恍惚间辛蒂以为自己看到了书本上的诡异图片,就像把人头缩小了串成项链佩戴在身上的土著人…… 这些船只的遗骸,一刻不停息地发出死亡的呢喃。 突然移动停顿,齐齐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伊丽莎白号。
第94章 绝境 辛蒂是被一阵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吵醒的。 她捂着脑袋爬起来,发现祖母警惕地守在门口,手里还握着一柄女士使用的小型手木仓。 “辛蒂,你怎么样了?” 菲尼尔夫人发现孙女醒了,惊喜地过来摸辛蒂的额头。 “你在发烧,我给你吃了药,还是不太管用。” 菲尼尔夫人已经习惯孙女发烧的毛病了,每次辛蒂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就会出现这种症状。菲尼尔夫人一度很焦虑,还花钱去找过昂贵的私人医生。不过随着辛蒂逐渐长大,发烧的频率就开始下降,就像小孩成年之后身体变得健康一样。 就在菲尼尔夫人以为辛蒂这个毛病已经好了的时候,1952年辛蒂连续高烧三天三夜,说了很多胡话。 所以菲尼尔夫人已经会按照辛蒂的反应来推测事情的严重性了。 “你这次只睡了半小时。” 看着祖母期待的目光,辛蒂心里异常苦涩。 “不,这里很危险。”辛蒂轻声说。 严重耳鸣的症状缓解,不是因为离开了危险,而是已经坠入了深渊。 “那些……死亡之音是对外扩散的,我们已经进入了中心区域,就像风暴中心会变得平静一点。” 菲尼尔夫人一呆。 辛蒂紧紧地握住祖母的手,似乎要从这样的动作里汲取力量。 半分钟后,菲尼尔夫人挣脱了辛蒂的手掌,粗声粗气地说:“好了,我应该给你讲讲现在的情况,船触礁了,可是情况好像很复杂,船在慢慢倾斜。” ——在战争里幸存的人都知道,面对灾难无论惊惶哭泣还是尖叫都毫无用处,不如省点力气去考虑问题。 辛蒂扶着墙壁,感觉船身倾斜已经超过三十度了。 “船底可能破了,我们去甲板上。” “噢,那你需要小心。一些乘客围住了船员,他们在甲板上发生了冲突。” “为什么?” “问得好。”菲尼尔夫人咕哝,“我怎么会知道傻瓜的想法?” 祖孙两人警惕地离开房间,在走廊通道尽头看到了外面慌乱的人群。 外面果然形成了对峙状态,甲板上挤满了人。 “都不要动,下面是流沙,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大副拼命呼喊。 辛蒂低头一看,船体下方已经有一半沉入细沙之中。 随着海水带动沙粒的快速流动,也许很快伊丽莎白号轮船就会整个陷进沙丘坟墓。 这也是造成人们惊慌的主要原因。 在辛蒂苏醒之前,一些乘客不顾船员的阻止,越过栏杆往外跳。 他们觉得钢铁巨轮的重量太大,所以没法动弹,而人的重量相对来说,可就轻得多了。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绝境。 辛蒂示意菲尼尔夫人拿好木仓,她走到栏杆附近向下眺望,只见黄沙里零星地散落着一些物品。 帽子、单只的鞋子…… 一只耷拉的手腕地竖在黄沙外面。 辛蒂失神,忽然有个人撞在了她身上,她立刻稳住了身体,低头发现是个浑浑噩噩的女人。 “……就一会儿,他们就不见了,不见了!下面有魔鬼!” 周围的那些男人也不比她好多少,全是脸色苍白,惊吓过度的模样。 剩下的人满头怒火,一定要船长给个交代,吓得船长带着人躲进了驾驶室,又有人在外面砸门,乱成一团。 大副跟船员还在不停地拦阻那些吓昏了头四处乱跑的乘客,怕他们因为拥挤推搡,掉下甲板陷进流沙。 “大家都冷静!我们马上就会等到救援的!” “这座岛上有救生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辛蒂正好看到那个讨厌的史密斯先生冲过去揪住大副的衣领,一边喷口水,一边奋力地摇晃:“你们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的?呵,承认吧,你们跟海盗勾结了,否则你们要怎么解释自己对这个岛的情况了如指掌?” 大副身体强壮,他直接把史密斯拎到了旁边,重重向前一丢。 乘客们受惊,竟然有人慌乱地往舱房里跑,差点撞倒了菲尼尔夫人。 “砰。” 一声木仓响。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蹲下,或者抱住脑袋。 包括船员在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位满脸皱纹,白发稀疏的英国老妇人手臂高举,木仓口冲上,硝烟正不断地从那里冒出。 “都安静一会儿吧!”菲尼克夫人很不高兴地说,“已经死了十几个笨蛋了,我不想跟这条船一起沉在沙子里!” “没错,我们应该让船长出面,说清楚现在的情况。” 第二个站出来的人是一位老绅士,辛蒂还看到一些人隐晦地把手按在腰上。 显然,不止是她跟祖母带了武器上船。 辛蒂走到祖母面前,挡住了人群的愤怒目光。 这时船长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他没有大副镇定,嘴里在说话,眼神却不断地飘向远处的浓雾。 “我很抱歉,先生女士们,这里是塞布尔岛,你们之中可能有人听说过它的名字。” “那是什么地方?不要绕弯子。” “对!” 船长惊愕地问:“你们都不知道?” 那位老绅士迟疑着说:“我好像听过一首古老歌谣,里面有这个发音,什么‘海上坟墓’,魔鬼盘踞之地……” “没错,就是那个。”船长飞快地接话。 轮船上的乘客更加惊慌,史密斯带头怒吼着:“我会投诉你们船运公司,而且这不能洗清你们的嫌疑,为什么伊丽莎白号会开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安静!”大副忍不住再次把史密斯丢到了一边,他满脸胡须,看起来非常凶恶。 这场浓雾来得毫无征兆,而且在大雾弥漫之前,仪表盘跟无线电就出了故障。 船员心里的不安在伊丽莎白号彻底失去控制,触礁陷入流沙之后达到了顶点,而这些只会瞎嚷嚷的乘客,更是把事情拖向另一个糟糕的深渊。 “……自从塞布尔岛上建了救生站之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发生过船难了!先生女士们,你们都没再听说过这个海洋坟场的名字了,不是吗?我还要告诉大家,上一次全员遇难的事故,就是因为船员们没等救援就自己跳船逃生!” 大副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众人。 没人敢说话。 这时大副走到菲尼尔夫人面前,认真地说:“谢谢,夫人。” 菲尼尔夫人又恢复了那副颤巍巍的模样,她被孙女搀扶着,很大声地说:“不,我想你们应该学习我这个老太婆的做法,对着天空多放几木仓,否则雾这么浓,救生站的人会发现有轮船触礁吗?” “上帝啊!我是说,我们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史密斯急忙说。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刚才这里至少有两百人在大声嘶吼,这动静不比木仓声大? “抱歉,我能问问这座岛有多大吗?”辛蒂出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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