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告诉过他,死亡是新生的开始,一个人所拥有的寥寥几载春秋弹指一瞬过,死去的时候将天地腐朽一并带走,新生就会孕育未知的可能。 长大以后,其实他依然很多时候都在无意识的思考,他没有在本该肆意张扬的年纪玩得又疯又潇洒,而是在大学,所有未知都可能发生的地方,在巨大的木棉树下想象他人生过往中,形形色色的人,他看着那些俊女英才出双入对,享受青春的美好,他便难过,无人知他心事,也无人会知他卑劣的心脏,究竟应如何为爱人所跳动,那时他就自卑地想,没有性.爱的爱情,真的会降临在他身上吗? 现在他找到当初的答案了。 ——不会。 爱是生命的火焰,是一切欲望的原始起点,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溺亡在生活的平淡诗篇中,正如灵魂不会掉入一个死气沉沉的身体,在俗世和规矩中,爱情会自寻出路。 ----
第7章 无真假
“地球出事前,我记得哥哥曾经投资了一所研究院,那儿的负责人是跟陈桥有渊源的么?”周倪林在房间的窗台上坐着,飞船玻璃窗外,是漫天宇宙繁星点缀的夜空,还有原始雨林婆娑摇晃的树影。 “小姐,你在怀疑什么吗?” “不……只是,周家也不简单,不然哥哥不至于入狱,它们签订的保密协议的内容我们不会知道。” “家主大人曾与我提过一些,周家参与了联合研究,也就是说,一旦研究出错,那么周家一定会有相应承担后果的责任。” “是么……是什么研究呢?” 赵则默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小姐,你知道我出身卑微,没有什么学识,家主大人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周倪林其实对这回答并不陌生,即使她已经二十四岁,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家中人也依然只会当她是个小女孩,她看向窗外,什么话也没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理想死了。 不久,她又如释重负般开口:“好了,你下去罢。” 赵则退离以后,室中剩她一人,飞船设施普遍朴素简约,这房间却与其他空间格格不入,锦衣玉帛,古色古香,也许曾经周家也是名门豪族,显赫尊贵,但她已配不上那些了。 琉璃灯的光辉使房间填充进名为“疼爱”的温馨,但它竟是如死那样一般沉寂。 翌日是江英来她房中唤起她的,少女就凑在周倪林的耳边,轻轻吐气,调皮地以为对方并未转醒,不料周倪林忽然睁开眼睛与她对视,眼波流转的双眸漆黑如墨,让江英一下恍了神。 “你有这样去扰过其他人么?”温和的吐息绕在江英唇上,令她无故泛起一阵莫名的热意。 江英抿抿唇,缓缓离开周倪林的脸颊旁,起身理了理耳后的头发:“这不是想和姐姐亲近亲近吗,其他人我可不敢,姐姐可是很温柔的。” “他们昨晚在做什么?”周倪林坐起,拾来一旁叠好的上衣,在江英面前更换起来。 江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做什么,一夜就在研究人体运动美学,还有嗓音开发。” “……”周倪林默不作声了一阵,“庸俗。” “哈哈,姐姐你好可爱。” 周倪林:“……” _ 陈桥很多时候都幻想过自己的情感生活,或许他会在早晨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充满爱意的早安吻,再注视她清澈动人、爱意绵延的双眸,然后开启一天的幸福生活。 但今天他睁开眼睛,有人怀抱着他,宽大的身躯为他筑牢安全感的高墙,欧左身上成熟男人的味道就在他鼻腔之中徘徊,他本应该重新审视自己与欧左的关系,可他现在只想遵循本心,给了欧左一个细腻轻柔的早安吻,见对方鸦羽般的睫毛轻轻翕动,他便动作幅度极小地起身,打开房间门。 门外金属的清冷又传递到他的嗅觉上,江英就在走道旁,目光毫不掩饰:“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倘若有天你也开始了爱人,你也会如此。”陈桥打开门,在里头旋转了门锁,将门轻轻关上,“周倪林喊你来找我?” “她应该不太相信你,毕竟谁知道呢,大名鼎鼎的陈教授,会有一个这样喜好情爱的儿子?” “也许你早几年前告诉我这句话,我会因我碌碌无为,庸俗至极的行为而感到羞赧,但现在,我只会为你的年轻感到惋惜,为你听墙角的独特喜好而感到悲哀。” 江英也不生气:“我说不过你,我不会和你吵架的,我只想说周倪林她并不坏,你以后有个什么计谋的,不要伤害她就好。” “为什么?”陈桥不解她的行为。 “桥哥,你只是忘记我了。”江英沉声道。 昔日过往如走马观花之景,在陈桥的记忆回廊不断涌现,他在其中寻找一个女孩的身影,却不知所获,不见踪迹。 “也是,”江英略有苦闷,“那会儿,你还叫我小江哥哥。” 那一刻陈桥如遭雷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见江英一阵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那是我的哥哥啊,你的小江哥哥哈哈哈哈哈!” “你原来是江怀元的妹妹吗?”陈桥下意识问。 “是呀,惊不惊喜?昨天我就认出你了,你不认识我,我就逗逗你,还有,我哥说他挺想念你的,你是结棍!” “你幸好没胡闹过头,江怀元他吃错药了,什么结棍?” “我们苏州的方言啊,就是‘厉害’的意思。” 陈桥找遍记忆储存库也没找到相关“结棍”的片段,只是想起小时候和江怀元一起闹出的糗事,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黑历史。 ——一起撒泡尿的黑历史。 陈桥:“……” “你怎么了?”江英见他不太对劲。 陈桥难堪扶额,朝他示意无事:“你哥在哪儿呢,也在这?” “他在雨林的另一边,周倪林不知道,你别说漏了。” “妥。”陈桥说完,早就在心中把江怀元大卸八块,去他妈的结棍! 这片地区的日光比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区都强烈不少,太阳的光辉倒映在雨林绿植的露水之中,晴空万里,万物都在蒸腾。 周倪林的飞船大概有一幢摩天大楼,那么大,听说是周家的私产,可见他们家经济实力有多雄厚,陈桥随江英走了很久,来到一间天文观测室,当他走进漫天繁星黑幕的房间,看到观测机器上的星象知识储存全部都显示未知,那一刻他知道,人类所惧怕的力量,他们恐怕永远都想象不出来。 他曾惊叹于克苏鲁世界极言荒诞的幻想,也曾仰望过深邃永暗的银河底色与灿艳的无尽星海的轮廓。 观测室顶是一整片天文观测镜,底部是一张会议长台,一盆多肉绿植正放其中,软金铜色座椅放置在案台四周,其余空旷的地方,尽惹人遐想。 陈桥在周倪林身后,有感而发了一段话:“我曾想,在《普罗米修斯》中,工程师的遗传基因被某种神秘黑色药物分解,它进入河水,流入大海,成为了人类初始的DNA,当时我想,为了证明人类也是异形的一种,有些人类似乎特别煞费苦心, 当我第一次仰望广袤星空时,我问我的父亲,凭什么人类能从无数蒙昧的物种之中脱颖而出?我父亲说,宇宙和生命是值得深度思考的存在,并非人类的思想有多么先进,多么优异,而是人类文明诞生在了一个和平的星球,仅此而已,人类的诞生并不是谁的恩赐,非得追根溯源的话,大千世界就成了无穷无尽需要有人去证明的算法,这将使我们的存在毫无意义。” “我赞同陈教授的说法,”周倪林笑说,“只有无限和未知,才是值得人类去追求的。” “或许我们该进入正题了?”陈桥开门见山道,“我想起来周家投资的那所研究院,似乎是我父亲的手笔。” “我们有很多时间,请坐,”周倪林拉开座椅,纤长白皙的手指肌肤裸露在铜黑色椅背上,成了其间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如先从朋友研究物说起?” 陈桥坐下后,心说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什么新型科技技术之类的东西,就没隐瞒什么:“他大概研究的是意识迁跃导体,也就是人工智能的意识承载器,类似于人类大脑的结构。” 然而赫尔墨斯对这解释不太满意,就跳出来纠正他:“亲爱的桥,教授的工作,哪怕是他在与我失联前的一秒,他都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癌症诱导药剂。” 陈桥说完愣了一会儿,被周倪林看出端倪:“还有什么吗?” “你可以说是人工智能量子药物感染综合症,这是教授生前,论文中未发表的一个命名,倘若你不想回答问题的话。”赫尔墨斯又道,让陈桥逼不得已接了他的招。 “还有人工智能量子药物感染综合症。” “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曾看到过的,我父亲未发表论文上的一个专有名词,我想他研究已经成功大半了,应该不在与周家合作的范畴?” 周倪林深呼了一口气:“兄长签署的合作协议我也看到过,协议上写的,是研究逆时基因工程。”她想到什么,与陈桥相视,两人都从对方平淡如水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意味。 ——这只是研究开始前协商好的保密工作,真正让人难以挖掘的真相,恐怕远不止如此简单。 ----
第8章 栖复惊
“人工智能量子药物感染综合症,确切来说表现为AI的系统构析混乱,储存信息分流。更加通俗来说,就是有意识的人工智能产生了精神病。”赫尔墨斯给陈桥解释,但这样的说法,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推翻了他对以往人工智能死板而没有人情的刻板认识。 “你在开玩笑吗?!赫尔墨斯,你想说你也有精神病吗?” “我接受过教授关于量子药物的实验,报告显示我的系统构析附合能力完全,本应适用于国家军事预测和经济研究,但现在我附属于你。” 陈桥没有落入到他的话中陷阱:“你的意思是,我还阻碍了你去报效国家的伟大前程?” 赫尔墨斯若是会叹气,它此刻应该也想表达自己的无奈:“普罗米修斯将火种带到人间,我以为,你也是我的普罗米修斯。” “陈桥,望你周知,我与你谈话的基础并不在于我单方面输出。” 陈桥闻言又端正身体,保持着在谈判中应有的气势和魄力,然而赫尔墨斯所说的那一段话又在他心头久久萦绕不去——他到底在父亲眼中是有多么纨绔,多么窝囊,父亲才会将赫尔墨斯当作亲情之爱的礼物赠予他? “周家也曾从事药物管理企业,几年前,禁制药品有一批在周家经手时间格外久,正是那段时间,兄长与陈教授交往密切。”
1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