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就见那厮仰脸“看”向他,双手拉着他的手,小幅度摇了摇,压低了嗓子娇滴滴地叫:“好哥哥……” 阴天子猛地一颤。 “你看,这样叫你都受不了,那要是在……”崔绝靠近他,笑盈盈、慢悠悠地说,“……床~上~” “住口!”阴天子果断喝止他。 崔绝歪头:“陛下是不是脸红了?” “没有!”阴天子恼火,蓦地反应过来,呵斥他:“你又调戏我!我是主君,你还总是调戏我!” “陛下是主君,臣当然不敢调戏,”崔绝一本正经地表态,“我调戏的是我的夫君。” “!!!” “……陛下?” “!!!”阴天子浑身僵硬,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忽地转过身,指向他:“你又有什么阴谋?” “哎?”崔绝噎住。 阴天子用力指了他两下,才想起来他看不见,悻悻地放下手,蹲跪在他身前,双手撑着崔绝的膝盖,咬牙道:“崔子珏,我以你未来夫君的名义警告你,你不许再这样动不动就撩我,看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受宠若惊、仓皇失措,很好玩吗?” 崔绝唇角衔笑,摸索着捧起他的脸,柔声笑道:“陛下才两岁,还可以当毛头小子。” “你大不敬!” “哈。”崔绝开怀大笑,低头要去吻他,被阴天子制止,扁嘴,用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小声哼唧:“陛下~~~” 阴天子当然想和他拥吻,他做梦都想吻崔绝,但他们平常那样克制,还是使得崔绝饱受浊炁侵体之苦,怎么还敢越雷池半步。 他屈指在崔绝额头弹了一下:“我真想将你现在这样子录下来,拿去老七面前炫耀,又一点都不想别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子。” 崔绝把他拉到床沿坐着,两人并肩依偎,絮絮叨叨说着没营养的情话。 “说到小府君,”崔绝不经意地提起,“刚才我听他的动静,似乎一直在擦刀,他的刀受损了么?怎么擦那么久?” “没受损,但那刀是他的宝贝,养护认真着呢,”阴天子哼了一声,吐槽,“用刀十分钟,擦刀两小时。” 崔绝失笑:“楚江王送他的刀,能不宝贝吗。” “楚江王送的?”阴天子心道这怎么跟老七说的不一样,“那小子跟我说是你们上次从幽冥湖底取出的辟阴阳刀……” 话没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那日的幽冥湖是楚江王构建的幻境,辟阴阳刀当然也是假的。 “那刀是哪来的?” 崔绝:“你猜呢?” 幻境是楚江王构建的,里面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楚江王以术法具现出来的虚幻之物,但那把刀却并没有随幻境消失,可见是实物,既然是实物,那是谁放进去的,肯定不可能是崔绝,那只能是楚江王。 想起崔绝跟楚江王联手做的那个局,阴天子就生气,赌气道:“我不猜。” “欸?” “我才不管他们的事。” 崔绝笑起来:“陛下是冥府之主,幽冥万物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怎能不管?” “冥府之主就是去管别人谈恋爱的?”阴天子没好气,“再说,不是有你在吗?” “那我要是不在呢?” “胡说什么?!”阴天子蓦地翻了脸。 崔绝被呵斥得登时收声,顿了顿,小声嘀咕:“我……我就是说……我要是碰巧有事管不了,陛下还不得……不得多管管嘛?” 他久病缠身,声音一向虚弱,这么委屈着小声嘀嘀咕咕了一阵,跟只仓鼠一般,硬生生把阴天子给气笑了:“是我太敏感,想岔了,抱歉。” “没事。”崔绝笑起来。 阴天子看着他的笑靥,轻声道:“我们都不要管老七和楚江王的事,让那两人自己折腾去,感情明明是单纯的,偏要搞得复杂,活该他们吃苦头。”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那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才不管,但他们两个可是冥王,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冥府的安稳。”崔绝道,“小府君是单纯的,可楚江王却复杂得很。” 阴天子知道他所言非虚,他更知道,即便崔绝算无遗策,面对感情也会束手无策,疑道:“你想要怎样?” “我当然是想他们两个老老实实,好好地辅佐你,”崔绝说着说着突然郁闷了起来,“但我想的就能实现吗?我运气那么差。” 提起他那倒霉催的运气,阴天子失笑:“别多想,都是巧合。” “我习惯了,”崔绝撇一下嘴,说道,“先按最差的情况来未雨绸缪总是没错。” 阴天子:“最差的情况?” “你觉得楚江王此人怎样?”崔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阴天子:“修为高,资历深,见识广……” “这都是优点,缺点呢?” “作。” 崔绝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被小府君听见。” 阴天子跟着他一起笑了,哼道:“我怕他?” 崔绝笑着说:“楚江王的作性,难保不会生事,万一他作出什么麻烦来,这就是我说的最差的情况。” 阴天子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个。 “陛下手里有一个对他永远有效的法宝。” “老七?” 崔绝点头。 阴天子摇头:“不见得,只有楚江王折腾老七的份,老七对付不了楚江王。” “小府君可是老府君的转世。” “他不是,他是独立的!” 崔绝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正是小府君脸上剑痕的位置,唇角衔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是谁也说不清的事。” 阴天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府君脸上有老府君的剑痕,但却没有老府君的记忆,所以既能说他是老府君的转世,又能说他不是,而正是这份模糊不明,困住楚江王,使得楚江王逃脱不了。 “之前为了拉拢楚江王做幽冥湖的幻境,我送给他鬼螣一族寻回记忆的术法,”崔绝笑问,“陛下你猜,他敢不敢用?” 他不敢,用了术法可以帮他判断出小府君究竟是不是转世,但万一他真的不是呢? 而维持现状,起码还能有个念想。 阴天子皱起眉头,一时间心里乱糟糟,想说这对小府君太残忍,又想问你不是说幽冥湖的事是楚江王主谋吗?千头万绪缠在一起,化作一个疑问:“你为什么突然讲这些?” “这不是闲聊嘛。”崔绝无辜地说。 “不是。”阴天子盯住他,心头浮现一个猜测,在齿间滚了三滚,仍是没有问出口。 ——你在传授我控制冥府不安定因子的手段,你在为我铺路,你要……离开我了吗? “陛下又多心了。”崔绝温声宽慰他。 阴天子冷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崔绝笑道,“我告诉你,不必多心,如果真是你想的那种情况,难道只教你对付楚江王就够了?秦广王呢?万一他跟北边的林幽篁情根深种怎么办?还有平等王呢,夜后可是一个大雷,还有其他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么多麻烦没解决,我怎么放心离开?” 阴天子没想到心事被他这样坦诚地戳了出来,愣了半晌,突然道:“你发誓,绝对不会离开我。” “陛下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呢。”崔绝抿唇偷笑。 “你又大不敬!” “我还没享受到和陛下的鱼水之欢,怎会甘心离开?”崔绝凑上去想要亲吻他的嘴。 阴天子忙不迭逃开,站在床下,看着那混蛋捶床大笑,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不许胡言乱语!你现在就给我发誓,不要转移话题!” 崔绝笑着叹气:“你了解我的情况,这是发誓有用的吗?不如多派人去各界打探,找一找擅长治疗魂体的医生,我听说妖界奇人异士最多,可以重点查探。” 阴天子何尝不知道发誓没用,但他就是气闷,看着他那从容不迫甚至还有点轻浮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再跟他共处一室,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第109章 阴天子心头郁卒难解, 走到甲板去吹风,却看到小府君倚在船舷,拎着一罐啤酒在喝。 “你不睡会儿?”小府君诧异地看向他, “跟判官吵架了?” “没有。”阴天子应了一声, 走过来, 双手握着栏杆,看向广阔的海面。 舰艇已经穿过阴阳两界, 进入冥府的领海,夜渐渐过去,天幕泛起深蓝色, 头顶的乌云缓缓翻滚, 苍茫的天地间水天一色、阴暗无光。 小府君看着他如刀削一般的冷峻侧脸, 嘀咕:“还说没吵架。” “老七。”阴天子出声, “你的刀……称手吗?” “废话,辟阴阳刀欸,当然称手。”小府君化现出武器, 借着微弱天光,可以看见遍布暗金色的铸纹,漆黑的刀身在将明未明的晨色中散发着森寒阴气。 阴天子沉默地看着他。 “唉, 好吧,不是辟阴阳刀。”小府君自嘲地笑了一声, 举起刀劈砍了两下,赞道:“但确实是一口好刀, 跟我的鬼炁十分契合, 明明才拿到手一个月, 却得心应手得好像用了几千年一般, 简直就是我的本命武器。” 阴天子:“用着称手就好。” “那当然!”小府君抬头, “问这个干嘛?你的割昏晓剑不称手?” 阴天子也化现出武器,割昏晓剑一出,小府君刀身上的阴气比刚才减少许多,却并没有像寻常武器一样受到完全压制,而是表现出了共存之势。 “它仿佛认识割昏晓剑。”小府君惊奇地说。 阴天子看他一眼,淡淡道:“他是你的武器,自然认识割昏晓剑,我们是兄弟。” “是哦!”小府君一拍脑门,接着想到了什么,“话说,你不打算重铸一下?现在这样子妖里妖气的,没有割昏晓剑的霸气了。” 割昏晓剑是阴天子佩剑,七百年前阴天子半淬灭时,遗失在妖界,被云阳氏改铸成了报冤行。 这把剑的样式,阴天子确实用着不太顺手,云阳氏为了能驾驭这把至阴之剑,铸造时做了很多改变,还掺入浓烈的妖血,使得长剑沾染了妖气。 但如今多事之秋,已经没有功夫花费在这种事上了。 “等判官痊愈,我会找铸剑师看看。” 小府君点头,看着报冤行的剑身,突然异想天开:“到时可以把剑一分为二,铸成雌雄双剑,你跟判官一人一把,不对,这样就得叫雄雄双剑。” 阴天子看着他,难得地笑了出来。 ——真是一个能把其他八位冥王一举都气成失心疯的绝顶馊主意。 卧室 阴天子走后没一会儿,白无常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看左右都没什么动静,轻轻敲了一下房门,探头进去:“气鼓鼓地出去了,在甲板上跟小府君喝酒呢,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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