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独自走上黑车,车辆缓缓开走。 天色渐晚,宋陨看着那消失的尾灯明白了,他从未接近过贺平晏。即使每天见面,每天做最亲密的事,他们还是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半死不活的贺安清,让他丛生了一种扭曲的嫉妒,如果贺平晏能这样恨自己,也不枉此生。 但贺平晏不恨他,亦如从没爱过他。 燕都医院的手术室门口,雨晴在来回踱步, 贺安清一行人回到燕都之后,她和容麟就被释放了,得到军委的最新信息就直奔这里,丰东宁运回来之后,很快医生会诊完就推进了手术室。 她听边防军的负责人说,丰东宁中了狙击枪,而且位置是心脏,这一枪是奔着要命去的,情况十分危急。 就在急得想直冲进手术室时,头顶的红灯灭了,大门打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丰医生怎么样?”雨晴跑过去问。 主刀医生摘下手术帽,头上全是汗,说道:“子弹取出来了,也缝合了,伤及心脏,暂时用仪器维持心脏跳动,但不知道自愈能力能不能让他挺过去。” 雨晴吼道:“那是脱离危险了没有?” “不知道。” 她一把抓住医生脖领,说道:“什么叫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好好救他,如果我发现你没有尽心尽力,我让人鱼唱爆你的脑袋,你会有幸品尝一下自己脑浆是什么味儿。” “嘘!”医生使劲儿拍着她手背,“人还在里面躺着,你小点声!” 雨晴松了手,医生知道她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也就没再追究,说道: “他的求生欲很强,不会辜负你的。” 雨晴闻言,眼眶就红了。 她跟着推病床的护士来到icu,护士把十几根管子插好挂好,七八个薄片状的全系屏幕悬在上空,每个数值都不正常。 雨晴欲哭无泪。 护士和医生都出去后,她后怕得无以复加,不光口干舌燥,手抖得连纸杯都拿不住。 她红着眼睛,小心地坐在病床边,生怕动一下就碰到那些管子。轻轻抬起手,抚上了丰东宁的额头,集中精力进入了精神图景。 她看到了那场激战,感受到丰东宁闻到贺安清身上气味之后的绝望,同时,借助大白熊的眼睛,她发现打出这致命一击的是—— 郑惑。 丰医生付出生命去救了一个根本不值得救的人。 雨晴将腰间的幸运小兔子拿下来,放在枕边,想了许久,她倾身吻上丰东宁苍白的脸颊,眼泪落下来: “丰医生,你一定会好起来,也一定会幸福。” 她哽咽地重复道: “我会让你幸福。”
第88章 无月之夜 陆宗域坐在一张审讯用的钛合金桌前,双手被扣在桌面上。 正前方是一个移动平板,上面正播放着几天前在莲花街的那场激战。 他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眶通红。 这段视频是莲花街部队释放的微型探头颗粒拍到的,在那辆翻倒的装甲车上,沈戎抱着浑身裹满绷带的An。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看到沈戎按碎了An手腕上的开关,那条纤细的手臂垂落下来。 抑制绷带上的经文飘起来,好像在进行最后的超度。 视频以一个爆炸结束,陆宗域用力试图挣脱镣铐,晃得砌在地板里的钛合金桌子都咔咔作响。 就这样挣动了好一阵才停下,他的手腕勒出了血。 “An的死与我们无关。”一名审讯官站在门边说道。 陆宗域抬起头,微微自来卷的发丝胡乱竖着,他问道:“黄钦呢?” 审讯官回答:“黄副官……” “死了。”开门声打断了审讯官的话,一个高壮的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郑将军!”审讯官马上搬了张椅子放在陆宗域的对面。 郑惑坐了下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陆宗域,说道:“黄钦被处决了。” 陆宗域颓丧地说道:“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你和你的向导致使余念死亡,我也有理由让你们血债血偿,但人不是我杀的,所以你的仇人并不是我。”郑惑将文件推给他,说道,“用情报网帮我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需要你在短时间内掀起舆论,能做到吗?” 陆宗域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字,左上角盖着“机密”的红色印戳,所以是纸质版而不是容易被盗取的电子版。 这是一份体检报告,而下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贺平晏。 “我有什么理由帮你?”陆宗域合上文件问道。 郑惑往桌上扔出镣铐的钥匙,说道:“你可以选择帮我,或者回燕都继续跟你的仇人共事。” 同一时刻,燕都。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没有板凳或是椅子,只能席地而坐。背面是冰冷的铁板墙,三面钢化玻璃围绕着这块五平米见方的地方。 贺安清靠墙坐着,脖子上的抓伤已经结痂,喉结旁边有一处很深的痕迹,也快要愈合了。 他以前伤口愈合的速度没有这样快,是结合给他带来的甜头,可要是不结合他也不会受伤。 敬事房是皇宫里的看守所,有亲军把守,他本以为这里早就弃用了,没想到不光继续在用,还把他给关了。 贺平晏的愤怒他已有所预料,但到如此震怒的程度,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来贺平晏对郑惑的敌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仇恨。 也许是因为父皇的死,也许是因为那只再也不能画画的手,总之这些都算在了郑惑的头上,所以贺平晏无法容忍自己唯一的亲人与仇敌结合。 他想对平晏说,联邦与圣地的矛盾太多了,导致很多关键时刻双方走错了路,渐行渐远。有一点祭司和郑惑都说过,他们本是同根同源,为何一直自相残杀,又酿出无数惨剧? 只是他需要时机,慢慢去渗透这些想法,他在坛城的生活,看到的圣地人,那些人不是什么极端分子,也是一个个在拼命生活的人,与联邦人无二。 送饭的亲兵来了,他们打开灯,将两块营养果冻通过玻璃门上的小窗扔进来。他打开一包正在吮吸,就看到那名亲兵走到旁边的玻璃房前,同样扔了营养果冻。 他这才发现,旁边的牢房里是有人的。 过了一会儿,地上堆着的一团破布蠕动了起来,原来那不是杂物,而是一个人! 只见那勉强能称之为人的生物,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但够不到果冻。他就这么一点一点向前蠕动,总算摸到了,只是笨拙的双手却怎么也撕不开包装。 贺安清起身走到玻璃窗前,向门口喊道:“你们帮他一下!” 回答他的只有关门声。 由于脖子受伤了,他没戴抑制脖圈,此刻便将精神碎片释放在旁边屋里,把包装划开,汤水滴下来,那人赶紧往嘴里塞。 接下来房间里红灯闪烁,报警声刺耳,亲兵破门而入,旁边的犯人扔掉果冻,抱着头蜷缩在一起,害怕得要命。 两个亲兵拿着枪跑进来,关掉了报警器,用枪指着他,说道:“殿下,您用精神力了?” “旁边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关他?”他问道。 一个亲兵开门进入,说道:“本来怕您伤口疼,所以没给您戴抑制手环颈环,但您这样让我们不好做,冒犯了。” 说罢,另一个人将抑制颈环给他套上,又抻出一根绳索锁在铁壁上,他的双手也被绑了镣铐,分别挂在两头,将两只胳膊拉开。 “等皇帝消气,自会放我出去,没必要这样对我。”贺安清挣扎着,但只要向前一步,脖子就被会扯住。 亲兵同样很为难,说道:“我们也希望陛下早些放您出去,这些天您就先忍忍吧。” 说罢,两人退了出去。 贺安清感到气闷,看向旁边那人,他回到了角落里,浑身发抖。脚边有个什么东西忽明忽灭,巴掌大小,像块反光的镜子。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精神体,而且是高阶,有壳,一开一合的。 这是……蜃? ……蜃……怎么似曾相识? 贺安清在记忆中搜索,他一定见过这个精神体,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越想脑子越乱,又担心丰东宁的安危,就这样直到筋疲力竭,才靠坐在铁壁上睡着了。 “陛下,您找我有事?” 袁眉生被七彩带入了寝宫,上次做完法事,他就再也没被传唤过,直到今天傍晚时分,七彩到斋合宫传唤他,才结束了软禁的日子。 “皇兄回来了。”贺平晏披头散发坐在帐子大敞的床榻上。 袁眉生进来后关上了门,七彩在门口守着,他这才看到屋里博古架被砸烂了,瓷器陶器碎了一地,差点踩错地方扎着脚,他赶紧迈了一大步,走到了相对干净的地方。 贺平晏的表情很恐怖,眼睛肿起,鼻头通红,像是哭了很久,声音也有些哑,道:“你说得都对,他在坛城,活的,也没有断胳膊断腿,今日朕已将他接回皇宫。” “恭喜陛下,这是殿下的福分。”袁眉生很高兴,他是最不希望贺安清死的人,不然不知道自己要被这变态皇帝折磨多久。 贺平晏捋了把头发,长舒一口气,说道:“所以朕要奖赏你。” “这是我分内之事。”袁眉生是个聪明人,一听这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贺平晏肯定没憋好事,便试探性问道: “陛下晚上不跟殿下小聚?” 贺平晏挑起眼皮看着他,黑眼珠吊在上面,显得眼白格外多,看得袁眉生直起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朕想再问你一事。” 袁眉生装作掐指一算,道:“那我要看看黄道轨迹,再准备法事的……” 贺平晏打断了他,直接问道:“告诉朕,如果皇兄要成婚,择什么良辰吉日?” “这……呃……”袁眉生支支吾吾的,心想这又是什么陷阱,便问,“得需要双方的生辰八字,请问殿下的婚配对象是?” “丰东宁。”贺平晏手撑在一边,靠躺在床头,说道,“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朕早在十五年前就指婚了,只是他们一直未行结合之礼,正好这次皇兄化险为夷,朕就想着给他冲冲喜。” 袁眉生出了一头冷汗,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订婚十五年都没结成,那就说明结不成了。万一真结了,郑惑不得弄死他们几个。 而且说出大天,丰东宁还躺在ICU里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这话肯定有什么阴谋。他道: “丰东宁不是还……” “只要还喘气,朕的圣旨就作数。”贺平晏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时机刚好是贺安清从坛城回来,袁眉生不确定他与郑惑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让贺平晏如此恼怒,以至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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