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域抹了把头上的水,沉声问道:“有事?” 沈戎借着微弱的亮光四处打量,敷衍道:“我用过这个舱,落东西在这了。” “我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刚刚有通讯器响了。” “是我的,怎么了?” 两个陌生哨兵相遇,大概率是谁看谁都不顺眼的,沈戎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又看了眼通讯器,想着一定是巧合,不管怎么说安悠瓷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好意思。”沈戎虽然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抱歉的态度。 陆宗域同样不太友善:“出去把舱门关上。” 沈戎慢慢抬起手,按下了起落键。门缓缓落下,视野逐渐收窄,直到完全关闭,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头上的灯变成了红色,旁边的计时器开始倒数。 舱室是密闭空间,声音不会传到外面。 “所以少爷就是沈戎。”陆宗域盯着门的位置,语气带着一种不屑。 身后呼啦一阵水声,安悠瓷浮出了水面,他是穿着衣服跳进来的,这会儿湿得透透的,抹了把脸上粘稠的液体。 “嗯。”安悠瓷爬上岸,说道,“你们认识?” “没人不认识沈家。” 安悠瓷甩甩头上的水,说道:“我衣服湿了,你的借我穿。” “裤子太大,你穿不了。”安悠瓷刚要再说什么,他又补充道,“而且你的少爷在门口还没走。” 安悠瓷忙凑到舱门听,陆宗域走了几步,按下墙上一个按钮,隔开走廊那面墙就变成了深色透明,果然沈戎还站在这。 安悠瓷与少爷仅有一层厚玻璃之隔,心咚咚跳。 “他发现了?” “不,他对你流鼻血了。” 沈戎面色凝重,正在用手帕擦鼻血。陆宗域平静地问道:“你们做过?” “没有!”安悠瓷不可思议地怒视着他。 这时,陆宗域看着门边上的控制面板,代表精神力浓度的数值直线上升。 “等等……糟了!”他赶紧一个猛子扎入水下,游到面板前,不停地按“暂停”,但无论他怎么操作,都无法打断机器的工作,舱室进入了巡航模式。 安悠瓷战战兢兢地问道:“怎么了?”他的脸逐渐发烫,明明昨天刚打过抑制剂。 “你第一次进平衡仓吧。”陆宗域见操作无果,只得靠近岸边,用手背轻触他脸颊,说道,“一旦舱门封闭,药液可以净化异能人的五感六识,加快代谢速度,我刚试了试紧急暂停,也不管用。” 安悠瓷一下反应过来,喃喃道:“所以昨天的抑制剂白打了?” 陆宗域无奈地笑了一声,表示认可。 如果抑制剂失去作用,安悠瓷必将在陆宗域面前出丑,可他现在出去,沈戎一定会不依不饶,刨根问底。 “你出不去,平衡仓一旦开启,为了防止骤停让精神力受到污染,倒计时完成之前,我们谁都出不去。”陆宗域看出了他的意图,指指墙上的时间,说道: “还有9个小时55分钟。” 安悠瓷的耳朵、眼皮都很烫,他感觉结合热已经无法阻止:“你真是……太讨厌了。” 陆宗域慢慢朝他走了过来,指着外面的沈戎,问道:“你想跟他做吗?” “怎么可能。”安悠瓷喃喃道,“我不想。” “既然不想跟你的少爷做。”陆宗域凑到安悠瓷的耳边,问道: “那我呢?” “什么?!” 话还没说完,陆宗域一把拽他入水,抱紧了他。 安悠瓷惊觉:“你不是对我没反应吗?” “没反应我跑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安悠瓷又问道:“那昨天?” “抑制剂。”陆宗域吻上了安悠瓷的唇,这与上一次沈戎吻他有天壤之别。虽然这吻带着蛮不讲理,却像火一样点燃了他的全身。 短暂而激烈的一吻过后,安悠瓷几乎喘不过气来,陆宗域盯着他说道:“你没回头路了,小蝙蝠。” 安悠瓷来不及质疑陆宗域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熟练,就算是个渣男也无所谓,他已然沉溺在哨兵强烈的气味中。 “不要,少爷还在。”他频频回头。 陆宗域掰过他的下巴,说道:“他看不到。” “可是……” “专心点。”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沈戎的目光透过密封玻璃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他居然在少爷的面前,与别人苟且,强烈的羞耻感与负罪感同时占据着这副身体。 陆宗域有些粗鲁,拽坏了他的上衣扣子,衬衫就这么松松垮垮搭落在小臂上,他热得像在高烧。 “关掉,我不想看少爷。”安悠瓷闭上眼睛恳求。 陆宗域没有停下,语气有些不怀好意:“为什么?你怕他?” “不是。” “你习惯依赖他,所以不敢在他面前不乖。” “不、不是。” “还是说,让他看到你这种样子,会令你羞愧?” “不是!” 安悠瓷极力否认,被说中才会感到愤怒。没错,一直以来,他害怕沈戎,他贪恋在普元的日子,不想再回到疗养院,就算看到了那么令人作呕的精神图景,就算耳疾复发,他也还是不想离开普元。 他没办法独自生存,他是软弱的,他选择依赖沈戎,享受这样的照顾,却又不愿承担责任。 太狡猾了。 “我不想跟少爷结合,就算所有人都逼我,我也不要跟他结合。”安悠瓷抽泣了起来,他终于勇敢地承认了,他不爱沈戎。 与身下的行为相反,陆宗域温柔地吻上了他的额头,说道:“你现在眼里只能有我,从今往后,只能看着我。” 两盏落地灯也熄灭了,舱顶上出现了模拟星空。 安悠瓷的衣服飘在水面上,身体被药液浸得滑腻,他两手撑在岸边,身后就是少爷的身影。而他的腿却紧紧地缠住了这个才见过三次的男人。 八年的朝夕相处,不及与陆宗域相拥的一秒钟。 天地之间,他只听得到陆宗域的情话与低喘。 他不是没试过去接受沈戎,但每每回想起那破败的灌木丛,那断掉的枯枝烂叶,还有那些残缺的尸体,他就感到反胃。 安悠瓷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找到自己一生的伴侣,在旁人看来是多么草率与不负责任,但本能驱使他义无反顾。 激烈的结合让他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沈戎是何时走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他在陆宗域温暖的怀里。 他们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交换了十几年的精力与记忆。不仅仅是认知,还有更真实的感受。 “你看到了什么?”安悠瓷脱力地趴在陆宗域结实的肌肉上。 陆宗域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平衡仓上方:“一把椅子。” “椅子?” “剧场里只有一把椅子,你在台上只为一个人唱歌,就是我。”多年来,陆宗域在白噪音中的遐想,变成了现实。 “我一定是疯了。”安悠瓷喃喃。 私自结合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尤其两人都是高阶异能人,处罚更是严重。普元和东华联邦对待这种事处理方式相对温和,不至于像圣地一样强行侵入异能人精神图景进行所谓的“修正”,但几年牢饭是跑不了的。 两人漂浮在药液上,陆宗域抚摸着他湿乎乎的头发,说道:“下周就成人式了,阶测后我会上报彭特使,我想他会通融。” “原来你早就盯上沈家了。”比起陆宗域来普元的真实目的,安悠瓷更担心的是: “沈家有危险。” “我会完成任务,让危险减小,你不用担心。”陆宗域诚恳地宽慰道。 “不……”安悠瓷摇了摇头,“危险不会减小,因为沈戎的精神体是高阶海错系,如果让军委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陆宗域错愕了一下,这确实出乎彭鼍的意料。安悠瓷说得没错,如果是高阶还好,但高阶海错系就极其稀有了,军委是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存在的,要么招安,要么摧毁。 虽然安悠瓷很想与陆宗域再多缠绵一会儿,但没有时间了,他说道:“我想保护沈夫人和少爷。” “沈家有自己的命运,而这个命运不掌握在他们手里,也不掌握在我们手里。”陆宗域承诺道,“但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恐惧。” 安悠瓷很庆幸,他的哨兵是跟他站在一起的,而他也做好了准备,坦然面对沈家和假冒的亲人。 凌晨,安悠瓷回到了将军府邸。 他彻夜未归,身上还穿着大了不知几号的衣服,蹑手蹑脚地回到佣人们住的附楼,轻轻打开厚重的木门,却看到姨母站在走廊。 “去哪了?” 安悠瓷手足无措,紧闭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少爷找了你一宿,刚回去休息。” “姨母,不,方艳,请您回青川吧。”方艳是姨母的本名,他从未直呼过,这是第一次。 姨母身上一阵恶寒,说道:“什么意思?” “回去向那个给你下达任务的人汇报,说我不能跟沈戎结合了。”安悠瓷僵硬地说道。 姨母轻蔑地哼了一声:“有人给你撑腰了?” “是啊,如果不想他把你撕碎,就别让我再看到你。” “反了你!” 姨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正好磕到太阳穴,脑子嗡地一声。他腿一软跪倒在地,姨母对着他的腹部又是狠狠一脚,皮鞋的鞋尖正好顶着他的胃,一下就吐出一口胃液。 他扶着墙试图站起身,这时一个肘击对着他后腰重重袭来,膝盖触地,骨头都要开裂了。 姨母是个中阶哨兵,力量反应都在他之上,这也是这些年他从没反抗过的理由。在这段冰冷的关系中,多年压抑的怒火一涌而上。 如果想赢,只能出其不意。 姨母一手提起他的领口,另一手挥拳打中他的下颌,头还没偏过来,又是一拳,嘴里顿时充满铁锈味,他被血水呛得咳嗽起来。 “废物。”姨母把他掼在地板上,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口水,“你是什么身份敢命令我?!” 安悠瓷急中生智,顺势打了个滚翻进自己的小屋,姨母起身捞他,却被他抓着手臂往前一拽,另一只手用力关门,连续三下夹击,让姨母的手臂像脱臼一样垂了下来。 他转身拿起木椅,使出浑身力气抡向姨母那条断掉的胳膊,椅子顿时碎成木条。这一下没有格挡,姨母向后退了一小步。在对方被打蒙的空档,他抽出一根木条,尖而锋利的那端直冲姨母的眉心刺去,就在相差一纸厚度的距离停下。 只听安悠瓷喘着粗气,说道:“回青川吧,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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