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他看到对方是谁的时候,满腔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 “小白,你搞什么?”御泽叫法亲昵,笑容和煦,“大半夜的,幸亏是你,要换别人,那群仙子们早冲过去把他脸揍肿了。” 江月白五指收紧,面前的仙镜再次碎裂成尘埃,淡入夜色。 御泽走近了些,问道:“你要看什么?” 江月白沉默不语。 御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被仙池中的寒树吸引——这里风景极素,也就只有这汪池水和这棵树显眼。 但今夜的仙池寒树中,少了一样声音。 一样,心跳声。 御泽身形一僵,神色微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剑心出了问题...... 那就是离渊出了问题。 难道是离渊没有承受住亲人离去的打击,最后还是自我了断了? 他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 良久,江月白开了口:“第一面仙镜里,我看到灵海在枯竭。” 御泽问:“那......第二面仙镜呢?” 第一面仙镜,江月白没有看到人。 第二面仙境,江月白看到了人,而且看到了很多人。 他看到无数人影在沸腾、在狂欢、在向着什么地方朝拜欢呼! 他看到每个人身前都亮着一滴水滴形的挂坠,和灵海上方蒸腾起的灵雾一个颜色。 御泽以为江月白要回答说剑心不跳与离渊性命的事情了。 可江月白说的只有一句: “人间的浩劫要提前了。”
第37章 赴雅会 醉生梦死空中阁 御泽惊讶道:“怎么回事?” 江月白眉心微蹙, 沉思了片刻,轻声道:“似乎是有人取到了灵海里的水,分给了成千上万的修士。” “取灵海的水?!”御泽闻言更加震惊。 当年如尘仙帝只算出灵海会在几十年内枯竭, 导致人间世界所有的地脉灵息干涸、引发修士们的无尽争端。 却没算到灵海枯竭的原因。 若真如仙镜中所现,灵海枯竭的原因是修士们提前争夺灵海资源, 那这因果本末似乎倒了过来...... 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嘶, 不对啊,按理说, 灵海枯竭之后,修士们为争抢仅剩的灵息, 才会陷入争锋杀伐、天下大乱......”御泽回过味来, “可是现如今灵海尚未枯竭、各家地脉的灵息也不会干涸,为什么要提前去争抢灵海的水?” 江月白沉默了许久, 才道:“我要亲自去看看。” 御泽瞪大了眼:“你亲自去看!现在?你疯了?” 飞升修者若重回人间, 过的也是仙界时间, 短短几日便会白白耗费大把的修行。 “破念还没炼成, 我必须阻止他们提前透支灵海。”江月白说, “而且, 剑心......” “剑心!好啊,你终于舍得说这个了。”御泽走近几步, 半笑了一声, “你不是一直胸有成竹吗!这回不信誓旦旦说什么‘他扛得住了’?啊?” “渊儿绝不会自寻短见。”江月白的声音很轻, 但口吻仍然坚定,“一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是是是, 对对对, 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唉......”御泽重重叹了口气, 在江月白身旁坐下来,“小子,我仗着大你些岁数,和你说说心里话,这做什么事啊,不可以没有决心毅力,但也不能太执着。” “听过一句话没,‘若入穷巷,及早掉头’。”御泽晃了晃酒葫芦,喝了一口,摇头道,“非要向前走,那就一定会头破血流。孩子,你听我说,炼不炼破念、开不开天门,都是你自己的事,和别人没关系,千万别把‘众生’这两个字时时刻刻扛在肩上,你撑不起来。” 江月白在夜色里闭上了眼,单薄的星光流淌过微显苍白的侧颜。 他这些年已经听惯了御泽的唠叨,更习惯了在对方唠叨的时候安静地保持沉默。 “过得没心没肺些,你会发现生活到处是美好!”御泽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只管将自己的话讲完,“若你的剑心炼不成,也别伤心难过,在这玄天仙境里要什么没有,每日和我这老头子喝酒谈天,或者和那些仙子们开开宴会赏赏花、吟诗作赋,多惬意自在!嗯?有什么不好?” 虽然江月白从没说过他在意那个徒弟,但离渊的爱恨之心是剑心、剑心就是江月白的命,御泽怕江月白回了凡间之后,发现离渊真的没有撑住...... 往后剑心不成、天门不开、无尽源泉不能放出,江月白恐怕会很不好受。 “诺!”御泽将自己的酒葫芦递过去,碰了碰江月白的下巴,“来,喝点?” 江月白终于睁开了眼,接过了酒葫芦,低声说:“渊儿不可能出事,剑心也绝不会炼不成。”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把酒葫芦抛还给了御泽,浅浅笑了笑,“前辈若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捏个好用点的身子吧。” “倔小子。”御泽“啧”了一声。 江月白没有反驳这句评价,从寒树下站起了身。 “捏身子我擅长,这事简单,可是......”御泽试图做最后的劝阻,“灵海枯竭是天劫,不论什么原因你都无法阻止,你确定还要回凡间吗?” “不能阻止,但起码能让它慢一点。”江月白淡淡说,“给我炼成破念的时间。” * * * 乌金渐落,薄月初升。 百妖山上空的天色一分为二,一半被夕阳燃烧成橘色的火焰,一半被冷月浸成冷色的蓝紫。 恢宏的天幕下,浩阔的空中楼阁悬在日月中央! 二十六家的仙纹瑞兽彩旗大气排开,在晚风中猎猎鼓动。 支撑空中悬楼的阵法熠熠生辉,一道云梯如同直刺夜空的利剑,通向半空的灯火通明。 时辰未到,前来参加易宝雅会的修士都还聚集在各处酒楼茶肆闲聊。 他们时不时望一眼空中的张灯结彩的明楼,眼里全是憧憬期待。 易宝雅会,名为“易宝”,实则可易万物。 不管是买还是租、换还是赌,只要有人愿意,再离奇的方式、再离奇的东西,都可以成交。 有人千金易宝、有人买凶|杀人、有人用命抵命...... “雅会”两个字只是给宣泄欲|望的行为披上优雅的外衣。 每次修真界各类血腥残酷的试炼比拼结束,一位神秘人都会举办这样一场盛大的晚宴,让修士们在杀伐的余温里再感受一次最后的狂欢。 日光消散在晚风中,巨大的寒月升至中天,给空中明楼披上一层流光溢彩的纱晕。 浮楼之上点着无数彩烛,从远处看,整座明楼像一盏巨大的金灯,让其后明月失色。 时辰一到,乐声四起,钟鼓齐鸣! 修士们纷纷起身,涌向云梯入口处。 江月白混在修士们的队伍里,一起走到了云梯前。 前后的修士皆是参加过妖林试炼的,身佩妖林试炼的玉牌。 “哎,你的玉牌呢?”挨到江月白时,云梯两侧的守卫修士拦住了他,“不会没参加妖林试炼就来蹭场子吧?” 妖林试炼,江月白不仅参加过很多次,还主持过很多次。 他知道玉牌上的灵纹数字,代表着这个修士在妖林中斩杀过多少只妖兽。 斩杀的妖兽越多,证明这个修士获得的秘宝也越多。 “这里不是人人都能来吗。”江月白说。 他参加过妖林试炼,却没来过易宝雅会——这是他死后才开始有的盛宴。 但方才在酒楼与其他修士闲聊,已将规矩了解了大概。 “是人人都能来。”守卫修士道,“但你没在妖林试炼里得秘宝,来这儿能换什么?” 江月白说:“换个见识,不可以么。” 守卫修士哈哈笑道:“行啊!那你今晚可要大开眼界了!” 说罢,他招呼对面的守卫修士放行,“让这小家伙去吧!” 云梯尽头,繁花似锦。 高空之中冷风渐急,花香甜腻的空气里夹杂着酒香和脂粉香。 江月白眉头轻皱。 以前他在的时候,仙门从不参加这种醉生梦死的奢华晚宴。 纸醉金迷,从来都是仙风道骨的反义词。 听那些修士们说,易宝雅会并非仙门举办的,而是一位神秘人——一位不知其名只知其号的神秘人,“雾山公子”的私宴。 但这里飘扬着二十六家的仙旗,想必这场盛宴也是沧澜门默许的。 那位什么“雾山公子”,恐怕与沧澜门关系匪浅。 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主持这样一场盛会? 江月白随着人群踏进富丽堂皇的大堂,一瞬间被扑面的乐声与香雾淹没。 琉璃灯盏垂珠帘,金碧雕栏挽云烟。所有的墙壁与地板皆由掺着金丝的碧石铺成,被烛火与华灯—照,像是浮光跃金的大海。 万头攒动,熙熙攘攘。 江月白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 形形色色,鱼龙混杂。有的修士自诩清高,来了此间奢靡宴,却不愿露出真容,戴着斗笠面纱。有的则想要在此间出个风头混个脸熟,露着真容大摇大摆,来回在人潮中穿梭。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交杂,笑闹、尖叫、呼喊、呵斥......让拥挤的地方变得更加拥挤。 远处有人喝醉了酒,与其他修士吹牛炫耀,没说几句急了眼,又开始破口大骂。有的修士则趁着机会,为博得女修芳心,一掷千金地泼洒灵石,引得众人欢笑哄抢。 江月白一路向里走,躲过飞来的绣帕香囊、避开女修们飘荡的纱裙、侧身闪过撞来的醉汉...... 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刚要转身上楼,便见迎面走下一个醉酒的修士,四周还簇拥着一大群人。 那修士一只手举着酒杯,一只手提着身前的金坠子,摇摇摆摆地从楼梯上踉跄走下:“看......看到没!藏金、藏金琉坠!爷爷我是第九日的前三甲!云掌门亲自给我套脖子上!” 周围爆发出一片艳羡的恭维和叫好。 那人越发来劲,脸被酒浸得通红,得意道:“一千灵石!我让人戴一天!谁要?” “我!” “我!我出得起!” “给我!我要!!!” 那人瞬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潮淹没。 江月白挤出人群时,与那修士擦身而过,视线掠过那个浅金色的坠子—— 藏金琉坠,所谓“藏金”,应当是坠子里面锁的东西是金,也就是极品灵息。 极品灵息来自何处?难道是灵海? 江月白早些时候在茶馆与人闲聊,听他们说,藏金琉坠是以前沧澜门只赏给二十六家的东西。 云桦为何要赏这种东西给二十六家? 江月白从前与御泽谈起人间往事时曾说过——只有舒棠能用自己的东西镇住二十六家,而不是单靠一把剑,才能做真正的仙门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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