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要吞掉宋时清,让总是很可怜的爱人到他的身体里去,再也不用受任何一点伤害—— 就在这一刻,病房外端着铁盘子的护士走过,脚步声如同一滴霎然撞在滚烫铁板上的冰水一般,让谢司珩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完全被黑色填满的眼球出现了一丝代表理智的空隙。 ——“艹。” 谢司珩捂着头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泥泞成一片的脑袋。 好半晌,那铺天盖地源于他自己内心的蛊惑呓语才消散掉。 谢司珩重新找回了原来的理智。 病房里死寂一片,宋时清还在小小声地哼着,呼吸急促。而谢司珩站在离床几米远的地方,紧绷的身形甚至带着点如临大敌的意味。 好半晌,谢司珩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懊恼又焦躁地锤了两下额头。 怎么办呢,他对宋时清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一不小心就会被另一个恶鬼般的自己的本性控制。 再这样下去…… 宋时清迟早会发现不对的。 一想到宋时清某天早晨起来,会在船上看到一摊浆糊一样,想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进身体的自己,谢司珩就崩溃。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吓到宋时清。 谢司珩就跟条拆完家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破事的大型犬一样,惶惑地在家里转圈,急急思考对策。 整条狗,不,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脑子已经干掉了的蔫巴。 谢司珩目光扫向楼下,只见历允和顾青已然买好了手机,正大步穿过马路,朝医院这边赶来。 ……谢司珩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和另一个自己融合之前,十八年他也没叹这么多气。 可当他制造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注定要用后面数不清的谎言去填补,直到将这张网填得天衣无缝,能死死缠住宋时清为止。 谢司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掐算了几下。 片刻后,他双手合十,朝顾青历允的方向微微一拜,“得罪。” 床上的宋时清若有所感一般,不安地动了下。 医院前,顾青踩上第一级台阶。此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离三点差半个多小时。县医院为了产妇方便,将部分产房和急诊设在了一楼。 站在顾青所在的位置抬眼,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产科医生和护士,隐约听见不知道是儿科还是产科传来的啼哭声。 顾青无可无不可地踏上几级台阶,接着脚下突然停住。 历允正在皱眉翻手机,公安局那边的同事发来了宋时清妈妈,宋悦的电话号码,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打过去。 思索几秒,考虑到蒙村这个案子目前是公安部和某顾青所属的特殊部门合办的,历允还是侧头,想征求一下顾青的意见。 就在这一刻,身边人霎时化作一道残影,几步冲进大厅,直接撞开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医生护士,直直朝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手术室奔去。 “哎你这人干嘛!” “先拦住他!” “谁啊?” 这两年医闹横行,看到这场面众医生护士当即心里就是一咯噔,一个看着比常人要壮实几分的医生腾地放下手中的饭盒,二话不说抓起了旁边的拖把。 历允在心中大骂一句,冲到那人面前一把按住他。 “你——” “警察,别动。” 说着他把证件朝围观群众一亮,心里已经把顾青骂出花来了。 这要是被拍到,上传网络,搞不好又得引起一阵负面舆论。顾青那部门难道就没有教过他们要谨言慎行吗! 如果顾青知道历允在想什么,就会重重冷笑一声。 他们平时都是上山下海抓妖落阵的人物,能有什么规矩。就他事多。 果然,就如历允所料,在看见他的证件后,被撞到的医生其中有一个脸色不太好,看着隐隐要发生争执。 正此时,一声尖叫从走廊尽头那间手术室中爆发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很不寻常的情况。 现在产房的门都带隔音效果,生产时产妇疼到最后,叫出来的声音也远不及影视作品中表现出来的那样。 一个站在近前的护士定睛看去,视网膜上生成画面的那一刻,整个人从头麻到了脚。 ——一个浑身紫红的,才被生下来的婴儿,顶开了产房的门。 它咧着没有牙齿的嘴,眼珠是全然的深黑,肚脐上拖着带血的脐带,身后,留下了两道爬动拖出的血痕。 它盯着护士,脸上的笑意充满邪性的恶意。 护士无声地捂住了嘴巴,缩着肩膀想要后退,可鬼婴像是在这短短两秒间,定下了她一样,猝然暴起,快速朝她爬来。 “啊——” “让开。” 顾青厉声。 护士甚至都没见他是如何起手的,眼前就是金光一耀,鬼婴撞上金光的瞬间,空气中腾起一股焦臭的糊味。 众人只听一声怨毒的哀嚎,被惊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而历允冲到顾青身后,就想拔枪。 “——你上来干嘛?这是个被附身的死婴,你又不能再把它弄死一遍。”顾青咬牙切齿。 历允拧眉侧眸看他,却惊骇地发现,顾青齿间隐隐透出了几丝殷红。 “让你的人赶紧拉警戒线,警官。” 说到最后几个字,顾青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快被历允气死了。 多数人即使知道自己经历了不寻常的事情,在被警察提醒以后,也会配合相关部门的工作。 所以,这起小范围骚动很快平息了下来。 当然,只是表面上平息。 谢司珩知道,相关部门已经在暗处展开了调查。 毕竟整件事情看起来,就像是涂山县这个地方环境出了某些纰漏,阴气极盛,鬼怪横行。 这么多人口的县城,不能不管,必须要按程序重视起来。 谢司珩从一个警员手上拿过历允和顾青给他们两个买的手机,笑着问了句,“历叔叔呢?” 新来的警员制服和普通公安局的有所差别,他叹了口气,“开会呢。也不知道你们涂山这个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能弄出这么大的阴邪——” “哎!”远处等他的那人似乎听力极佳,立刻出声制止,“你跟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直到这个时候,警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司珩不通他们那些知识,赶紧闭了嘴。 谢司珩恍然地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很明显,顾青一行人未来的主要精力都会用在调查涂山县上。 至于宋时清…… 谢司衡回头关门,病房里,听见他的脚步声的宋时清呆呆地转过头。 “我……我……” “嗯?”谢司衡不懂般发出了一个单音。 宋时清随着他的走近扬起头看他,一只手不安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我好像梦见肚子里有东西。” 梦里的一切都极为难以启齿,但面前是谢司珩,宋时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梦见它让鬼胎爬进我的肚子,还一直摸我的……” 谢司珩放下手机盒,上前,捂住宋时清的后颈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 “别多想,我一直在床边坐着,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吗?”宋时清不确定地问道。 谢司衡好脾气,“当然,我超凶,谁来烦你我咬谁。” 他们两个的距离太近了,近的宋时清在惶惶和面前人对视两秒以后,微微仰开了一点。 “你别,你别离我这么近。” 谢司衡一下子笑开了,“你怎么这样啊,你自己睡醒被噩梦吓到了,一副求安慰的模样。现在被安慰好了,就来嫌弃我。” 宋时清顿了下,也觉得自己有点没良心。 ……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谢司珩纵容他的样子了。 自然而然地,宋时清产生了一种,谢司珩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放开了自己的警戒心,开始享受起谢司珩的宽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份偏爱的后面可能是什么。 比如说现在,如果顾青在这里,就会发现,侧对着宋时清的那面窗户上,正趴着一只形容扭曲的黑色影子。 那是被宋时清的血肉吸引来的东西。 它用乱发中露出的那只红色眼睛盯着宋时清,企图制造吃一些动静,让宋时清“察觉到”它的存在。 “顾青老师呢?”宋时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问道,“他怎么不在?” 谢司珩捏他的手指,“他好像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说是让我把图片发给他,他有时间再看。” 宋时清一下子有些茫然。 怎么会这样。 它还以为顾青会先解决它这边的事再走,怎么会……? 谢司衡打量着自己不安的小爱人,在心里叹息。 好可怜,他没时间管你了,怎么办。 最后一个能救你的人也不在了,你要怎么办呢宝贝? 我们时清好可怜啊,只能跟我在一起了。 外面那些鬼找进来的时候,时清连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能躲进哥哥怀里—— 谢司衡一下子守住念头。 他笑了下,“咱们要不要准备准备,出国躲躲?” 他们两个该考的试和该做的实践都弄完了,现在只等高考,分数出来以后就能钱申请学校,基本上没压力。 这一套准备是宋时清之前早早做好的,但现在,却也是他迟疑不定。 “我想,等顾青老师看完那张婚契以后在决定。” 宋时清没注意到谢司衡细微的神情转变。 “我总觉得他能再看出一些信息。” 比如说那只鬼为什么会化一张谢司珩的脸。 宋时清心底极为在意这点。 “……好吧。”谢司珩应下,懒洋洋的,“听你的。” 表面上,谢司珩:听你的~ 背地里【谢司衡】:准备搞事!
第四十五章 气氛松快起来,但宋时清看着谢司珩,不知道为什么好半晌没有说话。 谢司珩眨了眨眼睛,笑着朝左边歪头,又歪到右边,跟没立耳甩耳朵的德牧一样。 宋时清被他这傻样逗笑了,“你干什么?” 谢司珩一看他笑,就凑上去捏他手指,“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宋时清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在谢司珩的注视下,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 “谢司珩,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谢司珩挑眉。 他极为自然地看向窗子,又扫过空无一人的走道,然后收回目光和宋时清对视。 宋时清被他的动作牵引着,也跟着四处看,样子怯怯的但又很认真,真的在认真思考心底微妙的不安来源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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