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姐沉默了很久,看看婚契,又看看手机,难言地问道,“这玩意是你自己写的?” “……怎么可能。”谢司珩低声。 他眉心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张学姐没察觉他的异样,晃了晃木板,“那这是怎么回事?” 谢司珩也不知道。 在离开学校的那天,宋时清说在窗外看到了鬼影。所以从始至终,他们都很自然地认为,这张婚契,是那个东西送来的。 所以这上面一定写着那东西生前的名姓名,如果能通过名字找到那东西的骸骨,应该就能请人屏蔽那东西对宋时清的感知。 谢司珩想得很好。 但他从未想过,这上面写的会写着他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这东西真的是缠着宋时清的恶鬼送来的吗? 会不会是别人的恶作剧? ……可谁又会开这种没有必要的玩笑呢?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谢司珩脑中纠缠,他脚下踉跄了一步,抬手捏了捏眉心。 “学姐,”谢司珩扯出一个笑来,“我问下,这张纸,是新的还是老的?” “肯定是新的啊。”张学姐毫不犹豫。 谢司珩看向她,“为什么?” 张学姐皱眉,“制式不对。你一直说这是婚契对吧,其实它应该叫聘书。” “三书六礼中的三书,包括聘书、礼书、婚书,两家商定下孩子的姻缘后,由男方家写下聘书送往女方家。这张完全不对,正经的聘书上不仅该有婚姻双方的家世、出生年月,还应该写明两家当前的居住地。” “还有这里。”张学姐点了点媒人签名的地方,“应该按手印。更何况这上面还写了你和你同学的名字,怎么可能是老东西。” 说完她又很小声地补了一句,“纸张摸起来倒像是老的。” 谢司珩眼前一阵眩晕。 他仿佛踩在了一片黑暗的边缘,再向前一步,就能踩进一片自己从来没有踏足的领域。 这张婚契上当然没有谢司珩和宋时清的住址。那个时候,住址是跟着父母亲族走的,他们一个是死人,一个早就找不见了父母,哪还能有住址。 再说应该印在名字上的手印。 谁说那张婚契上没有? 他们名字上用血印下的指痕,不是在清洗的过程中,融进了那几盆血水吗。 是,这就是张婚契。 活人结亲下聘书,死人,当然只能结契。 谢司珩太久没有给出回应,张学姐终于觉察出了不对。 “你怎么了?这玩意真不是你自己做的啊。” 谢司珩强忍不适,“我做这个干什么?” 学姐:“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我看那上面的血像是真血,谁能跟你们开这种玩笑啊。。” “……谁知道呢。”谢司珩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行,这事就先这样,多谢学姐,回头我去r城请你吃饭。” 说完,也不等张学姐回应,他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谢司珩捂住额头朝后踉跄几步,后背一下子撞在树上。 树叶上兜不住的水簌簌落下,扑了谢司珩一脸。 ……不对,哪里都不对。 谢司珩想道,怪异的景象堵在他的脑中。 那张婚契就像是一条锁链,有人在他耳边轻声漫语地告诉他,宋时清是他的,早就是了,这辈子生下来就是。 今天正是吉日,快去带他回家啊。 快去啊。 【大少爷,太太在等着您呢。】 从未有过的迫切愉悦感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谢司珩陡然捏断了一根树枝,借着粗糙的断口抵住手心,借由疼痛将将恢复了一点理智。 得回去跟时清说这件事。 谢司珩强忍着脑中那些突然冲进来的杂乱声响,回到他们两原本睡着的地方。 “时清,醒醒。” 谢司珩的手压在隆起的被子上,直接,将被子压塌了下去。 谢司珩:…… 他盯着凹陷下去,毫无支撑的被子,片刻后,缓缓将其掀开。 一个由茅草扎就的人形躺在那里,没有五官的光滑头脸,空洞地与谢司珩对望。 【太太来了。】 【快,快都让开,少爷接太太回家了。】 轿子落地,宋时清很轻地朝前面伏了一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盖头拿下。 他就这么如同木偶般坐在轿子中,任由那东西将自己带到这里。 ……好可怜。 真可怜。 时清被他吓得不会动了。 像是一只应激的小猫一样。 它撩开帘子,抱出宋时清,没忍住低头在大概是宋时清脸颊的地方亲了亲。 宋时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生理性眼泪沾湿睫毛。 【太太害羞了嘻嘻。】 【待会少爷还要和太太洞房花柱,可不能害羞。】 洞房…… 宋时清攥紧了嫁衣下摆。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定会在床上疯掉的。 直到现在,宋时清也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缠上。 他明明只是回老家送姥姥最后一程,就莫名其妙地被这只恶鬼缠上了身。它在梦里对自己为所欲为, 更窒息的是,这东西就像是认准了他一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更换目标。 轻柔的吻落在了宋时清紧绷到发白的手背上。 它掰开宋时清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这纠缠如果发生在两个活人之间,该是亲昵缠绵的,但它几乎有宋时清两个高,握住宋时清手指时,更像是一头畸形的,摘人欲噬的兽类。 【不怕,时清不怕,很快的。】 宋时清不懂,很快什么?很快杀了他吗? 但抱着他的东西很快给出了回答。 【等时清与哥哥缔结姻缘以后,就会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痛,不用怕。】 它朝里面走去。 曾经出现在宋时清梦中的宅子,院中鬼影幢幢,来往端茶倒水的丫头呆滞地扭过头,朝两人露出同样的笑来。 那些看不清面容的宾客伏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舔吃盘子里的吃食。 它们咀嚼肉块,发出粘腻声响,但在谢司珩和宋时清走进这个院子后,它们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嘻嘻。】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 【嘻嘻。】 接着是第二声。 ……恭喜谢少爷。 恭喜少爷…… 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嘻嘻。 前面,尖细的女声突然高叫起来——【一拜天地——】 它没有拜,只是抱着宋时清继续朝前。 【二拜高堂——】 【时清,该下来了。】它轻声说道,将宋时清放到了地上。 可宋时清哪还有力气站,他的脚才接触到地面,整个人就软软地朝前扑去。 【娇气。】它无奈但难掩愉悦地说道,【是真的站不稳,还是在和哥哥撒娇啊。时清这样,是要被下人笑话的。】 宋时清脑中一片空白。 盖头下的空隙让他有机会看清面前椅子上的人。 ……那是穿着寿衣的宋翔、刘雯雯和谢家夫妻。 一只手搭上了宋时清的肩膀。 【时清看见了。所以不要跑好不好,哥哥现在脑子不像以前那样清醒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好心。如果时清再不见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死。】 【我们不跑了,好不好。】 宋时清说不出来话,他的灵魂已经被某种沉黑的锁链死死地锁在了身体深处,他动弹不得,也不敢有动作。 身后的东西没办法地笑了笑。 按着宋时清,像是摆弄自己心爱的娃娃一样,按着宋时清行了个礼。 【夫妻——对拜——】 谢司珩:(无措)(茫然)时清,是,是我老婆啊…… 鬼攻:(冷笑。) 后面还有三千多字,是时清跑路然后一堆鬼去抓的,但是发出来估计又得锁。好像审核经常以为我写恩皮情节,不知道怎么回事(捂脸叹息)。我再改改,明天发。
第三十二章 宋时清的手臂手腕上全都是交错的鬼手,青黑色压不住紫红的尸斑。它们拉起宋时清,要压着他行对拜礼。 就在这一刻,宋时清陡然挣扎起来。 就连它都没有想过宋时清能挣脱开自己的钳制,一时不差,居然真的让宋时清扑到自己面前。 “……放了他们。”宋时清站不稳,攥住它的衣领说 盖头后面的铃铛很重,晃了两下,最终带着整张做工精良的绸子坠到了地上。 它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地蜷缩了一下,似是想将宋时清的眼睛蒙上,但其实已经没有作用了,宋时清已经将他真正的样子收入了眼底。 宋时清一直知道它庞大,但事实上,这只恶鬼几乎比他高出大半米,黑发带着血污,凌乱地遮住他上半张脸。 他穿着喜服,明亮的鲜红衬得他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格外苍白,只看那骨像极佳的鼻梁和形状薄凉的唇形,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对俊美同类天生的好感。 但它弯着腰,宋时清能看见它的背后。 ——从后颈开始,一直到脊椎,它的皮肉朝两边翻开,肌肉苍白的断面与整条脊椎暴露在外面。数不清的扭曲恶鬼堆叠在其中,上半身像是冬天砸开冰面时伸出头呼吸的鱼那样伸在外面。 面目狰狞,前肢或怪异伸长,或弯折纠缠。它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思想了,只是它恶念的容器,驱使的役鬼。 所以很自然地,它们盯着宋时清。 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宋时清的瞳仁里映着这些高高低低晃动着的数张人脸—— “放了他们。”宋时清听到自己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祈求。 它安静了好久,像是在理解宋时清的恐慌和担忧。 然后,它笑了起来。 恶鬼是是不会为活人柔软苦涩的情绪所感动的东西,它只会揪住宋时清所在意的事物,像是揪住小猫的后脖颈一样。 这是宋时清的弱点。 是能让时清乖乖听话的弱点。 它顺着宋时清的力道俯身,像是一头格外庞大的巨兽。居高临下。 【哥哥当然可以放了他们,毕竟是长辈,让他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凡事都不方便,时清也不想这样,对不对?】 宋时清根本没有力气回应它的温声细语,他只想让那四个人活着。 它用手摩挲着宋时清汗湿的后颈,像是在安抚自己不愿意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小妻子,【时清乖乖拜堂,哥哥就让长辈们回去,好不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宋时清的眼中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泪。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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