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戴上……嘻嘻】 绿得邪气的翡翠镯子被强行套到了他的手上。 宋时清脑中,某条弦也断掉了。 …… “……医生你再给他看看,都已经睡十二个小时了。” “真的没事,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他就是太累,肯定平时经常熬夜,一下子爆发出来,身体现在正自我修复着呢。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呦。” 县人民医院的走廊里,谢司珩强压火气,好声好气地和医生说,“他平时从不熬夜的,早睡早起,每天八小时睡眠加一个小时午休、” 不等他说完,中年的女医生就抬手点了点他,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意思是这小孩,还跟我扯谎呢。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谢司珩才在墙上锤了一下。 “说了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焦躁。 想想,其实让医生检查宋时清的作用基本上相当于让聋子去做翻译。 根本不是同一个领域的事情。 但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的人,他还是下意识地想从现代医学上寻找到一丝支持。 ……总不可能真去找风水先生吧。 找谁?那个诓了宋阿姨十八年的骗子吗? 谢司珩满脑门官司,正准备联系一下爸妈的时候,病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哼响。 ? “时清?”谢司珩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 赶巧,这一间病房四个床尾只住了宋时清一个。 房间里安安静静,但宋时清却像是完全被魇住了一样,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 谢司珩拧眉,片刻后,他放软声音,“时清,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走到了宋时清旁边坐下,偏头观察宋时清的样子。 然后,谢司珩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 宋时清整个人显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脆弱,乌黑的眼睫惶惶地垂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脖颈潮湿,像是才浸过水一般。 “谢司珩……镯子呢?”宋时清抬眼,眼眶微微发红。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谢司珩呼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那只翡翠镯子,没递给宋时清,只是让他这么看着,“我们从那破烂医院出来的时候,你手上戴着它——” 他话音未落,翡翠镯子就被宋时清抢过。 一下,狠狠砸在了地上。 摔得粉碎。
第十八章 …… 谢司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看着满地的碎片,他心底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空落。 就好像,即使在最混沌的时候,他也还记得要给另外一个人挑选合心意的礼物,但结果却是—— 谢司珩猛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在被另外一个东西影响脑子。 谢司珩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地的碎块上收回,看向宋时清。 “时清。” 宋时清一言不发,肩膀微微发颤。好半晌,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朝后仰去。 “宋时清!”谢司珩一下子慌了,跑上前手都伸出去了,才突然发现,宋时清不是又昏过去了,他是在……哭。 宋时清唇线紧紧闭着,脖颈线条随着抽气起伏,清晰鲜明。 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无措和委屈。 谢司珩单手撑着床沿,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宋时清。 昨天晚上,他们脱离那个鬼医院以后,刘柠和宋时清都昏了过去。面前是一栋已经外墙墙皮脱落的废弃楼房,身后不远处,就是县人民医院。 没了那东西的影响,谢司珩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放声歌唱,响动引来了在医院门口找了他们好几圈的医生护士。 诡异的是,他们根本不觉得三人在医院门口莫名其妙失联了一个多小时有什么奇怪的。 一口咬定是三人乱跑,还不愿意承认。 态度笃定到诡异。 要不是县医院里人来人往,通讯什么的一切正常,谢司珩简直要怀疑自己又陷入了另外一个鬼区。 “……谢司珩。”宋时清突然开口,声线带着轻微的鼻音。 谢司珩“嗯?”了一声,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讲。 宋时清恶狠狠,“我要刨了那只鬼的坟。” 语气虚弱加啜泣,但超凶。 谢司珩:……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病房的地上,宋时清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温暖。 他的手腕上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种,被尸体抓握过后留下的阴冷痛感,生理性的战栗蔓延全身,即使盖着被子也无济于事。 宋时清用手臂挡着没办法控制的生理眼泪,脑中不断回放那些恶心的、恐怖的、带着腐烂气息,用恐惧挤占他理智神经的画面。 这种本能的回放根本不是他想叫停就有用的。 耳边安安静静,但突然地,他面前的人好像弯下了腰,宋时清听到了外套衣料摩擦的声响。 不等他放下手看去,自己就被裹巴裹巴包成了一个被子卷,被人抱了起来。 “好,我去给你找施工队,咱们把它九族都给刨出来。”谢司珩认真回他。 …… 宋时清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自觉丢人,把额头抵在谢司珩肩膀上,平息身体的战栗。 谢司珩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 宋时清在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外套下摆。 这是一个带着依赖的信任动作,像是严寒中的小动物和主动靠近另外一个同类,相互依偎着取暖。 好半晌,宋时清才脱离刚醒之后的心悸状态,在谢司珩肩膀上推了推,闷闷问道,“表姐呢?她有没有事?”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宋时清当然能意识到,刘柠的伤是因为她动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只镯子,是【它】为宋时清准备的。 宋时清没办法不对表姐产生愧疚。 谢司珩转头抽了几张纸,叠在一起往上面倒了点水,“转去市医院了。” 宋时清一愣。 谢司珩看他那副红着眼睛的可怜样子就又好笑又心疼,拿纸给他擦脸。 宋时清下意识偏头躲了下,又被谢司珩扳着下巴转回来。 “别动,你手上还有伤呢。”谢司珩哼笑,接着跟他解释,“我打电话给你舅舅舅妈了。昨晚他们连夜赶过来看表姐,我跟他们说,表姐有可能伤到了眼睛,最好去市医院检查,他们就带表姐走了。” 宋时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迟疑一瞬,“你故意的。” 谢司珩放下手,“嗯”了一声。 他和宋时清对视,声音透着股郑重。 “如果我家那几本书没写错的话,被缠上的人,最好是别和其他普通人在一起。容易让他们也被那东西注意到。” …… 宋时清垂下眼,抠了抠被面。 是。 如果他没有住在表姐家,翡翠镯子就不会放在表姐家的桌子上,也就不会让刘柠受伤。 …… 宋时清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皱眉看向谢司珩。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应该……离我远点。”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宋时清不禁放轻了声音。潜意识已经替他做了选择,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谢司珩。 谢司珩笑,“那怎么行。我当然得一直跟着你。” “可是你……” “没有可是,咱俩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宋时清仰头看着他,乌黑的瞳仁间是未加任何掩饰的依赖和担忧。 无端让人心痒到暂时没办法去想那些闹鬼的破事。 谢司珩瞅着他,手指在还没扔掉的纸巾上摩挲了一下,几秒后,他突然玩笑般问道。 “时清,人家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是不是得考虑考虑把自己打包送给我。” 这真的是一个玩笑。 谢司珩虽然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但他还没想清楚。 只是凭着心底的那股冲动,随口提了一句。 他笑着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身后投下阴影,是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吸引人的青年,谁都不可能错认他的性别。 如果是平时,谢司珩和宋时清开这个玩笑,宋时清可能顺着他的话就认下了。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清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个在梦中,用庞大怪异的身体密不透风拥住他的东西。 身体被迫打开的陌生感觉一下子被回忆起来,宋时清当时脸色就白了。 ? 谢司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宋时清是怎么回事,两秒后陡然想起他身上凌乱的痕迹,和昨天晚上幻觉散去时的那可怖一幕。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不是想侵犯你、艹,我在说什么……” 谢司珩心慌解释,简直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你俩在干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问话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谢司珩立即收声,和宋时清一起朝门口出声的人看去,却见是舅舅宋翔和跟着一起过来查房的医生。 估计是一晚上没睡觉,这个中年男人两只眼睛明显带着红血丝,但精神还是很好。 “舅舅。”宋时清打招呼。 宋翔走了进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忍不住叨叨“你们这些小年轻哦,一天到晚不好好吃饭睡觉,身体弱得跟什么似的。” 宋时清皱了皱眉,但没有解释。 不能把其他普通人牵扯进来。 “你姐那眼睛还要再观察一下,你舅妈在市医院陪她。哎,小姑娘,做事没点小心,还连累你们了。” 宋翔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夹,从里面拿出十来张纸币,也没数,直接递给谢司珩。 “不用不用,医疗费是时清自己付的。”谢司珩赶紧后退了一步。 “哪是。”宋翔强行塞给他,“我得回去继续办事,今天县里赶集,你俩再休息休息,去那玩玩,买点吃的喝的你们小孩喜欢的。我就不照顾你俩了。”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谢司珩失笑。 “哎。”宋翔挥手,“麻烦你照顾清清了。” 说完又转向宋时清,“千万别再饿着了啊。” 宋时清乖顺点头。 宋翔招呼完两个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想想也是,葬礼那么多事,这下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不紧赶慢赶,根本来不及。 宋时清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许久后,终于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抬眼,只见谢司珩还在盯着他。 跟打翻了水盆,正忐忑等训的大狗一样。 …… “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多了。”宋时清小小声。 ……谢司珩蹲下来,从旁边拿过宋时清的鞋子,放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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