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别让他恃宠骄纵,也别浪费我对你的支持。” 理智而言,的确如此,但他的灵魂却始终否认,海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最终,杜尔拍了拍他的肩头,“至于那项提议,大伙儿一致通过。绿眼睛可以来营地透透风,不过我建议应该把他关在飞船的牢房里,派人轮班值守,等到透风的时候再让他出来。你把他留在帐篷里并不安全。” 海兹把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 当杜尔想继续开口时,海兹截断了她的话,“就这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别让船员们把他太视为兄弟,否则把他交还回去的时候很困难。” 杜尔点头同意,“你说的没错,如果奥瑟没有如约撤除伽马区,船员们也会不忍心动手杀了他。我会提醒大伙儿的,你最好也把这个警告铭记在心。” “让奥瑟人滚出我们的土地,才是最重要的,”海兹坚持道。 杜尔冷酷地提醒道,“如果奥瑟没有实现我们条件,大伙儿对那个囚徒的接纳也将止步于此了。” 海兹点点头,他面向河边。杜尔往她帐篷的方向离开了,海兹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平复不安的心情。他看向远方的视线一如既往地敏锐,但他的头脑此时却已经无可救药地糊涂了。 “指挥长?”海兹转过身,发现几米开外有个叫斑鸠的船员正站在那里,他皱着眉头,脸上布满沧桑的痕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斑鸠点了点头,但眼神还是充满疑惑,他回到了值守的地方。通常这个时候指挥长不会巡视,这么晚了,如果指挥长出现,一定意味着有什么问题。 时间的确很晚了,该去睡觉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等待他们的还有什么?现在也没什么需要过分忧虑的。 那我到底在怕什么? 月亮升得更高了,银色鳞片在河水上微微颤抖,营地里散落的火火堆已经熄灭,海兹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的帆布帐篷很宽松,掀开帐帘,绿眼睛已经在角落蜷缩着睡着了。他背靠一堆枕头和毯子堆成的床,那是海兹睡觉的地方,但他并没有真的躺在床里,只是靠着,他实际睡觉的地方只有一方地毯,底下有很多石子。 虽然海兹钻进帐篷的声音很轻,但迦南还是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天空没有一丝云层,月光很亮,把帐篷里照得朦朦胧胧的微光。其实,迦南睡得并不踏实,半睡半醒之间总是回想起在那个圆球里海兹被折磨的影像,血腥、残忍,甚至是恐怖。 他坐起来,看到海兹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同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海兹扬起眉毛看着迦南。那双绿眼睛里波光闪闪,甚至有些眼含深情,看得海兹浑身不适。 迦南赶紧收回目光,又准备躺下。 “等等。”海兹叫住他,他的眼神有些警惕,都是因为刚才绿眼睛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警觉的棕色眼睛在迦南的手和眼睛之间来回打量。 他的手曾经拉着皮带,拖行昏迷的海兹走了很久,都被摸出了血。现在手掌包扎了一层薄绷带。 迦南把手竖直立在胸口前,示意他可以看,但是他没想到海兹竟然把手伸了过来。海兹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只手拉过来,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天呐,迦南不知道海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可他的心头快要跳出来了。 “让我看看,”海兹说道。他握住他的手,很轻,一点没有粗鲁,“到亮处来。”他用另一手掀开帐帘。迦南离门帘比较近,他往前移了移,无意间也离海兹更近了,他仰着头。海兹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他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指。 “现在还疼吗?”海兹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说话。迦南等了片刻,然后含糊说道:“我可不是小公主。”说完,他笑了,海兹却没笑。 “你这是出于友好的问候吗?”迦南的神情也变了。 “嗯……也许是吧……”海兹声音浑浊不清。 这时,海兹摊开手给他看,就这样让迦南的手摊在他的掌心里。然而,种种感觉奇异地混作一处,海兹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绷带。“你很勇敢。”他低声说。 手指的摩擦,他的手心拖住他的手背。当海兹的视线从他手掌的绷带离开时,迦南的目光无可回避地落到他脸上;于是他们意外地对视了。 虽然海兹并没有说一句话,但迦南仿佛出现了幻听,他看着海兹的脸,忽然听见了海兹曾经对他的警告,“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不过你要知道,在那之后你会有多么厌恶自己”,那声低语又回响在耳边,他那略粗鲁的威胁令他既期许又恐惧。 海兹的手指在迦南的手心的抚摸慢下来,或许,如果他再多触摸一会儿,迦南感觉自己就会堕入某种惶恐中;而此时海兹的手里离开了他的手心,过了一秒钟,海兹才放开手,把迦南的手缓而轻地放回了他的膝盖。 迦南试图用回想九鸷来驱散海兹的影子,但九鸷的面孔却在逝去的光影中逐渐消散,现在只有一片漆黑:海兹的身形高大伟岸,躯体伤痕累累,模样饱经风浪,肌肉上的金色花纹,浑身散发着野性的、原始的雄兽气息。 太糟糕了,这念头令他脸红。 “我想出去透透气。”感觉到有些燥热,迦南赶紧这么建议到。 “咳……主意不错,我也这么想。”海兹局促地站了起来,换上了凶巴巴的样子,“不过我得看住你。”这么说的时候,他把脸扭开,不敢看向他的囚徒。 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河岸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河水汩汩流动。船员们在他们身后的帐篷里安睡。河水清澈,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岸边的水很浅,迦南把鞋子提在手上,他的脚在水中清晰可见。他盯着眼前宽阔的延伸,随后转身看向海兹,迎上了海兹的目光和冲他不经意的微笑。 “去吧。”海兹说。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沿着清凉的河滩奔跑,留下的脚印旁边是温和的水沿,冲上岸的小浪花不时地在他的脚踝周围打转,他挥动手臂,深深呼吸,膝盖一弯,从河滩上跳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活跃地跳个不停,鲜活的心跳声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好像目之所及只有他和这片静谧的河滩,他感觉身体轻快,头脑清晰,这感觉与他在奥瑟统辖署那逼仄压抑的办公间里完全不同。 朦胧的夜色中,他应该奔跑得更慢一些,以防被地上露出的岩石绊倒了,但此刻他的脚下只有细沙泥。 河岸似乎没有尽头,唯一返回的路就是折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在一个无名的石头边停了下来,全然只有他一人。他深深地吸着新鲜的空气,嗅到了森林的芬芳,然后沿着河岸一路小跑回去。 过了一会儿,月色被乌云掩盖了,船员们的帐篷在远处依稀可见。他停下脚步,把浸透汗水的衬衫脱了下来,扔在了身后。河水很清凉,一点也不冷,他朝水里走进去,水漫过了他的大腿,裤子因为浸透了水紧贴在他的腿上。 他想潜泳一阵,夜色中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危险!”海兹的战地靴一路溅起水花,他把迦南拉回了岸上。 迦南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逃走?” 海兹的语气间透出恫吓的意味,“我以为你要溺水了。河水也会有涨潮退潮,水清不代表水浅,你要是被冲走了怎么办。” 乌云不知何时又散开了,清浅的月光下,迦南虽然看不清海兹脸上的表情,但他语气里的担忧再明显不过了。海兹的手依然抓着迦南的上半个手臂,但不是狠狠地紧握,而是力度刚刚好稳固住他。 “我……”迦南忘记了把手臂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站上了脚边的一块矮石,两人不觉间离得很近,他的双眼从海兹的眼睛落到嘴唇,最后移到了他的肩头,“我觉得有危险。”说话间,迦南的呼吸有些急促。 海兹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迦南的胳膊,想将他拉开一点,呼吸也不禁加速,声音低沉含糊,“没错,这样的确很危险……” “不,我是说你身后。”迦南忍不住把海兹的肩头拍了一下,手指向不远处,“有人在那儿!” 树林的暗影里似乎有人头在晃动,海兹反应迅速,立刻把迦南从石头上抱下来,两人一起伏在河岸的石头后面。 “是士兵,看他们的衣服。”迦南眼睛直勾勾盯着暗处那群人,悄声说。 “也许只是路过扎营。”海兹环视着那群人。 “贝荻说过,这附近在打仗,还记得吗?一定是南方士兵打过来了。”迦南思考了一下,把头抬高了一些,“我们得告诉贝荻,他和他父亲有危险。” 海兹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压低声音说:“不会的,这里距离他们的村庄很远,等这些士兵打过去,他们可能已经搬走了。” “你也说‘可能’。”迦南坚持道。 “听着,这就是他们的战争,没必要干涉。”他说。
第八十三章 “我没有说要阻止战争,我是说我们要去告诉贝荻。”迦南把头扭过来,看着海兹,“就我和你,我们可以乘坐随便什么小艇,只要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不到明天清晨,我们准能回来。”见海兹还在犹豫,他又提醒道:“贝荻救过我们。” 海兹扭过脸,扬起眉毛。 “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只是说一声。”架不住请求,海兹犹豫了片刻,“好吧,就去一下。” “是的,我保证。” 几百里之外的村庄,沙鹰的飞船降落了,他顺着导航仪指示的方向,找到了贝荻家。与此同时,海兹带着迦南驾驶了一艘附载飞船也降落在这附近。 “海兹,你带着囚徒来这里干什么?散步吗?”沙鹰一边说,一边从另一个方向和海兹交汇到一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基地守着吗?”海兹来到了沙鹰面前。 “你的飞船坠毁了,迟迟没有给我发消息,我就赶来看看。” 说话的间隙,海兹看了一眼迦南,任他去找贝荻,并没有加以制止。迦南跑进了简陋的院子,开始敲门,“贝荻,你在吗?贝荻。” 沙鹰看了迦南一眼,问海兹,“他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海兹摆了摆手,“说来话长,我们很快就走。” 门打开了,贝荻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迦南,“哦,嗨,你怎么回来了?你的朋友呢?” 迦南抓住他的手臂,“听着,贝荻,我们看到了南方士兵,你得和你的父亲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贝荻似乎并没有仔细听迦南说什么,“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但是……”他一眼看到了沙鹰的无头骑士号,大呼起来,“天呐,太酷了这飞船!”他跑向了沙鹰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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