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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白微笑领命：“多谢尊上指点，那我们就先回黑塚暂避风头，也是良策。” 那只淘气的八哥忽然叫了一声，它一起头，别的鸟儿也紧跟着悠悠鸣啭。 这么多鸟儿同时大展歌喉，又清脆又响亮，婉转鸣叫，争奇斗艳。 寄生灵被吓得跑了回来，一头扎进綦妄怀里。 鬼手白瞥了八哥一眼，训斥道：“就应该把你关在外面，一进屋就惹事！” 八哥仰脖，振翅飞了。 鸟鸣声过了好一阵才渐渐止息。 綦妄抱着寄生灵，轻轻安抚，说道：“回黑塚也有不妥之处，青鬼自然可以进出怨都，但是这些笼中鸟怎么办，它们去了鬼地肯定活不长。” 鬼手白掩面轻笑：“我以前总觉得尊上冷酷无情，不苟言笑，没想到您会惦记小小鸟儿的性命。” 她递来一尊朱漆雕花的四方鸟笼。 “尊上，请您细瞧。” 綦妄往笼中凝视，百灵鸟嘴角处有细小齿轮，亮晶晶的眼珠是两颗精雕细琢黑石，腿上关节是黄铜打造。 这只能飞能跳，歌声婉转的鸟儿，居然出自人造！ 他不禁赞叹：“你果然是天下第一，做得灵动如生！” 鬼手白谦虚低头：“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上不了台面，哪有您说得那么好。” 她褪去芳华的脸上浮现出温和平静的笑容：“我最初做些竹鸟玩具，是因为女儿重病，为了哄她开心。” “后来我女儿病死，我靠着这些东西才从丧女之痛中解脱出来，等我死后成了青鬼，仍然舍不下这门手艺，仿佛一做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说着话，慢慢拨开鸟笼上封闭的笼门。 笼中那只“百灵鸟”跳到门口，拍拍翅膀飞出来，绕着屋子转一圈，又飞回笼中。 竹鸟能飞，金甲游龙衣会动，綦妄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独门秘法，能让这些死物动起来？” 鬼手白视线看向綦妄怀中的小东西，抿嘴一笑：“尊上今日带着它来，怎么还说不知道我的秘法，谜底不就在谜面上吗？” 綦妄起初有些莫名，随后恍然大悟：“你用了寄生灵？” 鬼手白笑着点头。 人造之物加入精魄灵体，就拥有灵识，能懂人言，会飞会跑，凡人不懂其中门道，自然当做世间罕见之物。 綦妄抬头看看满屋子的鸟笼，“原来如此，你真是独具慧眼，能变废为宝。” 鬼手白解释道：“我店中有许多金银珠宝，这类物件可以避邪，汇聚灵气，偶尔有寄生灵依附其上。时间久了，我就发现它们并不害人，还能操控物品做些简单的事，所以就利用起来。” “这些年，我渐渐摸清它们的种类和脾气，东西才越做越顺手，名气也越来越响。” 綦妄把怀里的小东西举起来：“那请你帮忙看看，这只是什么来历？” 鬼手白细细询问，听闻它会看书、能说话、甚至几日时间就幻出人形，也感到十分惊奇。 她见过的寄生灵大多智识低微，身躯残损，不似它这般聪明伶俐。 鬼手白想了一会儿：“尊上，我曾遇见过一只能言能语，也有人形的灵体，与它有些类似。” 綦妄心喜：“你说。” 鬼手白：“但它并非寄生灵，而是一段记忆，不知为何被人从魂魄中单独提炼出来，丢其。这种灵体称为’忆灵’，您手上这只或许也是某人的记忆。” 綦妄嚯得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鬼手白被他的模样吓得退后两步：“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忆灵有一个特点，它不会另寻其他寄主，只会寻找原本的主人，如果找到了，就死缠着不肯离去。” 綦妄感到难以置信。 他苦苦寻找的记忆，竟然一直就在身边跟着？！ 他低头看看小东西，有些慌神，“那它如果找到主人，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 鬼手白面露难色，明显不知道答案。 她摸了摸寄生灵圆滚滚的肚子：“尊上，要我说，要先把灵宝珠子吐出来才行，带着这种东西肯定回不去。” 寄生灵体内坠着瑞意珠，灵珠徐徐转动，慢慢吸引着灵气。 綦妄一拍脑门，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东西一次次往他怀里钻，就是想要回到体内，但是却被自己添了道枷锁而困在外面！他真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綦妄满脸懊恼，赶紧将瑞意珠取了出来。 小东西半透明的身躯立刻轻盈许多：“呼呼~” 綦妄拍拍它的背，柔声说：“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凶你，你快点回来。” 忆灵伸出小手捧住綦妄的脸，与他额头相贴，亲昵蹭蹭。 被綦妄重新接纳，忆灵的身体如一团水雾渐渐散去，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随着它消失，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身影便出现在綦妄脑海。 眉眼如画，身量清瘦，绾着发髻，提着淬狩。 许许多多画面在心头交织，二人经历过的艰难险阻幕幕浮现，担忧也如滔滔江水，袭扰心间。 青实…… 青实…… 你到底在哪儿啊…… 綦妄心中隐痛，不由得摸摸腕上红绳，绳结上灵气游动，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有客来！有客来！” 那只淘气的八哥鸟扑啦啦飞回来，扯着嗓子大叫，此时天色尚早，寻常客人断不会这时过来叫门。 屋里氛围顿时紧张，收拾东西的工匠不敢再动，鬼手白也忧心忡忡地望向密道入口。 綦妄大步从密道朝外走去。 ----
第九十一章 追溯（十）加更 店铺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帆。 他对綦妄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见面连招呼也不打，“快跟我走！” 綦妄挑眉：“你是来找我的？” 高帆：“京都虽大，但是仅有三座桥梁修了通天路，我都派小鬼在出口监视，你一来，他们就已传信告诉我。” 那群小鬼在高帆手下全都服服帖帖，百十来人分布于京都各处，暗地搜信，颇为得力。 綦妄：“你找到花去病了？” “不是花去病，而是青实！” 高帆眼中带着埋怨：“你怎么不告诉我青实就在京都，还要我偶遇才知道！” 綦妄惊诧，死死抓住高帆的胳膊：“青实在哪儿？” 高帆推开他：“哎呀，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抽回衣袖，揉揉被抓疼的手臂：“我只是远远瞧见他，没能与他说话，等我追上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綦妄冷静下来，权青实如今的身体被妖人占据，高帆遇见的肯定是那个妖人。 高帆：“我派人查找两天，终于知道他那日去了城西天牢，而且只见进去，没见出来，所以今天才急着来找你！” 天牢？！ 綦妄顿时想起，天牢中关着一个熟人——屠兴禾。 妖人既然与徐鹤朗是旧相识，会不会与屠兴禾也有交情？ 其中关系他一时理不清，现在更没时间细想，就跟着高帆，向城西前进。 此时天色尚早，宵禁刚刚解除，但是官兵已经围住南市崇仁坊、兴宁坊，坊门内外贴着许多符咒，从架势看来，新任天师今日要查抄的就是这两处坊居。 京都皇城七十二坊，鬼店上万，财物无数，此人以鹤元之名围剿鬼店，很可能是想祸水东引，等各家鬼府上门寻仇，妙乙宗自然就成了替死鬼。 綦妄想起盗走掌门印信的事，桩桩件件，看似分散，其实已能隐隐连接起来，幕后之人在下一盘大棋。 “高帆，你在京都这几天，有没有听说新任天师的事？” 高帆笑笑：“我师尊修为深厚，本来就比那个屠兴禾更适合做护国天师。” 高帆并不知道鹤元的死讯，想法殊为乐观。 綦妄想说出真相，却有些难以开口，便旁敲侧击：“你作为鹤元弟子，既然都在京都，没去上门拜会？” 高帆轻轻摇头，叹道：“我现在背离仙门，做了在册青鬼，无颜去见师尊，而且他老人家住在治道司的仙居驿馆，那处各家仙门使者聚集，我也不好露面。” 綦妄声音急切：“你就不想见他一面？！” 高帆用奇怪的眼神瞥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现在想方设法躲着他老人家都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送上去？” 綦妄翻翻白眼，暂且放下此事不提。 他们脚步飞快，出了城门，行至西郊天牢附近。 眼前的情况实在出人意料。 皇家法师坐守天牢四方角亭，诵经念咒，结成一个硕大的法阵，法力昭然，将天牢严密守住。 天牢外重兵把守，还有数队巡逻官兵往返探看， 屠兴禾是仙门掌教，又犯了重罪，刑狱司担心厚重高墙的牢狱关不住他，所以搞出这样一番阵仗，既能防他逃脱，也能防止外人劫狱。 “他是逃不出来，可是咱们也难进去呀……”高帆躲在附近林中发愁。 綦妄：“你进不去，我却可以。” 高帆瞪他一眼：“就算你是鬼府主人，毕竟还是妖魔之身，敢乱闯仙阵，不要命了？！” 綦妄不答话，身上忽地荡起灵铠微光。 即使只有薄薄一层明瑞光芒，也足以证明他并非寻常妖魔，而是地仙入行。 高帆面色转忧为喜，开心笑道：“你修成了小乘灵境界？！太好了太好了！” 他是真心实意为綦妄感到高兴：“这样下去，再过十几年，你就可以渡劫登仙了！” 綦妄不置可否。 凭借神骨，他修成大乘灵不过是五六年的事，根本不用那么久，如果再用仙法增速，可能三年就能稳固地仙之实。 但是…… 祝颂说得没错，登仙之事他现在根本顾不上，满心只想寻回权青实，确保他平平安安，无灾无虞。 “我修成地仙，你便没有奉妖魔鬼怪为尊，可以去见你师尊了。” 綦妄扔下这句便趋步向前，径直朝天牢仙阵走去。 - 即使冠着“天”字号，这座监狱也不比其他监牢好些，反而透出更加阴森不祥的气息。 綦妄掐着隐身决，穿过仙门阵法和铁栅大门，进入巨石砌成的监牢。牢房全部建于地下，经年日久不能通风散气，无可避免潮湿阴冷，各处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掩鼻的恶臭。 进去没多远，綦妄就看见一名囚犯瘫在墙角，浑身血烂，身上沾着粪便，脏得让他犯怵，可是寻人念头吊在心头，催着他往牢房深处迈步。 找遍地下两层牢房，都没看见权青实的影子，不止如此，连屠兴禾也没找到，牢房里全都是寻常犯人，没有任何仙门法术的痕迹。 綦妄正在犯难，身后忽然来了两名皇家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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