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鹤口中呼出一团白雾,收起功法:“你师弟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用魂魄来换他活命!” 它拍拍翅膀,走进对面的房间里去了。 鹤元费力说道:“青实,引魂之术必须要经你同意,否则不能施展,无论那白鹤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你绝对不能答应,记住了!” 权青实贴着门缝往外看,迟疑不答。 “青实!你若是答应它就是逼我自戕!” 鹤元厉声道:“我才刚刚解开误服恩师内丹之苦,你怎么能再让我受取用弟子魂魄之刑?白鹤说的方法并不是我想求的解法,你不要钻牛角尖,一定不要答应!” 许久听不到权青实的回答,鹤元急得气血翻涌,求助道:“咳咳……师兄,你快替我劝劝这傻孩子,咳咳……让他不要胡来,魂魄绝不能拿去换药……” 徐鹤朗静坐一旁,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连木匣子掉在地上也不去捡。 两条灰白的眉毛拧在一起,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隔着一面墙,四人各怀心事。 茶室地上散着许多东西,一个存放毒草的木匣也被掉在这边,权青实低头看着其中半枯半黄的草叶。 “别看了!” 綦妄捡起木匣,合上盖子往旁边一扔,沉着脸在屋里四处观瞧,探寻结界的薄弱之处。 权青实:“你怎么不劝我?” 綦妄:“如果连鹤元真人的劝说你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 权青实心虚,双手捏着衣袖,抿着嘴。 要是换做从前,只要能救回师尊,别说一魂一魄,就是三魂七魄都交出去他也甘愿,毫不犹豫,但他现在想到綦妄,心中便多了一层顾虑。 “綦妄,你还是劝劝我吧……” 綦妄凶巴巴说道:“你当我傻?我越是不让你做什么,你就越要去做,浑身都是反骨,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他敲敲墙壁,朝隔壁问道:“徐鹤朗,看来那只白鹤早就算计周密,连结界也早有准备,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逃出去?” “没办法。”徐鹤朗语气沉沉:“整间竹屋都是由仙法灵力铸成,就算能侥幸出了院子,你们也离不开通天路。幻灭宗的几条出入口都在白鹤仙长控制之下,根本逃不出去。” 綦妄:“这只白鹤到底什么来头?你与他相处多年,总知道他一两个弱点,你我联手还打不过它?” “光凭你我肯定不行,我上次还能哭一哭讨个人情,这回不管用了。” “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綦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徐鹤朗句句悲观,与方才积极寻找解药的态度截然不同,就算被关起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丧失斗志。 他思索片刻,反问道:“你是不是还要说,若是不答应取魂换魄,以你的能力也救不回鹤元真人了?” “对。” 鹤元吃惊地抬起头,望着眼前人,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师兄?你怎么……” 徐鹤朗面色阴沉,突然出手点了鹤元的穴。 ----
第七十章 妙真山(一) 鹤元根本没有反抗机会,直坐着,一双眼睛愣愣盯着徐鹤朗,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面前还是他认识的徐鹤朗吗? 对方抓住他的双臂,劝道:“师弟,你徒弟往后若是疯了傻了,我会照顾他一辈子,但是为了给你解毒,他的魂魄必须要换!” 鹤元激动得瞪着眼睛,呼吸起伏,可他连哑穴都被点了,半句阻拦也说不出口。 想抓住徐鹤朗的衣襟,胳膊也没有力气。 他看着徐鹤朗走到门口,对着外面说道:“小子,你师尊病情紧急不能拖延,十二火天之术绝对能解除你师尊的毒,用你的魂魄是最快的方法……” “胡说八道!” 有人替鹤元说出了心里话,綦妄怒声骂道:“你这老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那白鹤偷偷许了你什么好处?” “救人本就需要代价,权青实,是不是一看要耗费魂魄,就不想救你师尊了?你之前的心意都是假的!” 鹤元生怕权青实经不住激将,贸然答应,他在指尖凝气,悬空写出两个字。 权青实犹豫道:“徐师伯,我自然是真心想救人的,可是……” “可是什么?” 綦妄插话:“他敢同意,我就打断他的腿!” 鹤元趁着三人说话,提起功法,灵气形成的字迹爆出声音:“开阵!” 徐鹤朗被吓了一跳,急忙回身抵挡,他知道鹤元的阵法境界极高,以为要用什么招数对付自己,可是房间里只是腾起一片白雾,并没有其他变化。 鹤元坐在竹椅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双手颤抖,攥成拳头。 徐鹤朗心知被骗,苦涩一叹:“师弟啊,等换了魂魄你自然明白我的苦心,你此时不能运功,乖乖听话。” 他从随身布包里取出三根银针,迅速封住鹤元的经脉要穴,不让他再胡来。 鹤元又像前几日那样昏昏沉沉。 徐鹤朗用手抚着鹤元额头,在眉眼上抚摸,语气无限温柔:“有师兄在,你就好好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难题就都解决了……” “砰!” 他的动作被声响打断,金顶鹤挥开大门,急忙忙闯进茶室,暴跳如雷:“人呢?!他们两个呢?!怎么跑了?” 徐鹤朗不由得一愣,惊讶盯着鹤元昏睡的脸…… 师弟,你到底做了什么? - 綦妄与权青实大头朝下,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綦妄感到强烈的不适感,眼前光怪陆离,让人头晕反胃,仿佛四肢百骸都被绞碎,再扔进一口大染缸中肆意搅弄。 周围色彩交织,变幻莫测,唯有一个白色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綦妄抱紧权青实,不受控制地跌进了刺目的白光中! 冰冷空气里带着枯木腐朽的气息。 高低错落的枝条几乎占满视线,树枝形成的密网被撞破一个大窟窿,透出灰蒙蒙的天。 綦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什么狗屁仙法……简直能把人摔死……” 多亏树林密集枝条做了缓冲,地面还有一层足够厚的积雪,他们才不至于摔成肉泥,可是仍然摔得头晕眼花,半天不能动弹。 原来在竹屋变化扭曲之初,鹤元就将袖中三枚符文雀掷入茶室,伴着那“开阵”两字,符文雀行阵豁然开启。 三角形的法阵晃荡,并不稳定,可綦妄知道这是唯一的逃跑机会,毫不犹豫拽着权青实跳了进去。 虽然逃出来,但是差点摔成肉酱…… 綦妄勉强缓过来,揉揉腰,拍拍躺在旁边的人:“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权青实一路都被紧紧搂在怀里,只有脸颊被树枝划出几条细伤,并不严重。 他一起来就急着在周围找人,但是眼前巨木林立,昏沉寂静,大雪遍布山林,路都看不见。 “我师尊没跟上来,我得回去!” “回去?!” 綦妄气得蹭一下坐起来,抓着他:“你师尊费尽心机才把咱们送出来,你要是回去,肯定把他活活气死!” 权青实与他撕扯:“没有我的魂魄,他的毒怎么解?你放开!” “那只白鹤说的话你也信?” 綦妄身上也被划出长长短短的伤口,伤口火辣辣的,疼得他嘶嘶吸气,语气也格外强硬。 “它明显是联合徐鹤朗骗你!等取出你的魂儿,再说救不了,好处都让白鹤得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师尊心里清楚,就算没你魂魄,徐鹤朗也绝对不会让他死,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这鬼地方静谧无声,荒无人烟,鹤元真人把他们扔到哪了? 綦妄站起来四面瞧看,权青实已经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匆忙朝一个方向走了。 “你去哪儿?这地方你认识?” “咱们回到妙真山了。” 綦妄惊奇,此地与幻灭宗相隔千山万水,他们竟然一步跨过,这仙法倒是比通天路还好用。 “你确定吗?真的是妙真山?” 权青实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一座孤坟:“确定。” 雪白的坟茔遗世独立,坟前摆着祭祀的贡盘,并无墓碑,坟后有棵立态苍劲的古松,亭亭松枝伸展,将孤坟掩佑其下,犹如一道守墓的身影。 他每年上元、清明、端午、中秋都会来这里,早就明晰此地的一草一木。不会认错。 綦妄恍然,这座孤坟正是权青实娘亲的埋骨之处。 母子生离死别十余年,如今才以真面目相见,权青实在坟前跪下,眼中含泪,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磕了三个头。 平日里挺立的身躯,此时缩成小小一团,千言万语坠在心底,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说起。 许久许久,他的身影仿佛都要与白雪融为一体,才终于喊出一声:“娘……” 綦妄不愿看他沉湎在伤心之中,安慰道:“千年古树与灵脉贯通,你师尊把她安葬在这里,能保她免受邪祟侵袭,你大可放心。” 权青实点点头。 綦妄清掉坟头的残叶枯枝,周围积雪,又说:“你要是想为她立一座墓碑,我现在就帮你弄。” 权青实站起:“妙真山是仙门所在,我娘亲未离俗尘,本就不应葬在这里,有了墓碑反而不妥,师尊当年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故意谁都没说。” 林深寒重,权青实冷的脸色发白,綦妄重新将他圈在怀里。 他收敛脾气,软言提醒:“青实,鹤元真人专程把你送到这里,他的苦心你可明白?当着你娘亲的面,你要答应千万不可以再打魂魄的主意。” 权青实自然懂得师尊良苦用心,可是他却低着头,垂着手,不肯应声。 风声渐起,峰峦变色,似有大雪降至,寒风卷着雪末,带着丝丝灵气在林中游动,綦妄察觉到灵气动向异常,回头凝望。 一座笔直陡峭的高峰在东方矗立,似剑铓如云,又如倩影亭亭。 山谷中灵气被此峰召唤,纷纷汇合,再沿绝壁逆流向上。 “那是什么地方?” 权青实抬头凝望,“是神女峰,镇守妙真山灵脉,去不得的。” 灵脉二字让綦妄生出兴趣,他指着一条藏于石缝之间的曲折小路:“上面明明有路,为何去不得?” “妙乙宗屋舍都有结界,神女峰更是如此,我修为不够,你是妖怪,肯定上不去的。” “破结界有什么好怕,来都来了,去看看!” 綦妄兴致勃勃,率先动身,权青实默默跟着,二人告别孤坟,踩着积雪,向孤峰进发。 神女峰是妙乙宗禁地,几十年间无人靠近,上山的路早都荒芜,前半程曲曲折折,后半程近乎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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