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路上鞋子都踩掉不知多少,还有人推挤斗气,当街厮打起来。 周围乱哄哄闹成一片,綦妄都轻巧避了过去。 他听得分明,原来神女镇堕落至此,罪魁祸首就是这名道士。 此人祸害灵脉,污损神山,早都该死,不如趁机杀了解恨! 就算他不能亲自动手,也有无数办法让这人横尸当场。 想到此处,綦妄脚下暗劲一提,腰力舒展,踩着前面乌泱泱的脑袋,纵身跃向不羡仙二层露台。 黑色袖袍下寒风乱舞,霜雪飞旋,街上人群被吹得龇牙咧嘴,东倒西歪。 ----
第二章 神女镇(二) 不羡仙是神女镇青|楼名店,因为店中有两位花魁坐镇,平日就车马盈门,生意火爆,此时更是人满为患,大堂被围得水泄不通。 屋内烛火煌煌,灯笼无数,宾客暴满,闷热十足。 綦妄从二楼回廊向下观望,他身形高大,比寻常男子高了一头不止,即使站在后面,视线也不受阻碍。 大堂中央摆着一方软榻,果然坐着一名青袍道士。 綦妄见到此人,莫名感到一阵迷惑,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 不只是他,那群听到传言想来看看桃花道长的人也是一样心情。 ……就这? 青袍道士鬓发乱糟,低头枯坐,因为离得远,根本看不出令人一见倾心的俊美外表,但是道服脏污,上面除了雪渍污泥,还沾着不少血迹。 这副狼狈模样简直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而且滚得不太顺利,衣服都被划破了。 “权郎别担心,我已派人去请郎中了,一定能治好你的腿伤。” “这伤是怎么弄的,难道你下山路上遇见了虎豹野兽?” 软榻旁有六个盛装女子,漆黑发髻上叠翠流金,白嫩脖颈间珠光宝气,正是各家花魁娘子。她们关怀切切,嘘寒问暖,又举起手帕要给道士擦脸。 道士用木杖制住了伸过来的手。 “粟花药酒可以止疼,道长快饮一口。” “我这杯特意暖过,能驱寒暖胃。” “权郎,我带来的是甜酒,又好喝又可以止血,你快尝尝。” 花魁们抢着跟青袍道士说话,极力示好,可道士不抬头也不搭话,收回木杖抱住,整个人就如同罚坐一般,根本没有洞房花烛的欣喜。 綦妄居高临下,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此人道服上破损痕迹分明是与人打斗造成,对方持剑将他右腿砍伤,他败退而走,从血迹分布看来,应该是带着伤走了很远的山路,路上还曾摔过几次。 此人武艺不精,仙法不灵,受伤不去医馆,偏偏要来青|楼入赘? 綦妄脸上鄙夷之色加重。 或许是个叛出师门无出可去的废物,故作高冷姿态,想唱一出苦肉计,软饭硬吃。 装得倒是挺像。 綦妄看透此人背景,正琢磨着如何把人弄死,另有四个翩翩身影走进大堂。 这四位美人装扮素雅秀丽,姿容绰约,一露面就让众人见之心喜,如沐春风。 十二花魁此时已到了十个,不羡仙大堂里简直春意盎然,花团锦簇,牡丹芍药,争奇斗艳。 店中客人大饱眼福,全都激动不已。 二层回廊上有人忍不住问道:“哪位仁兄见多识广,请帮小弟认认楼下这十位娘子,我都看花眼了,这谁是谁啊?” 这些花魁娘子大名鼎鼎,平时难得一见,今日虽然聚集一堂,宾客们却都对不上名号。 不羡仙送酒的小厮倚着围栏,指向楼下软榻主动开口:“贵客,头前来的六位花魁,依次是妙音子、舞仙竹音、琴澜儿、虎金笛、瑶枝琵琶、最后那位是月白花魁。” 众人视线移动,逐一对号,大多都能从名上知晓花魁才艺伎能,但是“月白”二字意味不清不楚,引得一片茫然。 綦妄久居深山,同样不知是何意思。 发问之人拿出一块碎银:“你细说说月白这名字从何而来,说好了赏你。” 小厮笑嘻嘻道:“贵客您瞧,月白娘子是个难得的富贵体态,而且厨艺一流,最擅长做霜糖甜点,妙笔公子赞她’皎皎如满月,雪夜映白珠’,因此得名「月白」花魁。” 原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厨娘。 众人点点头,不免对这位胖美人多看两眼,果然肤白胜雪,珠圆玉润。 小厮得到赏银,继续说道:“后边来的四位美人,依次是棋灵、诗灵、丹彩青、惜一墨。她们是神女镇文元花魁,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女,擅长绘画书法,吟诗作赋,常常以文会友。” “这才十个花魁,另外两个呢?” 小厮面上添了一股得意之色:“另外两位是我们不羡仙的银弓和玉剑,她们是武元花魁,身手矫健,美貌无双,骑射功夫都是一流的!” 神女镇十二花魁色艺双绝,不仅擅长舞乐音律,更是文武兼备,胖瘦皆宜,因此世人趋之若鹜,追捧不休。 有人感慨道:“桃花道长好有福气,能与这些美人结缘,做皇帝也不过如此。” “好什么好,你看他那小身板瘦得根麻杆似的,肯定应付不过来。” “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小道长应付不来,也轮不到你。” 回廊上发出哄笑。 这时,楼下大堂忽然传来女子怒骂:“权青实!我看你是找死!” 小厮急报:“是玉剑花魁来了!” 玉剑撞开人群闯进大堂,她与其他花魁不同,竟然做男子扮相,两侧发束结成小辫,绑成高高的马尾。杏眼柳眉,英气夺人,尤其是手上那柄炫丽宝剑,剑鞘上镶金砌玉,金光灿灿。 - 十二花魁已经来了十一个。 美人集会本已令人眼福满满,现在又要上演一出刀剑相对的戏码,宾客们全都兴致勃勃瞪大眼睛,伸着脖子。 “玉剑姐姐,大喜的日子何必动刀动枪呢?” 棋灵站起来,娇滴滴道:“咱们姐妹同嫁权道长,做了一家人,还在一处亲密,这样多好……” “我呸!亏你还读过书,这话说得真不要脸!” 玉剑柳眉剔竖,指着其余花魁鼻子,放声痛骂:“你们一个个都是中了什么邪!” “这种混账东西还争着要嫁,女子颜面都让你们丢光了,我都替你们寒碜!” 花魁们似乎都很俱怕她,没人敢再说话,都往软榻旁退步。 “都滚开!” 玉剑用剑鞘推开她们,直视道士:“权青实,我妹妹银弓对你一片痴心,她现在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你不闻不问就算了,还要和别的女子成亲?” 她话音刚落,不羡仙中宾客就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银弓花魁……丢了? 众人面色或忧虑,或惊奇,都为妙龄佳人的下落挂心,可是权青实双手握着木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玉剑眼中恨意迸发,抽剑出鞘:“你这没有心肝的王八蛋!我今天就替银弓杀了你!” 剑光一起,杀气腾腾,如疾风扫秋叶,围观宾客怕伤及自身,连忙后撤。 玉剑自小习武,剑法凌锐,可是不知为何,气势如虹的剑招像喝醉了一眼,次次都擦着道士的鼻尖发梢拐了弯,权青实坐在软榻,只用木杖微微抵挡,玉剑连出十几剑均未伤到皮肉。 “你用什么妖法!” 她心中焦急,改换步伐,再次出招。 在二层看戏的綦妄突然手腕一转,指尖弹出一道激寒,宛如一粒钢珠打中玉剑小腿。 “啊!” 玉剑痛叫一声,动作失控,剑刃偏行横打,直逼道士咽喉。 花魁娘子尖叫连连。 权青实急忙向后仰身,锋利剑刃贴着面颊掠过,怀中木杖被斩成两截,断面极为平整,他差一点就命丧于剑招之下。 玉剑摔在地上,腿疼站不起来,骂道:“权青实!你这猪狗不如的混账,暗算我?!” 她不管不顾抄起桌上酒壶砸过去。 奇怪的是,道士能避开呼啸剑招,却避不开小小酒壶,被正正砸在胸口,酒浆哗啦啦洒了满身。 酒水渗开一大片,衣服上的血迹也被晕开。 “玉剑姐姐,你下手也太狠了!” “权郎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权青实不让花魁碰触,自己动手擦身上的酒,但他动作慢吞吞的,还错过了最明显的一块酒渍。 綦妄露出一个充满玩味的笑容。 常人不可能躲得开那一招。 看来这位低桃花道长是个瞎子,是提前听见那道风声才躲过一劫,怀里抱着的木杖是做盲杖用途。 剑招虽险,总有章法,道士虽然看不见,若是提前在宝剑上施加仙术,就能提前控制剑路,可是酒壶来得太突然,他的小聪明就不管用了。 綦妄抱起胳膊,垂眸冷视,一个废物道士,又瞎又穷,到底长得多好,才会引来许多青楼,污损灵脉? 他用探究眼神盯着道士的脸,可惜凌乱鬓发遮住眉眼,完全看不清相貌。 权青实已经擦去酒渍,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一团东西,举到花魁面前。 他没说话,但是谁都看出来,这东西是送给花魁娘子的礼物。 几位花魁伸脖一看,不约而同笑出声来,她们笑得虽然漂亮,但是表情充满轻视,暗含嘲讽。 道士掌心放着十条红绳,红绳简简单单,毫无装饰,连个珠子也没串,唯一的优点就是编得紧密。 花魁们平日里穿金戴玉,哪里稀罕这种东西。 舞仙竹音上前一步,一把全都收走:“你们不要就都给我,我喜欢。” 她美滋滋捏起一条红绳系在腕上:“我此生不求金银珠宝,华服大屋,只求与权郎恩爱一世,夫唱妇随。” 有她带头,其他花魁都怕少了自己的,纷纷从她手中取走红绳,一样戴在腕上。 “权郎,戴上红绳就算定了情,往后我就是你的妻子?” 竹音语调殷切,满眼期待望向道士,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可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 大多数宾客都知道,十二花魁中,舞仙花魁对桃花道长动情最早,迷恋最深,最为痴情,三年以来始终都想嫁他为妻。 随着竹音的问题,不羡仙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宾客们屏息以待,都想亲耳听听道士如何作答。 青袍道士嘴唇闭阖,唇色淡淡略显苍白,像两片染着冰霜的花瓣,丝毫没有要说话的迹象。 “哎哟!权郎!你这是做什么!” 竹音突然尖叫着跳起来,红绳线圈在她手腕上越缩越紧,已经勒进肉里。 月白花魁胳膊胖,被红绳缠得最紧,皮肉已破,“好疼!这怎么回事!” 听见花魁全都喊疼,桃花道长终于开口,他先是微叹一声,随后说道:“今日冬至,尸鬼宴开,不收了你们十个,还等着你们吃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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