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什么师父,晏疏很像直接将他丢到八百里外的湖中好好洗洗。 虽然不清楚八百里外有没有湖。 一旁踌躇很久的解庄此时终于认命。 出入各处都要受到礼待和尊敬的苍芪掌门自以为沉着冷静,脚底颤得那几下比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磨磨蹭蹭到了近旁,晏疏还在想着怎么能不是礼貌又不伤到小徒弟自尊心的情况下告诉小徒弟,他现在嫌弃地想把这个小徒弟逐出师门。 解庄行礼:“见过师叔。” 修行之人命都长些,解庄是晏疏掌门师兄的徒弟,当年出事儿是解庄还小,比现在白千满还要小,如今也是能担起一个门派的大人了。 看着解庄,晏疏才真正感觉到岁月的流失,也意识到属于他的年代早已消散在一本本古籍里。 不同于柏明钰,他的时间是延续的,是存在于从古至今的每一处光阴里,而晏疏——晏尘归,早就停在了百年前。 晏疏面上虽未动,心中却怅然无比,久久没有说话。 一只手要碰未碰地贴在他的小拇指上,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现实,晏疏下意识收手,见着不知何时走过来似乎打算大逆不道地萧姓逆徒。 这小子脑子是不是不太好,这个时候还想趁机占两下便宜?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多难看,他怕不是这么会儿就忘了当年殷燮扶与季景同的下场了吧? 晏疏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子里,面上看不出喜怒,身上还带着从秽玡窝里出来后尚未散尽的凌厉,看上去如利剑般锋芒毕露。 身前是躬身未起的苍芪掌门,一旁是仙鬼难辨的玄衣男子,身后还有别别扭扭一脸泥泞的少年,周围不管远近的仙师们大气都不敢喘,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妈耶,这位仙尊比书本上写的还要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比那秽玡还要骇人。 忽然有声响自灌木间传来,越来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很快一道身影从中间跌出,小小一团摔在地上,又很快自己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后跑到解庄身边,奶声奶气地嚷道:“师尊师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我帮你打他!” 视线下移,一个小不点正仰着头怒气冲冲,好像真觉得自己那个还没包子大的拳头能做出什么事儿似的。 晏疏垂首与他对视,脑子里不知怎么闪出范沽说过的话,福至心灵地说了句:“这小东西烤了应该很好吃。” “晏疏!!” “哈——”
第94章 茂密的林子恢复了清亮,太阳斜斜地挂在灌木梢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看着就要与狼狈的人们告辞。 仙门在收拾残局,离宿仙尊只收拾了几个难缠的,其余还得仙门自己料理,伤者被带往一处救治。 相对于仙门的有条不紊,散修就显得过于狼狈,三三两两积聚在一起,好在他们为了参加仙宁大会,身上带了些止血伤药。 白千满拖着疲累的身体,还不忘给晏疏寻一处歇息的地方,而后随意坐在地上,撕掉衣摆上的布开始胡乱擦脸。 不管晏疏嫌弃,他那张脸实在是有些精彩,秽玡的口水、自己的鼻涕眼泪,还沾了飞起来的枯叶泥土,和一些旁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没多久白千满就被带走了,解庄看起来十分亲切,与先前一杵子差点把他怼进秽玡窝里的狠劲儿全然不同。 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有点旁的什么,总之快讲白千满当成亲儿子了,带到苍芪人堆里。 相较于其他人,苍芪对白千满并无恶意,更多的则是好奇,尤其是自己门派那个写在书本上的老祖宗乍然现世,无论原因如何,对他们门派日后发展有着无尽的好处。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自家老祖是什么秽玡变得,这话也就是其他门派嫉妒才编排出的瞎话,扰人清听罢了。 而作为老祖的徒弟,一群小鬼远远围着,一边想上来套情报,一边又有些惧怕这样的大人物,叽叽喳喳倒是半天没见着人来。 最后还是解庄特意指了一个人带着白千满。 收拾战场的人是少数,剩下的还要管后方补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到了辟谷境界,尤其是还有几个小的,需要吃饭。 如此茂密的林子野菜蘑菇不少,只是不见野兽,晚餐就只能吃点蘑菇汤之类的。 空地上架起了火,一来一回白千满很快就跟同龄人打成一片,凑到炉子边看着咕咚咚的蘑菇汤。 其中一人拿着长棍正搅动着木柴,轻声问白千满:“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也要吃饭啊,我以为只有我们这些道行差的才要填饱肚子,我看掌门和长老们都不见得吃东西。” 白千满其实早就饿了,折腾这么久,早上又没吃几口饭,一天下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蘑菇汤时两眼亮晶晶的仿佛在发光,跟一边一个流着哈喇子的三岁小童不相上下。 白千满也想矜持,奈何肚子不给他机会。 听见有人问话,白千满也没遮掩,说:“我哪里是什么大人物,更别说修行了,不过是运气好才被师父……带着,倒是让他老人家丢人了。” 如今白千满彻底接受了晏疏的身份。晏疏在他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这方面主要体现在年龄上——一个能存在于史书里的人,确实担得起“老人家”这个称呼。 那问话的弟子点点头,一副信了他的话的表情没在多问,又戳了两下柴火。 柴烧的很旺,那一大锅蘑菇汤香味飘飘荡荡绕过木头进了林子各处。 忽而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萧声,低沉悠扬的调子在傍晚时分,像是唱着某种结束的颂歌,安抚了人们疲惫一天的精神,悲伤的气氛里更多的是安稳。 众人纷纷抬头向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泛着银光的发丝垂至脚踝,一直蝴蝶轻轻落在肩膀上,像是一个听众一般一动不动。 萧声响了很久,久得人沉醉其中忘了时间,待回过神时,头顶已经撒满了星光,林间却少了先前的阴翳。 萧亓安静地站在一侧,见那萧散成星光很快消失,他这才出声:“殷燮扶不知道跑到了哪去,这里有些复杂一时找不到方向。” “没关系,既然将我们引到这里总是要有些诉求,早晚会找上门。”两只蝴蝶在前面互相纠缠跳舞一般晃晃荡荡很是漂亮,也成了照亮前方的烛火。 沉默片刻,萧亓出声问:“你是如何想的,想让白千满进苍芪?” “一个不错的选择。”晏疏没有否认,轻笑一声看向远处围在一起的少年,“多好的年纪,总跟着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做什么,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冲动也好,安稳也罢,总要在同龄人堆里滚一把才知道自己未来该如何前进。” 萧亓面色稍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如何听不出晏疏这句话也在点他,但是点的话听多了也就麻木了,他发现用装聋作哑来对付晏疏十分奏效。 反正你讲归你讲,我做归我做。 晏疏念叨完了,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解庄作为门派掌门有自己的考量也正常,他想用千满来试探我无可厚非,这是我们这一代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下一代,千满自去走他的人生,其余的不用他管。” 当时那个场景是解庄可以放任白千满一个人,眼看着矛盾愈烈,之后自己再去做个老好人拉白千满一把,一来试探白千满几斤几两,也试探一下离宿究竟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仙尊。 说到底,解庄自己心中也有疑影,难保不和其他人一样。 只是这些在晏疏看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太多。 如今他明确了态度,众目睽睽之下将白千满交给苍芪,有没有为难解庄,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然在为难白千满之前都要掂量一下离宿仙尊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说到这,晏疏又对着萧亓补了一句,“你也是。” “我是什么,你还想将我也放进苍芪?你明知道我是……” “鬼修?我没让你进苍芪,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鬼修不鬼修的我也不管,只是让你别管的太多。年轻人就要鲜衣怒马,要去冲去闯,别盘算那么多事,搞得该热烈的时候阴沉沉的。”晏疏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很没诚意地找补了一句,“我没说你阴沉沉,你那是什么眼神。” 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完了,萧亓叹了口气:“你有这闲心不如多吹几首调子,不是要安魂么?” 晏疏奇怪地看着萧亓:“我只会这一首。” 萧亓:“……” 晏疏轻笑:“哪有什么安魂的调子,当初年少多愁善感,总怕死这么多人怨气太重不易散不愿投胎,偷偷摸摸在古书上找到了谱子偷偷学了起来。我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段,还好这一段马马虎虎还算能听。” 这话虚虚实实,萧亓当个故事听得很认真,还等着晏疏多说几句,他却就此打住了。 这时白千满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叶子做起的碗过来。 “师父,蘑菇汤喝吗?有点粗糙,味道还好,我尝过了。” 小徒弟的心意晏疏从来不会推辞,结果叶子尝了一口,味道说不上多好,胜在新鲜。 晏疏喝汤的空挡,白千满道:“师父跟您说件奇怪的事情,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晏疏挑眉示意他说。 白千满一脸郑重:“就是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怎么进来的我也不知道,一个晃神就进来了,但是我好像遇到了两拨一样的人。单禾您知道吧,最开始我遇到的就是单大哥,那时候身边很多仙师都躺在地上,模样很是诡异。之后单大哥说那里很危险要带着我走,我没想那么多就跟着走了,结果一路上单大哥越走越快,在我快跟不上的时候又碰到了殷仙师,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汤已经喝尽,晏疏将叶子搁到一旁问:“跟着什么人?” 白千满摇摇头:“没看清,那人捂得很严,只瞧见个子挺高。” 晏疏示意他继续。 白千满:“然后他告诉我跑错地方了,再往前跑就没命了,让我跟他回去。听他说完话我再去找单大哥就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自己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瞥了一眼萧亓,小声说,“我觉得既然是师弟的朋友,大概也是个靠谱的就跟他走了。” 萧亓哼了一声:“你也是命好。” 白千满不知道他这句命好指的是什么,全当是夸他了。 “之后我们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可回去后发现,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人都不见了,再然后我就碰到了怪物。” 说道怪物,白千满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用力搓了搓胳膊,感觉暖和点了才继续道:“之后我就又遇到了单大哥,和之前拉着我跑得有些不一样,可惜那时候怪物追得紧,我还没来得及辨别就已经被追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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