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什么了?”晏疏撑着头问。 白千满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一圈,觉得之前那梦太真实了,可看着师父和师弟的样子,又有些过于淡然,好像确实没有发生过其他。 “我梦到……”白千满还在看周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梦到我们好像进了一个村子,那村子人吃人,天哪,我还在村子里吃了不少东西,吃得不会是人肉吧,还好还好是做梦,吓死了吓死了。” 白千满正拍着胸脯安慰自己,突然感觉耳边一阵凉风。 他下意识一哆嗦,紧接着听见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说:“你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说忘了就忘了?” 白千满双脚一蹬,差点又蹦起来,好在有动作前被拍了回去,转而看着师父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莫慌莫慌,吃点人肉而已,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你这也算是机缘。” 听见这话白千满快哭了,就差抠着嗓子爬出去吐个天荒地老。 萧亓实在是受不了,抓着白千满的领子将人扯了回来,对晏疏说:“你一包袱的吃食全都进了他肚子,吓唬他作甚。” 白千满泪眼婆娑地看向晏疏旁边空了的包袱,弱弱地叫了声:“师父……” 晏疏撩起散乱的头发,捡回了一点丢在阵里的良心,说:“所以让你只吃师父给你夹得菜啊,你看,还得听老人言。” 白千满后知后觉地想起,最后那顿饭时满碗都是师父给他夹得菜,味道确实和桌子上其他菜的味道不一样,冲到嗓子眼的东西终于一点点降了回去。 他刚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师父的感激涕零,就见师父正歪着头看着另一处,笑得意味深长地重复说:“得听老人言。”
第30章 白千满记不得自己怎么出来的,这么说不太严谨,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身后大火,身前蝴蝶的场景里,昏过去前隐约记得他的师弟一身黑色,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隔在前方,瞳孔里似乎着了火,再然后…… 忘了。 马车晃晃荡荡,周围出去鸟叫声,就只有树杈刮过的声音。 行了半日,马车突然一挺,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又突然冒出来的车夫隔着车门说:“几位公子,到了。” 到哪了没说,晏疏率先开门下车,白千满跟着下来时咦了一声:“师父,你的发带呢?” 晏疏披散着银发,脚下满是松针,身后立着几棵长青松,空气虽然还是冷的,但颜色倒无多少萧条,只显得站在其中的人有些清冷。 白千满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后悔地抓着头发,刚想再找补几句,突然感觉到怀里一沉,他低头,一双大眼睛正眨巴眨巴看着他。 白千满心中一喜,方才的尴尬瞬间消散,举着小傀儡:“师父什么时候找回来的,我还以为丢了。” 小傀儡被抛了两下,四肢在半空中胡乱扑腾着,被白千满抓到手里后,小傀儡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拍着胸口不等白千满多做动作,一溜烟爬进白千满胸口衣服里,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往晏疏身上转。 对于晏疏拿小傀儡做什么这件事,白千满起初还有一点好奇,但他知道分寸,问得太多不合适,也就闭嘴了。 他此时摆弄小傀儡正高兴,萧亓走到晏疏身边,闷着声问:“你的发带呢?” “被某个长了爪子的小兽弄断了。”晏疏低头看着萧亓的手,那双手过于消瘦苍白,干干净净地却也是好看的。 萧亓感受到晏疏的视线,将手背到身后,抿着嘴没想明白他说的“兽”是什么,但对于发带断了这件事不太满意。 晏疏见萧亓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低声笑了笑,拍了拍少年人的后背:“走吧,往前的路不能坐马车,容易落入别的地方,别到时候再哭鼻子。” “谁哭了!”萧亓出声反驳,晏疏偏头笑,笑得萧亓脸色越来越黑,最后伸手掐着晏疏的胳膊转移话题,“你让小傀儡去找什么东西。” 晏疏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之前给它贴的符……”萧亓话说了一半,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收嘴时却已经来不及。 晏疏饶有兴致地不肯放过他,说:“你一个根骨不好,从不修炼的人,即懂得阵法,又知道符咒,我之前收徒收的有些仓促,所以你家里时做什么,你以前时做什么?身上带着那么多银两,穿得却不见多好……”晏疏上下打量着萧亓,“大户人家的落魄少爷?” 萧亓张张嘴刚要说什么,晏疏却抢先接着说:“也不像少爷那么娇贵,人虽然别扭了点,但是处处都透露着可爱。” “你才可爱!” 忽起的风带着月白色的衣袖向前飘着,晏疏看着气冲冲走在前面的少年眼睛弯了弯。 萧亓听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心里火气更大,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的事情上从不上心,又在别人的事情上过于上心。 先前的大阵,自被晏疏强行破了那刻起,整个阵就落到了晏疏的肩膀上。这种机制很好理解,阵眼虽还在,但是原本出去的门没了,强行在另外一个地方开了个门。 门变了,路也就变了,阵上的弯弯绕绕也就都变了。 阵眼失效,大多数阵都会立刻崩塌,而晏疏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强行让自己成了新的阵眼,扛着阵继续运行。 萧亓不太明白,让白千满去和那妇人说几句话有何意义,那妇人身上早已看不出白千满母亲的身影,妇人因为积了太多人的念想也变得甚至混乱,二者相见不识,最后也只是成就了一顿不伦不类的饭。 而处理其他的村民,晏疏又显得很果决,该烧烧,该灭灭,只是他不应该放出一个屏障。 萧亓知道晏疏时为了他们好,不想让他们看见过于血腥的场景,也怕那些村民暴起误伤,可是萧亓对那屏障没一点好印象,一看见就浑身发抖,甚至于后来做了什么都不记得。 是的,他其实跟白千满半斤八两,怎么出的阵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出来前,似乎有人拉住了他,好像还将他抱在怀里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醒在了马车里,比白千满早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过晏疏让小傀儡去帮忙找的东西,萧亓能猜到七八分,大概就是那阵作为阵眼的东西。 萧亓起初的步子要快一些,走了没多远火气就小了,但是又不愿意服软,一点点放慢了脚步,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声音。 “怎么,不气了,想和好了?” 瞧这个人,哄人都不会,非要把人的火气再拱起来才算完。 萧亓低头不吭声,晏疏胳膊放在萧亓的肩膀上,一点长辈的架势都没有,怎么看都像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街溜子。 不过着街溜子长得好看。 萧亓看着飞到眼前的银发,心里剩下的一点火气变了味道,酸酸的揪着心脏,紧接着那银发又被某人撤了回去,换成一只修长的手。 那只手手心朝上,能看见上面细细的纹路,带着点粉红色看起来很好看,长手并拢,骨节并不突出,倒是能看见着一点青色的血管。 这只手萧亓看过很多次,也碰过很多次,可是每次都是僵硬冰冷,血管变成了青紫色的纹路,像是瓷器上的裂纹,沿着手心手背向上延申。 萧亓看着这只手突然就出了神,直到那手突然翻了一个一圈,变戏法似的,指缝里突然出现一颗圆润的珠子。 珠子底色偏白,上面飘着淡蓝色的纹路,看不出什么材质,乍一看觉得剔透,仔细又觉得跟剔透不沾边,而那蓝色的纹路又隐隐在流动。 萧亓眼睛瞬间就直了。 晏疏看着萧亓一动不动的样子,笑着说:“之前没给你拜师礼,先前没想好送什么,如今补给你这个,可喜欢?” 萧亓站着一动不动,低着头死死盯着晏疏手上的东西。 晏疏见他没反应,从怀里拿出萧亓放在他的钱袋子,在萧亓从疑惑变得震惊的眼神里,毫不在意地将珠子放进钱袋中,一股脑全都扔还给萧亓。 “别说师父坑你,这钱起初借用了点,但是后来都补贴上了,你自己省着点花,多大的小孩儿花钱大手大脚,那珠子我也当你收下了。”萧亓捧着钱袋一时无言,晏疏又颇为不在意地说,“如今没法将它穿起来,暂时先放这袋子里,回头找个镇子穿好了,你想挂哪就挂哪,别丢了就行。” 晏疏没说珠子的来历,也没说珠子有何作用,就好像扔给白千满铜钱时那么随意。 或许是想到了给白千满的铜钱,晏疏又偷偷摸摸凑到萧亓跟前,低着头小声说:“我这可是偏心你,等回头我找到好玩意再给千满换个东西,你可别去千满面前说嘴啊。” 萧亓扯开钱袋子的袋口,看着安然躺在其中的珠子,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盯着晏疏,眼神复杂地让晏疏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本不应该心虚的人,不知怎么的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看着一旁的松树,咳了一声:“拿什么,这珠子虽然看起来不值钱,其实挺好的哈哈哈哈。” 是挺好的。 萧亓在心里重复着。 这是晏疏生前从不离手的东西,只不过从前是一个珠串,如今只剩下一颗,还被随手送了人。 他不知道晏疏怎么想,这珠子究竟有何作用,却也知道那珠串曾经晏疏从不离身的东西。 珠串在当年大战时不知落到何处,如今晏疏不知从何所得,竟然就这样送给了他? 萧亓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要将东西送还回去,却又不舍得——这是晏疏第一次正经送他东西,还是个明显对晏疏很重要的东西。 晏疏不知道萧亓在想什么,只是见着他对珠子发呆,还以为他嫌这东西廉价,伸手刚想将东西拿出来解释一同,结果手指还没沾到钱袋边, 萧亓突然一收钱袋口,侧身生怕晏疏抢似的,护着钱袋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晏疏手指还僵在半空中,眼瞧着萧亓似乎并没有嫌弃珠子的样子,心中的一点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大尾巴狼似的顺手摸了把萧亓的头发说:“我以为你不喜欢那东西,想着确实不适合少年人,不如我收回去,回头去街上给你寻个玉佩。” “寻什么玉佩,这就挺好。”萧亓生怕晏疏动手抢,向后退了两步,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可信度,又补了一句,“而且你哪来的钱买玉佩,我就,就勉为其难收了,送人的东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不过这只能做寻常礼,我没拜师。” 晏疏听着萧亓的话,眉头挑的老高。 这孩子说个话就很费劲,这会儿一口气说这么多难得的很,看来那珠子确实挺喜欢。 如此便好。师父不师父的,倒是不重要。 给萧亓的珠子自然不是随手一送,晏疏至今依旧没能摸清这少年身上的尸腐之气究竟来自如何,又怕他像当初在阵里那样,受到刺激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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