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说的就是他林霍,终有一天他也能爬到一派之主的位置。 蕴藉仙尊对于他来说,既敬又怕,再多的想法就没有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窝囊,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蕴藉仙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他很高兴自己还有做提线木偶的机会,外面那么多人,那么多只能等死的人根本连蕴藉仙尊的鞋边都摸不到。 石室里十分安静,林霍那一句话后便没再出声,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终于有一道声音响起,粗粝难听,甚至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声音连成一片—— “怎么说?” “他……” 林霍的声音刚开了个头,那声音忽而再次开口:“怎么还带了个尾巴!” 话音未落,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林霍慌忙回头,就见身后的角落里,一条细长正疯狂地扭动着,不一会儿化成一缕烟散了。 是蛇。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声音再起,透露着不悦,“这个地方怕是不能待了,你之前说他怎么?” “他不肯松口,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林霍皱着眉头,“虽说那水牢是您亲手布置,晚辈也不是怀疑仙尊您,只是那小子浑身透露着一种诡异,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不安是对的,那小子能这么轻易被我们抓过来其中自是有他的刻意,这几天他到各个仙门前都露了头,最后停在了平渊派,你猜他想做什么?” 林霍心中隐隐有些猜想,但那些念头总是隔了一层纱,让他怎么都捕捉不到精髓。 对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还能为了什么,那些仙门虽没有将事情搬到明面上,但是依着现在的形势,那位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 “那位……可终究还是没有人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仙尊的意思可是需要我去加一把火?”林霍小心翼翼地说着。 “不用,现在是最要紧的时机,对于我们来说是,对于萧亓来说也是。只要我们愿意,那位可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同样也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萧亓才能翻盘而不伤害那人。”他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避讳着。 林霍明白指的是谁,也就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随即点头:“那我们现在就是靠着这点来和萧亓谈?” “谈,你看他想跟我谈吗?那条小蛇此时应该已经传消息回去了,既然他死心眼不愿意变通,那我们也没必要留后手,你且去准备着,想来很快事情就要有新的变动了。” 林霍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还不等他应声,石洞里就已经只剩下他自己的气息.周围安静无声,林霍终于站直了身子,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双手背在身后又恢复了掌门派头,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他以为石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却不知深处有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这个掌门空有派头缺少了点悟性,更没有一般上位者会有的警惕,不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是王鹿硬生生将他提上来的,为得就是他蠢。 看着林霍离去的身影,王鹿眼底既有不甘也有嘲讽。 蠢有蠢的好处,如今他就需要这么个蠢货顶在前面,既不会生出旁的心思,还能帮他办事。 细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甬道了,王鹿再次开口:“行了,无关紧要的人都走光了,你也别藏了。” 石室太暗了,唯一一盏蜡烛放在墙壁上,火光微弱,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石室无风,烛火却在跳动,墙上的影子像是跳动的怪物,不多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水珠滴答落在地上,萧亓半抬着头看向前方。 晏疏离开多日,萧亓一直未能寻到人影,便是那被掳了去的白千满也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这几日萧亓去了许多地方,大大小小门派基本都看过,却依旧不得。萧亓最开始是有些狂躁,但后来很快就冷静下来,也趁着这个功夫,将这些年忽略的东西一点点捋顺。 萧亓笑声很轻,似乎累极了,说话带着气音:“我就说你之前怎么死的那么痛快,原来是当虫子藏了起来。” 王鹿许是被萧亓骂习惯了,倒也不恼:“自豪什么,若不是我想让你找到,你以为你能摸到这里?” 到处都在躲着,又到处都是痕迹,最后便是那水牢的禁制让萧亓确认,王鹿果然回了平渊。 萧亓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一身破烂看起来极其狼狈,肩膀和腰侧各两个血洞尤为明显。抵达的水珠里和着鲜血,这一身若是换到普通人身上早就死了。 王鹿“啧”了一声:“倒是你真应该在水牢里多待些日子,好好反省自己做的蠢事。不过现在醒悟也不算晚,我们仍有合作的机会。” 王鹿的身形一直没有出现,他就好像融在了这个石室里,声音自前方来,又自身后来,听上去毛骨悚然。 萧亓不言,王鹿笑:“旁人都忌惮晏尘归,我却不觉得他如何。他那人,自负自傲,面上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自以为胸怀天下,死了也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起来着实让人反胃。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性格有一点好,小事不过心,又受有天下负累,早晚都是要为他心中的大义而死的。相较于离宿仙尊,我倒是更看好你。” 萧亓:“那我还应该跟你道声谢?” “你真应该谢我。”王鹿笑意渐深,“也应该谢谢老天爷。” 王鹿的话一向是云山雾绕真假难明,若真追究那真是自找麻烦,萧亓也是用了很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也怪他当时年轻。 萧亓本以为王鹿又想跟他论过去,不曾想画风突转。 “董家门口有个乞丐,嘴里没了舌头,终日端着个碗守在巷子口。那条巷子甚少有人走动,只靠着董家偶尔的施舍度日,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走吗?”王鹿话音稍顿,等着萧亓回话。 依着萧亓的性子,他不会回王鹿这种话,然而前些时日他专门去了趟董家,为得不是别的,就是门口的乞丐。 “他早就该死了。”萧亓沉声说。 王鹿笑着:“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许多人,便是有仙师都没看出来门口那个其实是个死人,果然还得是你,以怨魂入道就是敏感些。” 那乞丐模样乍一看确实没什么问题,即便是萧亓第一次去也被蒙混过去,以为只是流浪时间久了身上难免沾染了腐臭味,没做他想。直到最近,萧亓遍寻晏疏不得,怀疑是不是王鹿设了陷阱故意将晏疏囚困起来,思来想去想起了董家,紧接着便想起了那个乞丐。 之后,他在乞丐身上找到了一只蝴蝶——带着点熟悉气息又有些不相同的蝴蝶。 同样的,董宅里许多人身上都有这东西。 王鹿继续说:“这几日你在找离宿吧,去了很多地方?你说巧不巧,你去过的地方有些人也去了,就是那些人实在太弱,不如你这般天才,一不小心,啧,被仙门抓了几个。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董家人已经暴露在仙门面前,你怕仙门有朝一日看见董家的蝴蝶,怕离宿成为众矢之的,怕自己辛辛苦苦将人带回来却让对方深陷囵圄声名狼藉,更怕他恨你吧。所以你怎么打算?不惜一身伤也要进到平渊,一个人到我面前……其实你并不想杀了我,你得把我放在天下人面前,给他晏尘归洗白,对吧?最主要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噗地一下,石壁上的蜡烛突然灭了。不知道是燃到了尽头,还是被渐浓的雾压灭,于是本就不透光的石室一片漆黑,最后连声音都听不见了,静悄悄地仿佛什么都没有。 直到一道气流划破了短暂又漫长的平静。
第139章 平渊山门很远,设在林子里一眼难见,往外是连绵的丘陵,地势看起来并无优势,一如这个门派的低调行事般要不起眼。可若是从上往下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山丘相连里能摘出一条卧着的龙,藏匿在山林中一眼难辨,而这平渊派就建在龙脉之上。 相传龙脉之处不可随意惊动,动好了是祥瑞福地,动不好了那可是截了龙脉,要遭灾,所以平渊内部一应建筑都颇为讲究,何处楼台何处山水都有说法,哪怕是派内房屋年久失修,都要依着书籍上记载原模原样地修回去。 就是这样一个讲究福瑞的仙门,如今大半的建筑都塌了。 此时此刻平渊派里混迹着各式各样的人,各怀鬼胎地偷偷瞟向一个位置,衣服混杂一看就不是出自正规仙门。 掌门林霍手里撑着截断的石柱脸色铁青。这是平渊派几近千年的基业,就这样毁了大半。 他手指颤抖,看不出是气的还旁的什么。 林霍的样子并没有让旁人生出轻视,设身处地去想,若是现在这个情况换成自己家门,怕是要捶胸顿足痛哭一番,如此损失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尤其现在动乱未平,尚不知平渊能不能安稳地度过这次劫难。 破败之中还有挣扎不已身份不明的怪物,皮肤黝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形似人模样又过于狰狞,衣角边缘隐隐能看出来一点颜色,似乎属于平渊派弟子服的颜色,一闪而逝,少有人注意。 “感谢各位仙友前来相助。”林霍看向周围前来相助的仙师,话刚挑起个头,忽而有弟子匆忙跑来。 “掌门!是秽玡,是秽玡偷袭!先前便是有秽玡伪装成派中弟子的模样潜了进来,这才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好多师兄弟都,都……”来人声音呜咽,眼见泛红,但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流眼泪,强忍着悲伤将后面的话连带着泪水一起咽了下去。 时值深夜,大部分弟子要么在屋内修习,要么已经修习,巡夜的只有零星几人。夜里本就视线不好,身边匆匆而过的弟子没人注意模样,所以秽玡突然出现在门派时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模样跟普通人殊无二致,甚至有的还披着门派弟子的样子,我们,我们一时不察着了道。” 林霍拍着那名弟子的肩膀稍作安慰,又吩咐了几句,那弟子低声应着,低头遮住通红的眼睛快步走了。 “也不怪平渊措手不及,这些时日各处门派内都出现了秽玡,便都是披着门派内弟子的模样。弟子下山修行是常事,来来往往谁也没有多留意,而且那些秽玡隐藏的极好,就连探测秽玡的法器都未有反应。”一人表情严肃,压着声音小声说,“当初各路秽玡都已经被控制,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掉,也不应该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关于秽玡的疑点太多了,且不说如今死而复生立场不明的离宿仙尊,就另外一位仙尊也很有可能牵扯其中,还有那骤然进入众人视野的栖凌董家。 说起这个董家,不管哪一方势力都没能从记忆力搜寻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别说有用了,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在毕翊仙尊亲自到那里后,众人才惊觉,同时还听到了另外一个传言,闭关多年的蕴藉仙尊王鹿也在此处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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