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以为我有多信任你。”他勉强给自己找点台阶下,“我只是看在霍小饱的份上。” 钟息挑了下眉。 霍司承稍显窘迫,随手拿了份文件放到面前。 “查出来什么?”钟息问。 “还没有。” 霍司承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想知道你是怎么出事的。” 霍司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不防心口一暖,钟息这是在……关心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喉结滑动,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期待。 “学会了下次好实践,”钟息轻飘飘地说:“毕竟还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没转到我名下。” “……” 很好,很好的回答。 霍司承发誓他再也不会对钟息抱有期待了。 文件差点被他揉碎。 看着霍司承吃瘪,钟息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霍司承无能狂怒。 霍小饱不知道房间里的激烈战况,他拖着小熊玩偶跑进来,正努力往床上爬的时候,钟息说:“我出去一趟。” 霍司承和霍小饱同时问:“去哪里?” 钟息只回答了霍小饱,“妈妈回一趟外公外婆家,外公身体不舒服,妈妈晚上就回来。” “小饱要去。” “小饱留在家里陪爸爸。” 霍小饱看起来不情不愿,揪着小熊的耳朵,嘴撅得像油瓶。 在外人看来,这几天是霍司承逐渐重新接受霍小饱的阶段,霍司承在一点一点改变,他逐渐接受了自己已婚有子这个事实,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但从霍小饱的视角看,不过是爸爸受伤,脾气暴躁了几天,现在又变回原来的状态,一切都没有变化。 原来的状态就是他和爸爸一起粘着妈妈。 妈妈最重要。 但现在爸爸好像没那么粘妈妈了,霍小饱觉得很奇怪,他想不明白。 霍小饱抓了抓钟息的手,急切地说:“妈妈,带小饱。” 钟息把奶瓶塞给霍小饱,叮嘱道:“小饱在家里带爸爸。” 这话说的好像霍司承比霍小饱更需要人照顾,霍司承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又忍住。 钟息走后,霍司承和抱着奶瓶的霍小饱大眼瞪小眼。 霍小饱喝奶很快,一口接着一口。 实在无聊,霍司承没话找话,“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妈妈?” “因为不喜欢,爸爸。” 霍小饱的断句总是让霍司承心里一顿一顿,他愣住,“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爸爸,不亲妈妈。” “什么?” 霍小饱说话时嘴里还含着奶,嘟嘟囔囔,旁人根本听不清,一连串叽里咕噜冒出来,霍司承勉强从霍小饱的婴言婴语里提取有效信息,不容易才听懂刚刚那句话。 霍小饱的意思是,原来霍司承每天早上都会亲钟息,现在不亲了,还总是凶巴巴,霍小饱替钟息鸣不平。 霍小饱紧紧抱住奶瓶,哼了一声,他说:“爸爸不亲,小饱亲。” 霍司承下意识拒绝:“不行。”
第15章 一个人带孩子实在无聊。 霍司承处理完公事,霍小饱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腿边呼呼大睡了。 霍司承用手指拨了拨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像是捏一颗粉色的软糖。 他的蓝白条纹小袜子还剩一半在脚上,霍司承伸手给他穿好,结果力度没控制住,袜口在霍小饱的脚面弹了一下,把霍小饱弄醒了。 霍小饱揉揉眼睛,开口就是:“妈妈。” “妈妈还没回来。” 霍小饱很不开心,和霍司承对视了几秒,然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霍司承想了想,决定陪着霍小饱出去走一走,玩一玩,来一些亲子互动。 他拄着拐杖站在床边,“霍小饱,下来。” 霍小饱歪着脑袋,一脸疑惑。 “你想玩什么游戏?” 霍小饱瞬间来了精神,他说:“捉迷藏!” 父爱果然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一向工作狂的霍理事长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霍小饱玩捉迷藏,他说:“行,给你三十秒的时间,先藏起来,然后我去找你。” 霍小饱立即滑下床,他说:“爸爸,眼睛!” 霍司承闭上眼睛。 霍小饱好久没和爸爸玩捉迷藏了,分外激动,拖着小熊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躲进了儿童房的卫生间。 他躲在小浴缸里面,把小鸭子顶在头上。 霍司承问:“霍小饱你藏好了吗?” 霍小饱开心道:“藏好啦!” 其实从声音就很好分辨了,浴室里发出的声音一听便知,但霍司承还是勉强配合得到处找了找。小徐怕他摔倒,一直在旁边守着,她小声提醒霍司承:“理事长,您最好说一说话,类似于小饱在哪里呀,这样的。” 霍司承说不出那么傻的,小徐只好帮着说:“小饱在哪里啊?怎么找不到呀?” 浴室里传来霍小饱的声音:“小饱在这里。” 小徐噗嗤一声笑出来。 霍司承装模作样地找了找,用拐杖敲了敲每间房的房门,最后才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 霍小饱吓得头上的小鸭子都掉了。 咕咚一声。 霍司承用拐杖敲了敲脏衣篓,敲一敲洗手台,好像还没看到霍小饱,霍小饱悄悄从浴缸里露出小脑袋,本来想看看爸爸站在哪里,结果一下子和霍司承的视线撞上了。 霍司承笑着看他:“霍小饱,抓住了。” 霍小饱扁了扁嘴,霍司承以为他要哭,但他没有,很快他就咧开嘴笑。 小徐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 霍司承正色道:“霍小饱,下次不能随便跳进浴缸里,浴缸里很滑,很危险,知不知道?” “知道。”霍小饱乖乖点头。 “再来一次,”看见霍小饱这么乖巧,霍司承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心很软,“我就在这里数三十秒,你快去躲吧。” 霍小饱立即跑出去,小徐追在后面,“诶哟诶哟,小饱,慢一点慢一点,鞋子掉了。” 霍司承一抬头看到镜子上的便利贴,云朵状的便利贴。 肯定是钟息贴的。 上面写着:[将牙刷毛与牙龈边缘形成45°,轻轻地拂刷牙面,上牙从上往下拂刷,下牙从下往上拂刷,还要刷内侧面和磨牙的咬合面,每个面刷15~20次。] 霍司承看得发出一声轻笑。 霍小饱的牙膏牙刷小毛巾都干干净净,可可爱爱,摆在架子上。 牙刷杯是大熊猫,牙刷是绿色的竹子,宝宝面霜是奶牛,黄色小毛巾上绣着小鸭子,种类丰富的像个动物园,能看出钟息的用心。 钟息在妈妈这个身份上还是能拿满分的。 小徐过来提醒霍司承:“理事长,时间到了。” 霍司承回过神,拄着拐杖走出去。 他问:“霍小饱藏好了吗?” “好啦!” 这次声音从走廊尽头的书房传来。 霍司承照例装模作样地在其他房间找了找,拖延一段时间后才往书房的方向走,他推开书房的门。 明明是他自己的家,整个房子也是他参与设计的,可一走进书房,他竟然有种陌生感。这里完全是钟息的场域,在钟息的打理下,和家里其他房间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里有整整四面墙的书。 像欧洲中世纪的巴洛克风格的图书馆,中间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一台电脑和一些笔记本,收拾得干净整洁,是钟息的风格。 书房右侧的空地上有一张藤编躺椅,这看起来倒不像是钟息的风格。 霍司承虽然陌生,但已经能猜出来,这躺椅八九不离十是他的手笔。 躺椅上有一张毯子,看来钟息偶尔也会躺在这里看书,有阳光有满墙的书有漂亮的胡桃色桌椅,钟息窝在躺椅里看书浅眠……听上去就是一件很容易惬意的事。 霍司承结束遐想,定睛看到钟息桌上的书,摆在最上面的一本,封面竟然是一头蓝鲸。 小徐说,钟息现在在海洋生物研究所里做研究员,所以书桌上有许多海洋生物的图册。霍司承觉得奇怪,盛煊不是说钟息在军校里是弹药工程专业的吗?怎么又去学海洋生物了?这两个专业听起来毫不相关。 真是奇怪。 霍小饱还躲在书房的窗帘后面,霍司承已经看到他了,忍不住笑了笑,他准备绕过书桌,往霍小饱的方向走。 一不小心,拐杖碰到了钟息放在桌角的一本书,书掉落在地。 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的名字是《海洋生物酶发酵过程软测量方法》,应该是钟息平日里的工具书,霍司承一手撑在桌边,俯身把书拿了起来。 刚起身,从书里掉出几张照片。 轻飘飘的,像雪片一样。 霍司承开始还没在意,以为是随书附赠的图片,他还有些紧张,心想这些图片原来所放置的书页也许是有对应关系的,万一放回去又放错了,被钟息发现了,钟息大概要生气。 直到看清图片上的内容。 他猛地愣住。 图片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超市,图片的正中央是钟息和一个男人在聊天,男人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侧脸,钟息站在男人对面,脸上挂着浅笑,手里拿着一颗水蜜桃。 男人穿着米灰色的长款风衣,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给人一种要么是大学讲师,要么是研究员的感觉。 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偷拍者应该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度观察他们,几张都差不多,两个人在聊天,钟息时而挑选水果,最后一张钟息和男人并肩往前走。 男人从背影上看应该是一个beta,或者是弱等级的alpha,钟息和他差不多高。 霍司承没见过钟息对他露出过这种笑容。 轻松的,愉悦的,自然的。 他看向霍司承的眼神总是充满抵触、反感和淡漠,也不是厌恶,只是不在乎。 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钟息对他那么冷淡,还能和他结婚生子。如果单纯是为了钱,钟息看起来也不是爱财如命见钱眼开的人。 原来不只是不爱,而是另有所爱。 “爸爸!” 霍小饱的催促声将霍司承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出来,他在窗帘后面看到爸爸的身影一动不动,蹲的时间太久,他有点腿麻了,所以决定给爸爸一点提示,“爸爸!” 霍司承抬头望去。 窗帘的下摆明显凸出来一个小圆球。 霍司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霍小饱,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如果和钟息结婚的人不是他,而是照片上的这个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霍小饱了。 他把照片朝下,用力按在书封上。 他往霍小饱的方向走,拉开帘子,霍小饱学着小老虎的叫声,两只手抬起来,装成小爪子,故作凶狠地“嗷呜”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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