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算是一个吻,顶多算蹭,但这却是二十又二就早早被人折磨致死的萧韫,第一次和人亲密接触。 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萧韫呼吸刹那间屏住了,他脑海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窒息的痛苦萦绕心头,萧韫才猛地张开嘴大口喘息,同时伸手把段书锦推开。 就在他推人的瞬间,古怪而奇异的吸力又来了,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又进了段书锦的身体,而段书锦则变成鬼魂躺在他身下。 萧韫进入段书锦的身体后,这具身体顿时变得重且沉起来,压得身下的段书锦脸蛋泛白,神色痛苦,小小地抽气。 上身竟然是通过这个法子。 可男人和男人亲算怎么一回事。 萧韫别扭抗拒,眸光明明暗暗,晦涩不清,一股不舒坦的劲凭空生起,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在院子再也待不下去了,两三下就从段书锦身上跑起来,落荒而逃似的,翻过院墙就不见了踪影。 萧韫没说他去干什么,但段书锦知道他是信守承诺,去替他摆平惹上的祸事了。 寂静无人的院中,已经变成鬼魂的段书锦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身体变凉,喉咙发痒要咳嗽时,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占便宜的死恶鬼!”想到刚刚迫于无奈的亲,段书锦就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擦拭唇瓣,恶声恶气咒骂萧韫。 …… 萧韫借着段书锦的身体出了府,吹了许久冷风才逐渐冷静下来。 宽阔的街巷此时仅有他一人,冷清寂静得很,正是适合做不能见人的事情的时候。 没忘记自己承诺过段书锦什么的萧韫,闪身进入旁边的街巷,很快就摸了一截黑布、一个火折子、一坛烈油出来。 这具身体供段书锦使用时,宛若弱柳扶风,残破不堪,供萧韫使用时却极为轻巧灵便。 萧韫借着轻功掠上房檐,身影不停在各个屋顶流转,很快就到了竹里馆附近。 竹里馆并不如往常那样热闹繁荣,而是被贴上了大大的封条,周围被密密麻麻的官兵把守着,已经冷清落败了。 常年行军,带将领上阵杀敌的萧韫心中有无数镌刻进骨髓的计谋,繁华的上京养出来的官兵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过用了几颗随手捡的石子,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趁机翻身进了竹里馆里面。 即使在没有照灯的夜里行走,萧韫眼力依旧不受影响,行动如常。 他在竹里馆书坊被推翻的架子书籍中穿梭,反他走过的地方,都被淋上了一层油。 倒完油后,萧韫把坛子随手一扔,就大步往来的方向走去。 在他快要翻出竹里馆的窗时,才不紧不慢掏出火折子,打开丢了出去。 烈火亨油。 刹那间大火冲天而起,有人夜袭竹里馆的事便彻底瞒不住了,官兵开始四处奔走,惊慌失措地大吼:“走水了,快来人啊!”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救火!” …… 一片混乱中,唯有萧韫气定神闲,怎么来怎么走,完全没把这群官兵放在眼中。 好在官兵中也不全然都是傻子和酒囊饭袋之徒,在离开竹里馆的必经之路上,穿着甲胄、手拿陌刀的周野已经等候多时了。 瞧见突然跑出来拦路的人,萧韫眼睛微眯,竟是有些斗志盎然。 他今夜倒要试试,被困在血棺中那么多年,又自我放逐睡了那么多年,他的武艺到底有没有退步。 手中虽无兵器,萧韫却丝毫不慌,猛地点身掠向前去,直面对上周野。 瞬息之间,已经过了数招,周野不仅没拽下萧韫蒙面的黑布,反而连手中的陌刀都差点被抢走,虎口被震得发麻。 上身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功夫左右,已然试探过周野功夫,摸清他目的的萧韫没再纠缠,假意从袖中掏东西往前撒去。 周野以为萧韫还藏着什么暗器,下意识把眼睛闭上了,谁知萧韫根本就是虚晃一招。 等他反应过来上当时,萧韫早就跑得没影了。 “该死!”周野低声咒骂,却也没有再追,而是匆匆跑回竹里馆,同在那里等着的苏拯汇报。 “苏大人,我同贼人只过了招,人并没有抓到,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没抓到?”被竹里馆大火一事打得措手不及的苏拯,在听完周野的禀报后直接皱起眉。 他原以为昭明帝把太学学子放回家,就是表明不想彻查此事,要把一切罪责推到至今在大牢中关着的程如墨身上,谁知昭明帝根本就不让他审程如墨,而是把他派来守竹里馆。 他最初还认为昭明帝是操心过头,难得糊涂了,贩卖策论这事背后,哪有什么鱼可钓。 谁知今夜竹里馆就被烧了。 卖策论一事背后,不仅有鱼,还有大鱼。 思及此,苏拯忧心忡忡,忍不住向周野问道:“你既然和贼人交过手,那他身手如何,好不好抓?” “强。过招十招,我一招都没接住。”凭武艺当上禁军统领的周野如今十分惭愧,不敢多看苏拯的神色一眼。 “这事棘手了……”苏拯低声喃喃。 连禁军统领都抓不住的人,被禁军统领承认的人,上京中又能找出几个能人异士能把对方抓住呢? 苏拯和周野的担忧,萧韫完全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只是嗤笑一声,笑骂废物。 就算京中真的有人武艺强到能把他抓住又如何,他早在一路急奔回段书锦院子的瞬间,就被挤出身上这具身体,再次成为孤魂野鬼。 没人能抓住被诅咒被封印的恶鬼。
第十五章 君子之盟 “萧大哥,你……回来了?” 已经有过一次上身的经历,知道上身只是暂时的,段书锦这次就安心地等在院子。 果不其然,在萧韫冲进房间后,一股吸力就把他拉向他的身体。一阵天旋地转后,段书锦就感觉周身一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回到身体固然是好事,然而萧韫却眸色深邃,眉心微蹙,看起来十分舍不得他这具身体一样。 顾此不顾彼,段书锦是不可能把身体让给一个恶鬼的,这是他坚决不退让的底线。不过惹恼恶鬼也不是一个好选择,他只能一边捂住胸膛悄悄后退,一边好言好语恭维着萧韫。 萧韫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段书锦在想什么,多次被人防备的他怒极而笑,冷嗤道:“没打你身体的主意。” 说着萧韫又低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萧韫真真是看不懂段书锦这个人了,他偶尔觉得得他聪明,上身的玄机他没有找出来,段书锦却试出来了。 但大多数时候段书锦又给人一种天真单纯,容易被骗的形象,就如此时此刻,段书锦对他的防备溢于言表,叫他看一眼就能猜中。 他寻思着他除了请法师那次想要段书锦死之外,就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怎么段书锦还跟防贼一样防着他。 此时的萧韫恐怕忘了,人间还有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箴言。 他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害段书锦的事,但他恶鬼的身份就决定了他注定不能被人信任。 做人短暂,做鬼太久,他却还是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人来看。 “嗯?”听到萧韫骂他的段书锦一脸懵。 应该不是在骂他吧?不是在骂他吧?他怎么可能是没良心的人。 一顿插科打诨后,方才凝滞的气氛才消散了,事情逐渐扯上正题。 “你惹的这件事,不简单。”沉吟了一阵,萧韫斩钉截铁对段书锦参与私卖策论一事做了评判。 竹里馆书坊被封,程如墨被抓。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段书锦就隐隐担忧,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此刻听到连萧韫都这么说,他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手抓紧了腰间的衣裳,结结巴巴问:“萧大哥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去书坊的时候,书坊四周都是官兵,像是在守护物证,又像是在等人自投罗网。” “等我在书坊放完火打算回府时,一个武艺还算不错的人在路上截我,分明是彻查私卖策论一案的人早有防备,特地让人驻守在那的。” “穿红色甲胄,腰悬铁令,手拿陌刀的人,在你这个朝代是什么官职?”萧韫皱起眉,语气疑惑。 他确确实实觉得堵在路上的周野不简单,越发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禁……禁卫军。”段书锦白着一张脸,短短三个字说得像是要断气一样。 禁卫军,天子亲卫,望风而动,无往不利。 从萧韫说的话来看,和他交手的人多半是禁军统领周野了。 禁军统领自然听命于天子、受命于天子,堂堂禁军统领竟然被派来守竹里馆书坊,证明昭明帝对私卖一事无比重视。 既然重视,肯定会彻查,将来的灾祸不一定是萧韫放了一把火就可以阻止的。 越想段书锦的心就越止不住下沉,只觉得骨子里的血都凉透了,身形狠狠颤了一颤。 “无事,还有我在。我既然答应保你无忧,就一定保你无忧。”察觉到自己把人吓到的萧韫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出声宽慰段书锦。 想萧韫活着时,哪有这等菩萨心肠,眼巴巴凑上去给人帮忙,不冷眼旁观看他人自讨苦吃就不错了。如今成了鬼,他倒是改头换面,洗心伐髓,成了一个良善之人。 若是那些求萧韫帮忙却连他面都没见着一次的人知道,岂不是会吐血三升。 可惜的是,萧韫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异样。 就算察觉了,他恐怕也只会笑骂,他军中都是一拳能打五个的粗壮大汉,头一次遇见段书锦这种病殃殃的人,他闲来无聊,帮着人权当逗趣。 “多……多谢萧大哥。”段书锦捏紧手掌,低声向萧韫道谢。 无论萧韫说帮他这件事是真是假,此时此刻仅有萧韫一鬼知道他藏锋于鞘,知晓他身陷私卖策论一事的泥淖。 他唯萧韫可倾诉依靠一二。 但真正要解决私卖策论这件事,还是要让他自己来。 段书锦眸光深邃坚定,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在段书锦和萧韫为私卖策论一事有些心焦时,皇宫之中的昭明帝和苏拯也分外忧心。 “皇上,竹里馆书坊被烧,所有物证都没了。”苏拯站在阶沿之下,垂着头向昭明帝禀告此事。 昭明帝早就料到会有人对竹里馆书坊下手,因此一点都不惊讶,他头也不抬,手中批改奏折的朱笔不停,只问:“纵火的人捉到了吗?” 苏拯默了默,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哑声道:“回皇上,没有。” “没有?”昭明帝搁下笔,猛地抬头,“连周野也没捉到纵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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