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过度疲惫后,飞起来的力气也消散了,眼皮缓缓闭下来。 “你欺负我。”祂重复道:“我要告诉哥哥去。” 说完这句话,祂空洞的桃花眼缓缓流下清泪。 意识到哥哥好像真的不在了。 情绪在一瞬间崩塌,虫母窝成一团,趴在岸上,小声的哭着。 这么多年,不论多难处理的事情,他一次都没有哭过。 可是这一次,言谕真的忍不住了。 无关帝国,无关任何虫或者事,只是因为心里缺了一大块。 以后他被欺负了,能去和谁说呢? 伊黎塞纳望着他的脊背,声节像摔碎的玻璃杯一样破碎:“……乖乖,慕斯元帅会没事的,他是帝国最强大的雄虫之一。你好好的,他回来看见你才会很开心。” 言谕摇摇头,止不住眼泪。 但是祂什么都不肯说了,伊黎塞纳抱着祂,祂头一低,额头就这么抵在伊黎塞纳温暖的肩头。 就像小时候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寒冷的夜里,能够彼此依偎着,好像就可以取暖。 伊黎塞纳小心的扶着祂,离开混乱成杂色的水,让祂慢慢的坐到躺椅上,细致地给祂穿上睡袍。 言谕一动不动,感觉到身体里的喧嚣有所安静,轻轻松了口气。 穿好之后,祂的手指向前伸出去,像是在摸索什么,最后落在伊黎塞纳的头发上。 伊黎塞纳捉住祂的手,让祂的掌心停留在自己脸颊上,这一刻的心情安静而踏实,安静到言谕失明的瞳孔更加模糊,反复确认着他的存在。 “我在,”伊黎塞纳温声说:“我们先回去睡觉,也许明天醒来,慕斯元帅就回来了?” 言谕苦涩的笑着,“谢谢你安慰我……我知道不可能。” “万一呢?念念不忘,会有回响的。” 伊黎塞纳心疼,把祂打横抱起来,搂在怀里,用披风盖住头发和躯体,带着湿漉.漉的、筋疲力尽的虫母回到寝殿。 门推开,伊黎塞纳快步走到床边,把言谕放进被子里。 言谕紧闭着眼睛和眉头,面颊上的红晕还未消散,是热气熏出来的,也是抒发后的余温。 伊黎塞纳碰了碰祂的脸,温柔的说:“我出去给你调一些营养补充品,别睡着,等我一下,好吗?” 言谕把头埋在被窝里,不给回答,伊黎塞纳摸了摸祂柔软的黑头发,掖好了被子,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言谕只是哭到疲倦了,眼泪沾湿了枕巾,思念让祂难以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悲痛,本来还若无其事的心,被青涩的情动勾起了相思,就此决堤。 哥哥为了帝国,为了祂,毅然决然奔赴战场,一去不回头。 言谕知道,哪怕音信全无,他也一定拼尽全力战斗,遍体鳞伤。 会不会有军雄拦着他不让他送命?如果没有呢,怎么办。 是不是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哥哥一面了? - 慕斯预想过无数次和言谕的重逢会是什么样子。 八年了,他该长大了,长成一个温柔沉稳的青年,个子很高,眉眼漂亮,有一点清冷的疏离感。 说话呢……还会和小时候一样软乎乎的吗? 他会抱着自己甜丝丝地叫哥哥……还是会遗忘了自己呢…… 慕斯很难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胆怯、期待、激动、左思右想。 他站在偌大的帝宫门口,拂去肩上军衔上沾染的初雪,面对着华丽的宫殿建筑,竟然连第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最终,慕斯鼓起勇气,艰难的迈开步伐,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殿里温暖甜蜜的虫母信息素气味席卷鼻腔,慕斯知道了言谕正在发育周期里了,却不为所动。 他知道那是他弟弟,是超脱于性别概念上的存在,是他最爱的虫,最牵挂的想念。 言谕哭着就睡着了,恍惚之间,祂闻到了熟悉的雄虫费洛蒙味道。 像母亲温暖的子宫包裹着祂,像梦境一开端温暖而熟悉的旋律,他的脚步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缓慢,最终,停留在祂床边。 言谕睁开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还是闻出了慕斯的味道。 ……是梦吗? 言谕的心跳停了一拍,呼吸凝滞,失神放大的瞳孔望着虚空的黑暗,祂不知道外面是亮是暗,但是祂知道一件事。 “……哥哥。” 不是梦! 言谕眼角的泪水一连串流下来,呜咽着说,“哥哥,是你吗?” 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拭去祂眼角的泪水,言谕攥住他的手腕,用尽现在能用的全部的力气,努力地眨眼睛。 但是祂真的一点也看不见。 一个吻轻轻落在祂额头上。 “宝贝,是我。” 慕斯动情的声音温柔,也带着充满怜爱的歉意。 “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给过你消息,让你担心我了。” “不,不。” 言谕当即伸出手,紧紧搂住了慕斯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眼泪在一瞬间打湿了慕斯的制服,泣不成声。 “哥哥,我想你,我好想你……” 慕斯把祂抱起来,手抚摸着祂的后脑,低声安慰,“乖,这些年,你……” 话说到一半,慕斯也哽咽住了,他想说,你也好好长大了,长成了有担当的样子,帝国上下都在夸赞你的美丽,你的实力,你主宰了虫族最强盛的时代,你是虫族有史以来最至高无上的王。 可是所有夸奖的话到了嘴边,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句话。 “……哥哥也好想你。”
第100章 尽管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慕斯, 言谕仍然感觉不真实。 等到确认那只顺着他头发的手指一如既往地温暖,胸膛依然可靠之后,他才慢吞吞地卸了力气,依偎在慕斯怀里, 像是迷途的小动物一样, 歪着头, 靠在他肩膀上。 慕斯长长呼了口气,忍回眼泪, 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宝贝,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言谕想了想,摇头,鼻涕眼泪蹭了慕斯一脖子, 哭哑的嗓子语调软软的, “我只想和哥哥这样, 我想哥哥。” 慕斯的心软了又软, 眼角也带着笑意, 哄他,“不哭了, 明天眼皮会肿,别的虫看见会笑话冕下的。” 言谕乖乖地点头, 嗯了一声,搂着慕斯的腰,靠在他怀里, 抬起头, 看着他。 “哥哥。” “嗯?”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言谕小心翼翼地“看着”慕斯,小声说:“等以后再有战争,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我想,现在帝国各部门正常运行,不会再有那种突发情况了。” 他的语气惴惴不安,暗自用治愈力探索了慕斯的身体,没有发现致命的伤疤,这才放心。 慕斯拨开他额前潮湿的刘海,露出那双哭红的茫然的桃花眼,知道他眼睛又失明了,有点心疼。 “嗯,回来就不走了。” 慕斯低头,亲吻着他的眼皮,怀里有些纤薄的言谕哭到轻轻颤抖着,缓了很久,才扯住了慕斯的衣角,睫毛扑簌簌抖着,鼻音重重地说了声好。 慕斯低声说:“宝贝,这次回程的路上,我沿途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我很遗憾错过了你的成长,但是很高兴看见你的优秀,现在就连焦尔族也惧怕你的威名,我走的时候,他们还称呼我为虫母冕下的兄长呢。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不被称呼为元帅是一件幸福的事。” 言谕把头埋在他锁骨上,轻声说:“别夸我了,哥哥,我没有那么好。如果哥哥下一次再丢下我,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定要跟你走。” 慕斯搂着他,笑着摸摸他的后背,哄着,“别这样说,哥哥答应你,再也不离开你,好不好?” “……嗯,说话算话。”言谕竖起小手指:“还要拉勾。” 慕斯纵容的允诺了,伸出手,和弟弟拉勾,小手指勾在一起,大拇指对上,言谕终于开心起来,手指穿进慕斯的指缝里,紧紧扣住了他。 “哥哥……” “嗯?” “没事,只是想叫叫你。” 兄弟分开这八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虽然不幸,却也万幸,都是为了虫族的帝国安稳而战斗。 哥哥带兵打仗,在外面风吹雨打,炮火纷飞,这条命是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捡来的。弟弟在星系里处理政务,日夜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分明快十年不见了,可是今夜一见面,就好像中间分别那些年从没存在过。 言谕仰起头,看着慕斯笑,温柔的桃花眼弯成了小月牙,细碎的光含在他乌黑的眼睛里,他一刻也舍不得让哥哥再离开他了。 慕斯温和的放开他,让他靠在床头上,细心地问:“宝贝,你现在皮肤温度很高,喝不喝水?” 言谕坐在被窝里,摇摇头,“不喝。” 慕斯温柔的问:“你在发情期,身体很虚弱,夜里也会不舒服,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饿,我什么都不想要。”言谕轻声说。 慕斯望着眼前语气软绵绵的弟弟,知道这些年他过得不赖,虫族悉心呵护照料着他,才把小虫母养成这温柔挺拔的模样,还细皮嫩肉的。 慕斯想到这个形容词,莫名觉得很好笑,咳了咳,哄着他说,“哥哥不问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慕斯的语气像哄个小宝宝,言谕有点脸红,但是眼巴巴地问,“那哥哥会一直陪我吗?” 小虫母看上去是在好脾气地询问,实际上手臂把慕斯搂的紧紧的,好像只要慕斯说不,他就会像小树袋熊一样缠在他身上,慕斯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这会儿他也不是手握生杀的冕下了,只是哥哥的小跟屁虫。 慕斯忍不住笑道:“哥哥不走,就留在这儿陪你睡觉。” 言谕抿着嘴唇笑起来,点点头,躺进被子里,手里还紧紧攥着慕斯的手,就像抓住蜜糖的小虫。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言谕这才想起伊黎塞纳还在这,顿时脑子里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下子怔住,马上提起被子,扣在脑袋上。 慕斯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言谕闷声说:“哥哥,不要让他进来。” 慕斯说:“是雄侍吗?还是别的什么虫?” 言谕不回答了,慕斯慢慢拨开他的被子一看,言谕闭着眼睛,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颊很红,似乎正在回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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