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时念沉默不语。 不知从哪而来的狂风,席卷了城堡周遭,飞沙走石,苏醒的鹰隼尖锐嘶吼,圣洁的守护神兽如在斥责那两个挑衅的非人类。 可主神大人命它安分。 圣鹰只能扇动巨型羽翼,让力量散落这片土地,天幕于是浮起一片片光斑,渐渐地亮如白宙。 空气中流淌着明显的神力。 两个领主意外地撑大眼瞳,是时峙妄低声开了口:“原来还真的是非人类啊。” 万魔之王在人界的伴侣竟是个不知来历的神。 两个领主对视了眼,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惕厉地打量着眼前的瞿影帝,而后者只淡淡地开口:“你们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费扬扬装傻一流:“嫂子这话说的。” “我俩什么时候伤害过陆哥和您家小朋友了?我和小妄不想把事情闹大,嫂子也别太激动嘛。” 瞿时念:“是吗。” 他的嗓音几乎比落雪的气候还冷。 互相僵持不下。 当那些白鸽在盘旋盯视,两个领主互相打眼色,生怕被鸽屎滴上脑门,心知陛下在处理小殿下的事无法分神,也就按照计划道:“如果嫂子愿意的话——” “成为我们计划中的一员也不是不可以。” 顿了半秒。 时峙妄添油加醋:“我们之所以找上你的伴侣,是因为你们儿子身上有着很特殊的力量。” 瞿时念微怔。 他一时无法会意。 如果是因崽崽身上的神力,那么这俩早就该猜到他是非人类,而不是前两分钟还在为此震惊。 那只会是其他原因。 他惯会扮戏,演技更不会像陆岐琛那般生硬突兀,而眼前这两个魔,好似也仅当他是弱小无能的普通天神。 那种轻蔑的目光是来自魔的天性。 而庆幸的是,他从未在自己的爱人、崽崽的另一个爸爸身上,见到过这般不恭无礼的神色。 瞿时念的侧脸沐在灯光下,用着冷淡又平静的语气道:“是什么力量?” 两个领主吊儿郎当地卖起了关子。 他俩嘴上叫着“嫂子”,实际上从未将瞿时念放在眼里,若不是魔王陛下对这个无能的神有着眷恋,他们早就把瞿时念处之而后快了! 所以。 当下的他俩又蹲坐餐桌前,现出高等羊魔和狮魔的本体,吃起人类的美食,嚣张无比! 瞿时念:“……” 跟这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他抬眼看了下楼上,见那些白鸽逗留门外,浑身如被蚂蚁爬过,没闲工夫候这两个魔在这装模作样。 可这俩也不过吊了会儿胃口:“知道什么是灭世力量吗?” 瞿时念瞳仁骤缩。 一句话仿佛有着无穷的压迫力。 费扬扬手肘搭在扶手,指尖一挥,三百年前圣战的场景历历在目,两族交战,整个世界险些毁于一旦。 “我们的王消失了。” 他胡编乱造地说着,“以及他身上的那股能毁灭世界的力量,在三百年前成为了诅咒,降临在今天,而我们俩也确实验证了事实如此。” 瞿时念心跳停滞:“……灭世力量?” 那股至邪的力量。 本该在三百年前的圣战之时,由天神彻底封印,不再让世界陷入生灵涂炭之中。 可众魔之王太过强大了。 哪怕那时的路易斯,不过是个少年,身披黑袍,在炽烈的火焰之巅俯瞰众生,眼眸中流露出几近破碎的高傲。 他也还是赢了最后的战役。 以及。 主神神力受损。 所以记忆中斑驳了大部分的画面。 只记得,那双赤色的眸子过目难忘,压抑着无人诉说的痛苦。 见他怔然不已,时峙妄冷嗤一声:“看来是没资格亲眼所见那场战役的弱小天神。” 瞿时念浑不在意。 他闭上眼,以压制性的冷静引出那俩的实话:“所以——”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两个领主知道有句话叫“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俩施舍般道:“嫂子待会儿就知道了,就是怕会吓到你。” 那俩做了个请的姿势,手掌对向旋转往上的楼梯,而盘旋的白鸽挥动翅膀,停靠至扶手,无一不在指引着瞿时念往楼上去。 心如擂鼓。 瞿时念敛起目光,转身迈步上楼,身后是两个来历不明的魔,好比盯视着他走往无尽的深渊。 可紧接着。 瞿时念又好似停在真相之外,只要推开那道门,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轻轻闭上眼,眼睫扇动,视线穿透封闭的木门,在那瞬间,关于爱人和崽崽所处的环境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犄角。 恶魔尾巴。 漆黑如墨的羽翼肆意生长。 而这些小恶魔的特征正出现在他的崽崽身上。 瞿时念蓦然睁开双眼,心脏骤空,心跳声蔓延耳膜,振得薄唇也颤抖不已。 作者有话说: 有内鬼停止交易
第26章 摊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向洁白床单。 陆岐琛猛地睁开了双眼, 脑袋很沉,像是塞满了浆糊,整夜的狂风暴雨好比只是一场梦。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撑住额角, 回忆起崽崽生长出犄角和羽翼,而后高烧不退,分明整晚都在照顾那孩子, 却不知怎的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忽然。 从远至近走来了一抹身影,他不自觉眯起眼,对上的是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洞穿了他的所有内心那般。 无形中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瞿时念居高临下, 平淡语气好似糅杂了沉重气息:“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陆岐琛面庞坚冷,感受着一只冰凉的掌心拂来,在他发烫的额头停留,而他脑袋像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崩掉。 “我发烧了?” 陆岐琛一开口,沙哑像唐老鸭在乱叫, “怎么这么难听。” 瞿时念转身倒来了水:“先喝水。” 陆岐琛不动声色,接过水杯时, 脑海中浮现出了更清晰的画面。 在崽崽成功与体内尚且微弱的灭世力量共存后, 他试图教那孩子藏起犄角、羽翼和小尾巴,可随着他替崽崽抵御那股力量时—— 有只盘旋在外的鹰趁机掠见一眼。 咔嚓。 手中的玻璃杯在手劲下裂开了。 瞿时念听闻动静,掀起眼睫,泛着烫灼的气息道:“我都知道了。” 陆岐琛掩饰着慌乱起身:“知道什么了?” 瞿时念:“什么都知道了。” 或是气氛沉重,瞿时念始终反应如常,伺候着陆岐琛换回常服, 环来腰间绑皮带, 系上一粒粒纽扣, 温热的气息喷薄于肩颈:“先回家再说吧。” 陆岐琛浑身都有点麻:“嗯。” 他的伴侣究竟在昨天晚上知道什么了? 走下古堡的旋转楼梯时,节目组大部队归来,忙里忙外搬起器材,走往地下室去录制密室逃脱,听说两个下属竟还在录制节目。 他顿然有种直觉,像是伴侣跟他两个下属达成了某种协议。 好怪。 汽车一路驶出古堡大门,那座圣鹰雕像不知去向,陆岐琛冷着脸问,“我没烧糊涂吧,那只雕怎么没了?” 瞿时念搭在膝盖的指尖微缩:“是鹰。” 陆岐琛:“那只长得像沙雕的鹰。” 瞿时念直视着前方说:“昨晚被雷劈倒了,节目组连夜叫来推车拖走。” 陆岐琛:“……” 他胡编乱造都不敢写出这种离谱剧本。 真就越来越邪门。 一路上。 瞿时念轻车熟路地打着方向盘,驶上沿海公路,速度开到一百八十码,限量款劳斯莱斯被一众路人打量,哪里都出卖了他故作的冷静。 陆岐琛全都看在眼里。 他现在怀疑老婆要带他一起跳海殉情。 手机嗡嗡响起来。 两个领主声称是用节目组扣钱的代价,趁着录制间隙发来的情报,可那字数一看跟写网络小说全无区别。 [昨晚月黑风高。] [无数只白鸽嗅到不对劲,涌入古堡,盘踞大门的圣鹰觉醒,危机彻底来临!] [我俩感受到小殿下的情况不对,而陛下正在抵挡灭世力量,所以我们决定,悄悄将天神族的眼线悄无声息解决,尽可能做到不让人类牵涉其中!] [可谁知道,天神族大使馆那群老阴贼,派来一只圣鹰,一整晚的腥风血雨拉开了序幕。] 吗的。 陆岐琛直接跳过废话,看到最后一句:[不小心被王妃看到我和老四是非人类了!] 手机砸落膝盖。 陆岐琛的太阳穴凸凸直跳。 他喉结滚动,僵着后背靠往座椅,废话文学上线:“我现在想好好聊聊。” 瞿时念掌心冒着薄汗:“还是先回家吧。” 车子被他驶入别墅区,全程跟发射导弹似的,花园前紧急刹车,惯性使然,他俩的额头差点硬生生撞上前玻璃! 陆岐琛心蹦到嗓子眼,想问这是殉情还是婚内谋杀,话到嘴边成了句冷漠的话:“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瞿时念深吸口气。 “崽崽应该还在睡觉,”他轻声说,“想怎么说都可以。” 陆岐琛头皮发麻,仿佛懂了那声“知道了”背后的含义,硬拽着爱人下车:“我给宝贝看个东西。” 他俩从玄关一路上楼梯。 在阁楼的书房,是陆岐琛平时炒股的工作间,他俩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进来了,像挖土似的,一个布满灰尘的行李箱被陆岐琛翻找出来。 瞿时念杵在原地看着:“这是什么?” 陆岐琛解开密码,哐当地展示开内部,好似都是从批发市场搜刮的赤红美瞳、蓝色假发以及各种各样量身定制的魔王犄角尾巴和衣袍都在其中。 瞿时念心头一惊。 陆岐琛:“我摊牌了。” 双目对视。 分不清谁的呼吸更急促一些。 陆岐琛当着伴侣的面,往脑袋糊上假发,又戴起犄角道具,自带威严的气场与这个家格格不入:“像不像魔?” 瞿时念压根看不得这画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陆岐琛抢话:“他们俩非塞给我的。” 瞿时念心跳加速:“那为什么要收?” 陆岐琛:“他们——” 瞿时念吞咽了下。 陆岐琛豁出去道:“他们用崽崽当筹码,让我替他们办事,我这个弱小的人类也是没有办法!” 瞿时念:“……” 哪怕没有声泪俱下。 可充斥着慌张和压抑的声线不像演的,连夜跑遇到坏人都怕,被那两个魔缠上多日也只会是真的。 陆岐琛眼看有戏,兀自缩在墙角,在老婆面前装起可怜惯有一套,管他有的没的先一通撇清关系:“老乡的身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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