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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只要他不断往回走，岂不是可以穿越时间回到竹间古斋的过去？ 竹间古斋建成不过六七年，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第几年，如果他往回穿过若干道门，很可能一脚踏进未开发的深山老林。 他决定不要贸然行动，而是在身边的过道内探索了起来。 周围瓜果香气渐浓。 盆景后面是一堵砖墙，盆景对面是糊了障子的隔断，没有推拉把手。李未然异想天开，尝试朝里推了推，谁知竟然推开了一条缝——这是个内开式门。 李未然明白了那阵瓜果香的来源，门后是灵位，点着桃子味供烛，灵位上的照片赫然就是刚才将他引出房间的小姑娘——南宫千代。 原来竹间古斋确实存在着一座南宫千代的灵位，死去的作家王若虚并没有看错。灵位前还摆着的各种玩偶和大大小小的糖果色礼物盒，显然是人们送给南宫千代的礼物。 照片上的南宫千代只有四岁的样子，牌位上写着一串德文，李未然一时竟然没能看懂。 他歪着头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镜像的德文！ 王若虚不懂德语，当然看不出来，这里的每一个字，包括两边的对联寄语，全都是镜像。 正常人当然看不懂镜像字，据说只有达·芬奇这样的天才，才会对镜像字读写自如，因为他是个双手同利的人，使用左手的时候，镜像文字更易于书写。 李未然拾起右边礼物盒上的卡片，上面是南宫修一写给南宫千代的生日贺卡，无非是“生日快乐”“爸爸很想你”、“祝小千代平安无忧”之类的话，一样是镜像的字，但是德文。 如果李未然顺着那条无尽的过道走到下一段，也许会发现这里的礼物多出来一件，因为那将是一年后的房间。 他又拾起左边另一张贺卡，落款处陌生的名字让他一愣。 赠送这件礼物的人叫作，有栖川凉。 看到这个名字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从自己身后投来。
第37章 李未然失踪了。 监控拍到他从房间出去，在过道尽头转弯，他走入的过道上也有监控，但却没有拍到他的身影。至于他出门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跟着什么东西，但监控存在死角，没有拍到。 据南宫修一和竹间古斋的工组人员说，李未然失踪的过程和朴教授简直一模一样。 “他失踪前在干什么？”左淮问道。 “上网。”洛希把狄默斯的笔记本电脑递了过来。 一伙人都围了上来。电脑语言是德语，左淮拿到手二话不说，先切换语言。 狄默斯在人群后面伸着脑袋，卑微道：“你们一定会帮我切回德语的吧？会的吧？” 南宫修一：“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讲什么。” 左淮发现李未然的浏览记录被清空了，一声轻笑后，喃喃自语道：“狡猾的家伙。” 不知为何，洛希从这话当中，品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李未然很可能掌握了极其重要的线索。凌晨两点，左淮安排大家分头找寻李未然的下落，他自己也参与搜索，南宫修一则由洛希一个人看管。 南宫修一无能狂怒：“我的嫌疑还没洗清吗？今晚我一步都没离开餐厅！” 洛希对左淮说：“万一你们一走，他就暗算我怎么办？” 左淮正推门，闻言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眼南宫修一：“他不会的。” 虽然不清楚左淮的笃定从何而来，洛希只能选择相信他。 狄默斯因为语言不通，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急败坏地回房了，餐厅只留洛希和南宫修一两人。 不知什么原因，和这个人设崩塌的NPC单独相处的时候，洛希都感觉特别放松，甚至想打开电视找个什么娱乐节目看看。但竹间古斋的设计主打的就是一个禅意，根本没有电视这么煞风景的东西。 洛希遗憾道：“可惜左神把狄默斯的电脑带走了，不然找个动画看看打发时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动画，跟我来的世界是不是一样的。” “你的同伴失踪了，你好像并不担心。” 洛希神色黯淡下来：“你说得对。不知道然哥有没有遇到危险，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今晚左神没有来照看我，他就不会遇到危险了。我也想去帮忙找然哥，坐这干等叫什么事啊……” 南宫修一就见不得洛希这副表情，后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了：“别想了老弟，这和你没有关系。我打个电话给厨房让他们送点宵夜过来？你想吃什么？只有素的。” 洛希想了想：“乌冬面吧！我要两碗。” 不过十来分钟，三碗面就送了过来，预制菜和料理包是真的快。如果是自制，算上准备食材什么的，这个尴尬的时刻点餐，最少要等四十分钟才能上。 俩人在餐厅面对面吸溜面条。 洛希道：“你不是南宫财团的会长吗？都不用工作的吗？” 这位会长大人睡到中午，一进餐厅就被几个玩家控制软禁了起来，一天下来啥都没干。 “工作？我不懂德语，报表都看不懂。助理也没法交流。”南宫修一捞起滑溜的乌冬面，反问道，“左淮让你们看着我就光是看着，没别的任务？” “有哇！还要观察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南宫修一顿了顿，继续捞面条。 “哥，我才发现，你原来是左撇子啊？” 洛希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今天看见井天忽然左右不分，连拉门都拉反了方向，才对左右敏感起来。 南宫修一看了看自己握筷子的左手，微微点头：“啊……对的。从小就是左撇子……” 洛希兴冲冲对他道：“武侠小说里有人心脏长在右边。我后来听说，左撇子心脏长在右边的概率比较高，你的心脏长在哪边？” 南宫修一道：“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人类的心脏都长在中间偏左，少数人更靠近中间一点。” “让我摸摸看！”洛希说干就干，放下筷子三两步就跨了过来。 “你干什么？你不要动手动脚啊！”南宫修一双手拉紧和服领子，含胸躲避他的触碰。 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怕痒似的窝成一团。 洛希无论从哪袭击都接触不到他胸口，最后放弃了，手指冲他点了点：“你真的很不对劲，你心脏长右边。我去告诉左淮。” 他才转过身，手腕一紧，被南宫修一死死拉住。他心想这家伙慌了，肯定是被他猜对了，正要嘲讽两句，忽然被南宫修一扑倒在地，脑门砸在榻榻米上。 “卧槽！罗一鸣，你又暗算我！” 南宫修一却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背上，只发出一串破碎的音节来回应他。 洛希这才察觉不对，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榻榻米上流了一滩，他伸手一摸，血红一片。 “你……你救了我？” 玩家洛希，被NPC罗一鸣救了一命。 * 井天好不容易适应了左右脑控制错乱。这是人类能想出来的惩罚吗？ 他逐渐发现，对于走路这种事，只要凭借本能，少用双眼去看，就会协调很多，毕竟人类的左右是对称的。但是那些配合视力的操作，就会容易做错，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比如拉门。 这就好像玩RPG游戏，角色中了错乱的debuff，按左键角色却向右走，按右键角色向左走。之前他在洛希面前拉门拉了半天，明知道拉反了竟然还更加用力去拉。 深更半夜在这座大宅子里乱晃，他是很心虚的。他现在战斗力为负，如果遇到袭击，怕是有去无回。 通往南宫家眷住处的路上积了厚厚的雪，雪地上有一串脚印。 他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他才斥巨资购买了外挂，万一李未然死了，谁知道对他的外挂有没有影响呢！ 这片区域格外僻静，到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那是南宫夫人灵位上供奉的香烛。 南宫凉的灵位在“匕”字那一撇的起点处。井天顺着走廊看过去，隔着竹幔，南宫凉的遗像影影绰绰。透过竹幔缝隙仔细观察，益发瞧不清楚，他头皮发麻，感觉南宫凉好像对自己笑了一笑。 他的身份是个物理学博士，但这个宅子始终给他一种“物理学不存在了”的感觉。 因为全副心神放在南宫凉的遗像上，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慢慢靠近。发觉自己侧肩被碰了碰，他才吓得跳了起来。 左淮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小声道：“别出声！” 井天猛地吐了口气：“原来那脚印是你啊我去！” 左淮指了指他，眼神威胁，他立刻噤声。 一阵童谣不知从何处传来。两人屏住呼吸，才勉强听清歌词—— 一更一更不睡觉，爸爸变荒草， 二更二更照镜子，妈妈马上到， 三更三更醒竹报，客人迷路了， 四更四更待五更，坏人会抓坏宝宝， 五更天明雄鸡叫，我家明天又拼好。 这童谣被重复了好几遍。空洞的童声在寂静无人的宅子里回响，供烛火光幽明，这场景实在让人毛骨悚人。 好在左淮和井天经历那么多副本，都算是有见识的玩家了。 井天用口型对他道：“南宫千代？” 左淮点点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南宫千代开口，原来这小姑娘会说话。 “现在怎么办？” 左淮说：“一起上，抓住她。” 井天头皮发麻，借口道：“你是说我们两个大人去欺负一个小姑娘？你是魔鬼吗？” “你怕什么？她只是一个不喜欢笑的普通人类小孩。” “笑死！我会怕一个小丫头片子？” 南宫千代原来就坐在她妈妈的灵位旁边玩布娃娃，只不过在井天视野的盲区，所以他们一开始没有看到她。 她昂头对着照片，用德语不知说了句什么，那语气就好像南宫夫人并没有离开，能够听到并且作出回应一般。 左淮和井天一起走上前。 这过道是个死胡同，南宫千代就算跑得再快，也无处可跑，除非她从窗户跳出去。眼看两个长相不太友善的高大男人杵在前面，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恐——事实上，她没有任何表情。 左淮对井天冷冷地递了个眼神。迫于他的淫威，井天硬着头皮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小姑娘也不挣扎，目光呆板地任他抱着。 “我真怕南宫凉从照片里跳出来给我梆梆两拳。” “‘妈妈马上到’？”左淮琢磨着那句歌词，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夫人的遗像。 尽管遗像上的南宫凉灵动而真实，但她终究是个死人。 左淮用自以为和善的眼神看着南宫千代，低沉而缓慢地问道：“千代，妈妈每天几点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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