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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淮收了剑，脸色无比阴沉：“我帮无名神解决了一个败类。” 李未然小心试探道：“你好像总是很不开心？需要无名神逗你开心？” 左淮转过头，看到李未然新手套装一样的白衬衫敞着第一颗纽扣。从侧面看去，一段锁骨曲折起伏，隐入衣服更深处。 他喉结上下一滚，默不作声地撇开了目光，独自朝巷外走去。 李未然觉得，让左淮流露真心的笑容难如登天。这位悲天悯人的管理员先生时常习惯性地压抑着本性，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融化的冰层。 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两人在纷飞的雨中走上了帕庇特镇的中心街，这地方空无一人，几乎没有玩家敢现身。 “‘无名神’打算一直叫‘无名神’？没有名字？”左淮问。 “‘无名神’不就是名字？”李未然摸着手里的账簿，那实际上相当于一本信徒名册，“都叫了那么久，习惯了。就这样吧。” “你对待自己的事，还真是能怎么敷衍就怎么敷衍。” “有么？”李未然眨了眨眼。 “一直睡公园长椅舒服吗？” “我很喜欢公园长椅啊！”李未然真心实意地辩解道，“那是你给我写的长椅！” 左淮走近两步，在雨里把他的手牵进手心。 脉搏随着心跳渐趋滚热，任何过载都阻止不了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但这狡猾的家伙却扭了扭手腕，巧妙地把手从他掌心挣脱，不露声色地拂去眼睫毛上细密的雨水。 “雨什么时候能停啊？”李未然假装埋怨，借以掩饰刚才的小动作。 在他们看不见的身后，巷子里那堆化灰的虫子重新汇集成人形，手脚一寸一寸抬起，动作古怪地支起身子，浑身关节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蹩着膝盖朝前迈出两步…… “您好，了解一下无名神吗？” “您好，您知道方舟唯一的主宰吗？” “您好，现在成为无名神的信徒，立刻赠送金手指一枚……” “您好……” 李未然遇上的玩家纷纷行色匆匆地逃离大街，看怪物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实力不济的玩家要么早在“选神仪式”开启不久被杀死，要么找到地方躲藏起来了，高端玩家也大多隐匿了气息。 整个帕庇特镇，只有NPC还在兢兢业业地坚守岗位。 放眼望去，中心广场上能一眼找到的玩家，就只有积分榜第一的左淮和积分榜倒一的李未然。 根据安全部的情报，监察会之一的邪灵之主已经被逼入副本。 但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玩家不超过20个，更别提什么邪灵之主了。简直是大海捞针！ 左淮若有所思地坐在长椅上，看到不远处的李未然竟然开始对NPC传教。 再一次被拒绝后，李未然沮丧地回到长椅，在左淮身边坐了下来。 他身为一个黑市商人，摇身一变拥有了官方背景，看到城管不用东躲西藏隐瞒身份，甚至还有城管大佬坐镇为他撑腰，但是怎么好像更难推销了呢？ “这样扩张信徒效率太低。” “那应该怎么着？”李未然问道。 左淮望向广场中央的天使雕塑：“地球上的古老宗教往往宣扬解救苦难，而不是赐予福祉。只有社会性的、无法规避的苦难，才能让人主动寻求信仰和救赎。比如疾病、战乱、死亡、世俗规训。” 现如今人们面临的共同苦难，大概就是被束缚于方舟游戏当中，面临无尽危险。 “我暂时没有能力让他们离开无限世界，回到原本的家园。”李未然低了低头。 “不要过分苛求自己。你已经帮助了4092个玩家。不，是4098个玩家。”看到他的神情，左淮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轻轻抚了抚他耳边的头发。 进入帕庇特镇后，身为无名神本神的李未然，通过亲自传教成功卖掉6个外挂，扩张了6名新信徒。 他瞥向身边的左淮。镜框后的眼眸黑沉沉如同夜色。 但李未然作为方舟的核心智能系统，他其实能够看到左淮的黑色瞳孔中隐藏的一段段滚动的代码。 此时此刻，左淮的脑海内发生了如下对话—— 方舟意志：「恕我冒昧，您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吗，0001？」 左淮：「所以呢？」 方舟意志：「您用“所以呢？”回应我的问题，是否代表您肯定了我的假设？」 左淮看着这个人工智障的对话和闪动的光标，心中对自己的计算机水平产生了一丝丝质疑。 李未然把头转向一边，噗嗤笑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方舟意志就是李未然，李未然就是方舟意志。左淮和方舟意志说的话，李未然全都能够同步知晓，他也可以通过方舟意志对左淮传递消息。 这事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左淮，他不敢想象左淮知道这件事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左淮恐怕会把他变成猫，然后按进浴室里洗澡？ 想到这里，李未然笑不出来了。 既然如此，在此之前要好好利用方舟意志，狠狠地从左淮嘴里撬一点秘密出来！ 努力调整表情后，他才转头对左淮道：“我想，如果以后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应用方舟核心能源扩建一个时空碎片，建立一个和以前的地球一样的世界。我们现有的空间碎片组合起来应该足够，可以在碎片之间建立传送点。” 左淮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的可行性：“够是够的。但这要改造许多已经构建好的世界，比如黑月祭坛的精灵王国要被格式化。” “那么可以构建一个等比例缩小的地球！”李未然沉思片刻，又提出了绝妙方案，“玩家可以选择回到地球，或者留在无限世界，也可以选择前往外域争夺碎片。叶臻这种好战分子有福了……” 左淮看他一扫之前的颓丧，开始聊起方舟文明的愿景，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池子倒映着天使雕塑的脸，从某个角度看去，祂很像精灵们信仰的光之精灵拉芙。 鸽群不懂什么末日之景。它们在和平中腾飞，在危机中一样翱翔。 卖面包屑的NPC走向广场上唯一一对情侣：“老板，喂鸽子吗？” 李未然眼里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现在他欠的积分已经达到了天文数字。 NPC知道这个白发青年从来不买，戴眼镜那个也难以亲近，于是便踩着积水离开了。 “等等。” 左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收费？” NPC背影忽然僵住一动不动。 李未然心想，左淮下单米其林三星的铁板烧都不问价格，怎么买10积分的面包屑反倒要问价格？ 就在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的时候，NPC一动不动的身形突然起了变化。 只见他抬起了两只手臂，小臂却自然下垂，宛如肘关节被什么东西强行提了起来。 这动作怪异至极，左淮想也不想就把李未然拦到身后。 一阵咔咔异响从NPC身上传来。 随即那NPC小腿脱节了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缓缓带动身体转向，然而他的脑袋已经领先一步，转了180度。 咔！咔！咔！ 他黑洞似的双眼越过左淮的肩膀看向白发的青年。 “真是激动人心的重逢啊！李。”
第117章 一袋面包屑洒落在地上，被地面的雨水沾湿，涨成一团团面絮。 NPC脑袋扭了180度，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骨碌碌滚动。 一股熟悉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引起阵阵恶寒。 李未然脱口而出：“邪灵之主，白柚。” 踏破铁鞋无觅处。 李未然和左淮找寻这么半天，邪灵之主终于主动现身了——只不过，是通过傀儡和他们进行了接触。 卖面包屑的NPC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变得宛如一具死物，浑身由无形的丝线操纵着，提线木偶一样朝着他们缓缓走近。 他一寸寸移动目光，视线落在左淮的脸上，上下嘴唇一碰：“0001？积分榜首？你是给我送积分来的吗？我好感动啊，李！欠你的人情，要怎么……还！”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掷地有声地落下，NPC人偶生锈一样的身体陡然便得敏捷迅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左淮扑了过来。 左淮把李未然朝旁边一推，指尖一抬，谁也看不清他是怎么抽出裤腿边的枪来！ 枪口瞄准NPC眉心就是一梭子弹。 NPC动作一顿，额头的枪口黑洞洞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被火药烧灼的焦烟缓缓冒了出来。 对人类来说的致命伤，仿佛对这东西毫无生命威胁。他只是身体一震，下一秒便以更加惊人的速度扑了上来。 李未然道：“那是邪灵之主的傀儡，已经木偶化了！普通方法杀不死那东西的！” 话音刚落，左淮已经手起刀落，用镰刀将那木偶化的NPC拦腰斩作两截。 NPC的下半截身子在布满雨水的石砖上滚出很远，上半截则应声跌落。 如此境况，他竟然没有半点疼痛和恐惧，只是下意识用手臂朝着自己下半身爬了两下。 见下半身滚得太远，他愤怒地一拍地面，舍弃下半身，调转方向朝左淮飞快爬了过来。 左淮面无表情，等他靠近之后，一脚把他脑壳踢飞出去。 梆梆梆…… 那东西在地上撞出空心木头的声音。停稳之后，一对玻璃眼珠子一齐滚动，恶毒的视线投向左淮，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算哪根葱！区区一个管理员，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撕心裂肺的吼叫回荡在广场上，惊飞了一大群鸽子。 “……”左淮不明白这个什么邪灵之主对自己哪来这么大恶意。 他刚要转头对李未然说什么，地上断为三截各自挣扎的人偶忽然一齐动了，三个组件自发合拢，拼回扭曲变形的人形，就像是被线串起来的串珠一样。 那东西抬起僵硬的手臂，拧回自己歪斜的脑袋，再调整了下半身的角度。 李未然正在后面关注战局，忽然一股阴森恶寒的气息吐在自己脖颈，一只冷硬冰凉的手搭在他肩头。 “李。我们明明更早认识，你为什么让他牵你的手？” 李未然浑身僵硬。 背后的声音继续道：“他是管理员，把他杀了，然后我们联手干掉其他人。好不好，李？” 左淮回过头，看到另一个木偶化的NPC正伸出手，半是抚摸半是威胁地握住李未然的脖子。 他们两人竟然都对这个木偶的靠近毫无察觉！ “然然！”他脱口喊道。 这声称呼像是刺激到了邪灵之主，他捏住李未然的下巴，连声问道：“他叫你什么？他叫你什么！李，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我追逐你的背影那么久，你甚至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那个管理员却可以这么称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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