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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

时间:2023-11-08 17:00:15  状态:完结  作者:木苏里

  就连生养他的亲妈,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睛长久地看着他,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他没有想到留得最久的居然是李先生。

  李先生似乎有话想对他说,犹豫许久只是摇了摇头。他搂着那个黄铜匣子,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转过身,背对着阿峻走到闻时面前。

  他身上的锁链当啷一下滚落在地,黑雾一点点被闻时收拢走。他的长衫终于干燥起来,是很温和的天青色,身上的青苔腐斑慢慢消退,露出了斯文消瘦的本貌。

  他终于又能说话了。

  阿峻本以为他会跟其他人一样,一言不发地消失于这个尘世间,没想到他居然回了头。

  李先生远远朝阿峻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的最后,他问了阿峻一句话:“你知道曼昇小少爷为什么学你写字么?”

  阿峻皱着眉,不明白他的目的:“因为我学字晚,认字也晚,比他们都不如。学来笑我。”

  李先生摇了摇头。

  过了片刻,他才说:“他知道你好比较,心思敏感。每次交练字功课给我,都扭捏很久。所以让自己跟你一条线,有个伴,你会好受点。这样就算我批人,也是两个一起批,还显得你进步大一些。”

  “所以后来,我没再纠正过他。”李先生想了想说,“怪我。”

  年纪小的孩子,常会有些大人不能理解的想法,透露着笨拙的好意。他以为,相处久了又都是同龄,总归能想通的。

  可惜……

  阿峻愣在当场,怔然许久,皱着眉说:“不可能。”

  李先生看着他,却没有再多解释的打算。

  该懂的人会懂,不懂的人,就是此生道不相同,没有缘分吧。

  李先生说完这些,不再管茫然的少年,转头对闻时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提。”

  闻时:“你说。”

  李先生垂眸道:“我还是想回家再看一眼。”

  这一眼,他等了好多年。

  闻时默然片刻,道:“我可以帮你强留几天,但你出去会很难受。”

  李先生点点头:“我懂,但我还是想再看一眼,就当最后的恳求吧。”

  闻时点了一下头,拍着铜匣子说:“进这里来。”

  转眼的功夫,偌大的沈宅就空了,只剩下阿峻一个人,站在走廊中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身体,惶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消散,好像并没有可以变干净的机会。

  “我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阿峻喃喃出声。

  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黑雾,为什么其他人离开,他会有种自己也被抽干的感觉?明明这里是他的地盘,明明那些人是因为他才存留到现在。

  “因为你放不下的只有自己。”闻时说。

  众人皆有未了的心事,皆有红尘牵挂,皆有舍不得与放不下。但他没有,或者说,他徘徊在此,只是为了自己。

  他不甘心离去,所以存留。他有点懊悔,所以拉上了其他所有人。

  也许,曾经的某一刻,他幻想过那些人能原谅他。但他没有道歉,只是想着:我把我的地盘划给你们呆着,就像当初我寄住在你们家一样。这样就可以了吧。

  所以,当那些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他的存在就没了意义。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并不是他们困缚着他,而是他离不开他们。

  他毁掉那些人,只为了求一个解脱。到头来却不得解脱。

  这大概才是所谓的报应吧。

  他枯焦的身体慢慢有了裂痕,整栋沈家小楼开始随着他震颤不停。

  闻时隔空朝他伸出手,傀线长长短短地垂落下来,像人与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阿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覆在头顶,有什么东西正被抽离他的身体。准确而言,是抽离他的灵相、抽离这个笼。

  那似乎是一块碎片,干净得一尘不染,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白梅香。

  阿峻在剧痛中捂着头,他紧紧闭着眼睛,在身体越来越轻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话:“沈曼昇还活着吗?”

  “不知道。”闻时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但跟你无关了。”

  反正都是陈年往事故旧人,尘世间再不会相见。

  说完,他手掌隔空一推。阿峻枯焦的躯体散为尘烟,整个笼在他手指下开始分崩离析。沈宅陈旧的装饰、满地的狼藉以及远处冷冷的月光都变成煞白一片。

  那块丢失已久的灵相碎片贴着额心进入身体,冷得惊心。

  他低了一下头,感觉脑中嗡然一片,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却被一双手掌撑扶住了。

  笼散的瞬间,闻时在额心的剧痛之下半跪在地,在岑然的冷汗中感觉有人托住了他的额头,一个嗓音低而模糊地响在耳边:“别攥手指,我们回家。”

  百家坟


第50章 来处

  也许是因为有一片灵相入体、记忆开始松动。又或者是因为剧痛难忍, 而闻时习惯性地不肯示弱出声,只能竭力去想一些人和事,靠着这个来捱过长夜。

  于是他想起了最初。

  ***

  闻时第一次看见尘不到的时候, 实在很小, 小到还没进入记事的年纪, 以至那是何年何月、他身在何地、周遭为什么是那副场景,他一概不知。

  那一天夕阳半沉,到处都是金红色,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尸体堆叠如山, 风里都是难闻的味道,血像河溪一样蜿蜒流淌, 又在低洼处汇集, 有些已经干涸成了锈棕色,有些变得浓稠粘腻。

  闻时从一具沉重的尸体下爬出来,手掌被石头划破了皮。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躺着, 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那样寂静,静到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个。

  他试着去拽身边的大人,但他自己连站都还站不稳当。

  大人怎么也不醒,而他拽得不得章法,跌坐在地, 只抓了满手粘腻腥气的血。大人的手“啪”地滑落在地,毫无生气。他又执拗地爬起来, 再次去抓,却依然无用。

  于是他孤零零地站那里, 张着沾满血的手指, 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听见有人走近。

  那天的尘不到没穿外罩,也没戴面具。只有一件雪白单衣, 一尘不染得像个刚落地的仙客。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时,有股温沉又悲悯的气质。

  那一眼,成了闻时在这个尘世间所有记忆的开端。

  尘不到拎着袍摆半蹲下来,把他从尸山血海里抱起来。而他就像个假娃娃,大睁着乌黑的眼睛趴在对方肩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看到眼睛酸胀难忍,又热又痛。

  抱着他的人拍了拍他的背,嗓音沉沉地说:“眼睛闭上。”

  他一令一动,闭了眼闷在对方肩头,过了一会儿,眼下的那片布料便全湿了。

  他年纪太小,本不该记得那一天的。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记得那天风里的血味,记得死人的手从他手掌中滑落的感觉,凉得惊心。

  他在记忆开始的那一天,无师自通地懂了生死和悲喜。

  他没有名字,身上只有一把出生就挂着的长命锁,锁上有个“闻”字,应该是家里的门第姓氏。尘不到给他添了个“时”字。

  时者,所以记岁也。春夏秋冬和日月轮转,都在这个字里了。

  闻时小时候身体总是不好,那天哭得太久又受了惊吓,被尘不到带回去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山顶寒气重,并不适合孩童居住。倒是山脚村落聚集、房舍俨然,有热闹的烟火气。闻时最初是被养在松云山脚的。

  但他对那里并没有什么深切印象,因为养病期间睡睡醒醒、反反复复,等到彻底痊愈,四季已经转了一轮。

  按照规矩,他搬到了松云山腰,跟卜宁、庄冶他们其他几个亲徒住在一起。小孩本该天性喜欢玩闹,年岁差别不大的人住在一起,很快就能熟络起来。

  闻时却是个例外。

  他不知道自己生在何时,不清楚自己究竟几岁了,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来处。像是个无着无落的不速之客,在那几个孩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那段时间尘不到时常不在松云山,一出门便是许久不归,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就算他在,恐怕也不会立刻知道,因为闻时不可能说。

  他从小就又闷又倔,并不善于表露和发泄。

  可能正因为如此,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东西才会在他身体里藏那么久……

  闻时第一次流泻出满身煞气,是在尘不到回来前的某个深夜。

  他被睡相不好的庄冶拽了被子,抵着墙角睡了许久,受了凉,可能是体虚让那些东西钻了空子,他那天夜里做了很多梦。

  他梦到自己又站在了在那个淌满血的城里,弯着腰去摇身边的死人,执拗地想把对方叫醒,但他不论怎么拉拽,都无济于事。

  满城都是鬼哭声,盘绕在他周围,对他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有哭诉、有哀嚎。有尖叫、有叹息。

  他听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些声音并不在外界,都来自于他的身体。

  于是他一个寒战,猛然惊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在山腰的雅舍里,而是站在通往山脚的石道上,脚边是一片枯死的花。

  旁边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转过头,看见几个八九岁的男孩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惶地看着他,仿佛活见了鬼。他们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那是接近山脚的练功台,被他吓到的那几个是起早的山下外徒。

  那时天刚有些蒙蒙亮,山里很冷,地面又刺又凉。

  闻时在那片枯死的花里孤零零站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是赤着脚的,一路下来不知蹭破了多少地方,很疼。

  他垂着脑袋,又看了看自己手,发现手指上缠满了黑色的东西,脏兮兮、雾蒙蒙的。他揪着衣角使劲擦,擦到手掌快要破了,也不见成效。

  那天之后,山下山上便流传起了一个说法,说他是恶鬼转世,披了个小孩的皮。说他半夜会下山捉人,走过的地方花都枯死了。

  一时间,大家都变得怕他,不敢靠近他,好像他随时会褪下人皮,张牙舞爪地现出鬼相。

  他本来就总是一个人,那两天更加明显。不论吃饭、睡觉还是练基本功,其他几个孩子都离他八丈远。

  他很倔,一句都没有辩解过。

  只是兀自呆在角落,跟自己缠着黑雾的手指较劲。

  庄冶他们看不到他手上的黑雾,否则可能会更害怕,连跟他呆在一间屋子里都受不了。

  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害怕的那个。

  他怕自己再梦见那些如影随形的鬼哭声,怕睁眼之后又会站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吓到一群不熟悉的人。怕到整夜都不敢闭上眼睛。

  尘不到就是那个时候回到松云山的。

  他似乎在那段日子里做了很多事,去过很多地方。所以抬脚进门的时候,带着尘世里的风雪味,扫得屋里几个小徒弟都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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