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被风吹得发僵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底下的丙辰听见声音,机敏地抬头。 然后迎面砸在脸上一顶红棕色的骚包假发。 现在他脸上又红又紫,好一番颜色! “你好啊,再见。” 几乎是在一瞬间的事,锦书从钢梁上跳了下来,脚尖点地,轻盈地落在丙辰身后。 不等丙辰反应,锦书两只手拍在丙辰头两侧,发力一扭。 “咔嚓——” 连一声悲鸣都没有,死神的镰刀就收割走了一个人的灵魂。 锦书抓了抓头发,让自己的发型更松盈些。随后眼含笑意地看向守在门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守卫。 “可怜啊——明明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幸被这破组织选定了,就成了他们的走狗。孩子们,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可以让你们回归正常生活。”他边说边走进那两个慌慌张张的身影。 “嘭——”子弹擦过锦书的脸颊。 “你个叛徒!能为陛下分忧是你的荣幸,你竟敢叛国!还想撺掇着我们一起!真是败类!”其中一个开了腔,另一个尖着嗓子指责锦书背叛组织。 枪声吸引了警报,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林中基地内。 锦书的眼睛骤然间冰若寒霜,喃喃责备道:“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片刻后,两具毫无知觉的尸体躺在地上,锦书尽力让他们免于痛苦地死去。 他听着渐渐近了的人声,心知这地方留不住了。 再次从侧边的窗户出去,翻到房顶上。远远看见几架坦克朝这边开来。 他甚至看到两个拎着狙击枪的人占了旁边两栋楼的制高点。为了避免太多的麻烦,他选择躲着那俩人走。 锦书咋舌,这至于吗?为了围剿他一个人。丙辰这家伙逃回来时是把他描述地多夸张啊! 他顺着房顶一路往中心跑,打算去整个基地的中心,相当于紫禁城里的太和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冷风忽然夹了一丝热意,从他逃开的地方吹来。锦书回过头一看,那群疯子直接把那个厂房炸了。他们不管里面会不会有自己人,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视损失。 黑洞洞的炮口仍在向无辜的厂房发射下命令者的怒火,真正的“罪魁祸首”在楼顶之间穿梭。 锦书甚至看见远处一架直升机飞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何怜叶回来了还是为了杀他调动的空中对地打击武器。 到了“太和殿”,果然没人。 锦书重新捋了一下跑乱的头发,找到一间看似是杂物室的房间,进去。手摸上门把手,准备回隙间。 “不许动——” 自杂物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是一个瘦高的小伙子,双手持枪,整个身体都呈一种警备的状态。 是那个在会议上看锦书半天发现不对劲的人。 锦书眯了眯眼睛,半晌想起了自己以前见过这个人。 是那次在Enjoy酒吧见过的。他那天在楼上揍完丙辰,下楼看见秦云雁,秦云雁旁边的酒保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 锦书刚想说点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只要对面不百分百专注于杀了自己,他就有可乘之机。可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大脑空了一瞬。 太久没吃东西,低血糖了。 他不自然地弓了下身子,同时拼命催促自己正常起来,现在不是晕倒的时间。谁料面前的小年轻太紧张了,直接开了枪。 因为头晕,这枚子弹没躲开,正中了目标。 这杂物室本来就不大,要是这还命中不了,小罗就白得了警校射击训练的第二了。 锦书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丝丝凉意,身体忽然就没了知觉,宛如向后倒的那刹那间的失重一直无限制地延长。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助感,可悲的身体为了活的希望仍在拼了命地呼吸,每呼一次气都像被刀割了块肉一样疼。 四肢百骸被灌满了铅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灵魂还受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在被世界的法则慢慢扯出身体,随后等待他的是像豆子被放入石磨那样被粉碎。这感觉在七百年前他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 但他也知道这世界法则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他的灵体绑在另外的地方了。 这身体锦书并不留恋,只有手腕上秦云雁送的礼物他不想丢在这里。 慌乱之中,他的灵体只勉强凝结出一点实体,抓住那个红色的表。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身后那扇刚才没打开的门忽然打开,毫无可见度的黑色将他吸了进去。 甚至来不及看看自己死后是什么个可怜的样子,眼睛一睁一闭,灵体被无限扭曲扯长,锦书被迫回到了隙间。 隙间客栈的大门忽然吐出来一个人,这把大厅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椅子照样倒扣在桌子上,几个水壶叉着腰在空中喷来喷去,淡淡的乙醇味道飘着。 靠近厨房那侧空出一块地方,放了两张躺椅,其中一张上躺着一个人,拿眼罩遮着自己的脸。从身材来看是个女人。她的上方突兀地洒下一束暖阳,阳光所及之处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圈。 角落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手旁放着几杯酒。 其他地方很冷清,没有生物。 柜台后面,莫郎正在纸上写着什么,同时拨弄算盘。 听见响声,他反应极快地抬头,看见被大门吐出来,脸朝下将要倒在地上的锦书。 从他的位置到门口起码有十米的距离,以莫郎的性格也不会跑过去,他抬了下手,金属质地的地板忽起了波动,锦书倒在上面就像摔在果冻上面。 “duang~”甚至弹起来了不到两厘米。 “怎么这么狼狈?”莫郎边走过去边说。 锦书只听见由远及近的嗡鸣声,整个脑子乱成一团。差点被碾碎的感觉可不舒服,他现在浑身都像是被鞭子抽了一通,火辣辣地疼。 大意了,我怎么每次死都这么不体面呢?他任由自己趴在地上,甚至抬手拒绝了莫郎想把他扶起来的好意。 缓了好一会儿,锦书自己缓缓爬了起来,眼睛里看到的还是虚影,但他很清楚地看见了莫郎这个损友眼睛里的关心和……幸灾乐祸。 醒了,瞬间就清醒了。 硬了,拳头也硬了。 “笑什么!要不是你这身体的老毛病!我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锦书愤然起身,眼前黑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开始对制造商进行控诉。 莫郎躲过锦书的袭击,看见他手里的一抹红。“你手上是什么?” 忽然看到手里的手表,火红的表盘撞入锦书琥珀色的眼眸,撞出他心头的紧张。 不再闹莫郎,锦书三两步跑到柜台后面找时间校准器,就是那个绑着圆表的风铃。他怕了这时间流速差了,自己在隙间过了不过二三百年,五号世界那边已经过去七百多年了。 故人已成黄土,他更不想重蹈覆辙。 找到后锦书忽然愣了一下,他手上能记录时间的只有秦云雁送的手表,可这时间校准器为了准确获得时间,会直接略带原来显示时间的装置的记录时间的能力。 也就是说,一旦用仪器接触时间校准器,仪器就废了。就算零件多么精密,组装得多么完美,都不能再显示时间。 可现在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锦书果断地将手表贴在时间校准器上,时间校准器的表针飞动,时针在一秒钟内转了半圈。而手表的指针却停止了转动。 甚至玻璃罩上发出层层“咔嚓”的声音,仔细看玻璃已经变成白色,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 锦书叹了口气,将坏表郑重地戴在自己手腕上,抬起手腕,嘴唇在表盘上轻轻停住几秒。 看得慢悠悠走回来的莫郎一脸呆滞,这一动作比刚才锦书直接被门吐出来更让他吃惊。算得上瞳孔地震的程度。 他慢吞吞地开口:“老实交代,你是谁,怎么把神棍夺舍的。” 锦书没好气地继续刚才的发飙,同时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你这身体做的什么残次品啊!不会饿!之前就有一次倒马路上差点被车撵过去,这次直接被人拿枪打死了。” 没等他指责完,就听莫郎爆发出震天的笑声。边笑边躲开锦书的攻击。他嘲道:“你不是打遍隙间无敌手吗?怎么还能因为身体的原因输了?还来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一次性身体过个三五年就会出问题。” “被整个基地的人追捕你试试?被一堆炮口指着你试试!本来能成功离开的,结果身体又出了差错!不是你的原因还能怪谁?三五年?你认真的?我这可没到三年就出问题了!” 锦书知道自己不是死于围剿,但这不妨碍他用这种方法陈述事实。 他边吵边抽空看时间校准器那个圆表,那上面的时间慢了下来,说一句话秒针才转了两格。 但锦书觉得自己等不起了。 他一边推搡着莫郎往对方的工作室走一边催促:“你赶紧的,迅速做一个钢筋铁骨、耐用能挡子弹的没病的身体,最好不用补充能量就能活个七八十年,我得赶紧回去!” “对任务这么上心?” “少说多做,不做完我就把你现在做完的订单都给毁了,让你前功尽弃。” “威胁无效,你敢那么做我就敢把你扔到深渊里去。” “威胁有效,你出不了客栈,但我可以。”锦书露出一个威胁性的笑。 “而且我还会把你之前干的那些蠢事都告诉小秦。” 莫郎算是发现了,这个老家伙重色轻友是一把好手。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就被锦书推进了自己的工作室,甚至关上了门。 锦书拍拍手,暗自调整了下心情。灵体还是疼,但不是特别要紧。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温暖属实的光包围,三两下洗去满身的匆忙与浮尘。 也将被迫穿越时空的劳累安抚。 一阵轻松的风吹过,撩起他披肩的长发。 锦书又想起了秦云雁,也不知道复皇会拿自己的尸体做什么,会不会去恐吓秦云雁。 要是他们那样做的话秦云雁又要去折腾自己的身体了,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用工作麻痹自己。 这一点又和顾长风很像了,锦书意识到。顾长风死之前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史书上说他还浅眠,每天睡四个小时。最后在大殿上吐血,撑了没几天就去世了。 明明是一缕自由自在的风,却遇见了无尽的苍茫大海,自此风心甘情愿跟随海浪,踏入碧蓝深渊。 想到这些,锦书的心也跟着疼,怎么长那么大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呢? 远远地,一道女声不急不缓地传过来。 “你这暴躁和担心的样子,倒是比我上次见你正常多了。或许我该跟你道一声恭喜,不用再假装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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