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 奚迟垂眸坐在床上,久久没说话,直到一道阴影覆下来。 江黎站在他面前。 “怎么了,”江黎淡声开口,“喊你两声都没应。” “在想什么?” 奚迟抬起头看他。 寝室冷白的灯光在床铺和江黎中间隔出一道分界线。 他坐在阴影里,江黎站在光下。 奚迟脑海中没由来地闪过一句话,今晚没有月亮。 江黎没听见回答,俯下身来看着床上的人。 奚迟这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指:“江黎。” 江黎:“嗯。” 奚迟思索良久,最终开口:“我…有点疼。” - 江黎站在阳台,听着钟山那头的电话。 “问题不出在他身上,出在你身上。” “我听山海医务室那边说了,你这两天心因性发热。” “内生热期间,你的气息是带有冲撞性的,所以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 江黎沉默听着。 “你这心因性发热来的时间也凑巧,刚好在小长假后,直白点讲,他断药五六天,现在刚好是需要‘药’的时候,如果放在之前,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江黎在原地静站了很久,开口:“解决办法呢。” “没什么解决办法,只有等你内生热的问题解决,气息彻底稳下来。” “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他也说了,就一点疼,症状不严重。” 阳台没开灯,水汽很重,砖壁上浸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寒气。 江黎兀自靠着,整个人笼在黑暗里,看上去比这初秋天色更冷。 江黎:“需要让他回五楼睡么。” “不用,”那头说,“你身上的气息对他仍然是起作用的,只不过多了点冲撞性,更通俗点讲,特效药仍然是特效药,只不过药性有一点改变,他不太适应,这样能理解吗?” 两分钟后,江黎挂断电话,开门,进屋。 奚迟已经接完钟山的电话,此时正靠在床头翻书,见江黎进来,从床上坐起来:“怎么这么久。” 他都只接了两三分钟。 江黎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才朝他走过来。 他压下奚迟手上的书,语气中带了点无奈:“还有心情看书?” 奚迟笑了下,知道原因后,不仅有心情看书,甚至还觉得好笑。 “你不觉得好笑么。” “桑游说的,现在真的是三个病号了。” 江黎看着他眼尾残留的笑意:“还笑?” “身上不疼了?” “疼,”奚迟慢慢合上书,“但不担心了。” 甚至在知道原因的那一刻,彻底松下神来。 他说不上来原因,只知道江黎还是江黎,他还是他,药…也还是他的药。 江黎起身,打开手机发了两条消息,发完,看着床上的人:“今晚去我那睡,被子盖好。” 想到江黎昨天也没睡好,奚迟直接拒绝:“现在好像是你比我更需要好好休息,内生热不想好了?” 江黎拿着手机往后微退一步,让出床铺前的走道,他手上手机不断震着,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回。 江黎站在离床铺几步远的位置上,他没说话,但动作间的意思很明显,让现在躺床上的人睡那边。 奚迟猜到江黎是为了什么,他微仰着头,平静又认真地开口:“我没骗你,就一点疼,也就两三天。” “你好好睡。”奚迟道。 江黎眼皮抬了下,他放下手机,看着奚迟:“我去一趟钟山,你先睡。” 奚迟一时有些发怔:“去钟山?现在?” 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 江黎“嗯”了一声,手上手机同时响起。 他扫了一眼屏幕,暂时没接,只看着奚迟。 等把人带到了自己床上,江黎才解锁回了条消息。 奚迟坐在江黎床上,看着他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直到江黎走出门,奚迟听到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不会让你疼两三天的。” “早点睡。”
第37章 他比你乖 深夜的钟山医院依旧灯火通明。 山海一中管理严格,出门必须批假条,去钟山这一路,江黎接了十几通电话,到钟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钟山入夜似乎更忙,急诊室医生脚不沾地,跟脚是薲草的护士正端着几株丹木幼崽风风火火往楼上赶。 江黎避开人,径直走向十二楼。 最里间诊疗室门开着,灯光从屋内打在外头走廊上。 江黎脚步没有停顿,进屋的时候,神农一脉最年长的老医师正坐在椅子上嚼草药。 听到关门的动静,老医师转过身来,盯着人看了好一会,转头拿过眼镜戴上。 已经有了经验的护士适时开口:“没错,这次是金乌家的。” 说完,她推了一张椅子给江黎:“上次若木家小同学来的时候,也穿着山海一中的校服,可能太像了,医师闻到他身上金乌的气息,就认错了人,所以这次特地带了眼镜。” 江黎知道奚迟去了钟山,倒不知道还有认错人这回事。 老医师有些挂不住面子:“是我认错吗?那一身金乌的气息,别说我,就是江家人来了都要认错。” 屋内江家人本人表情显得很平静。 老医师怕护士再揭他老底,朝着她摆了摆手,护士得令,喜滋滋转身去休息,顺带关上门。 门一关,老医师也没工夫说别的,立刻横眉:“手伸出来。” 江黎很配合。 老医师一低头,看到江黎光溜溜的手腕。 “念珠有一段时间没戴了吧?” 江黎语气轻淡:“嗯。” 老医师:“不戴挺好,我看你……” 老医师话说到一半顿住,诊脉的手重重按了几下,又松开,又换着位置重按了几下,又松开,神色越来越复杂,最后松开手,慎之又慎看着江黎。 “说说,你这大半夜特地跑一趟钟山,做什么来了。” 老医师表情极其严肃。 最开始接到徒弟电话说江黎要来一趟,问他方不方便的时候,他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 他是知道江家这小金乌对医院“敬谢不敏”的程度的,别说可以自行解决的内生热,就是别的更折腾的毛病,只要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能自己过去的,江家这小金乌都不会选择来钟山。 倒不是讳疾忌医,就是单纯的嫌麻烦。 所以他总说江家谁戴念珠都不浪费,唯独江黎没必要,心够静,也够能忍了,要不是江黎足够通透,有自己一套处事规矩,他都担心这崽子忍出毛病来。 所以今晚听到他要上钟山的时候,立刻赶了过来,就是以为终于忍出什么毛病来了,结果…… “情况我听我徒弟说了几句,也从山海医务室那边调来了记录……”老医师档案翻得飞起,档案上也写得很清楚,但凭借他多年以来对江家这崽子的了解,语气中仍然满是怀疑,“你这大半夜特地跑我这儿来,真的就只是因为内生热?” 江黎收回手,慢条斯理把校服衣袖放下,声音比动作更慢条斯理:“来钟山不看病看什么。” 老医师:“……” 他还宁愿相信江黎不是来钟山看病,是来钟山看他的。 老医师重新翻着山海传过来的档案:“那昨天烧得这么高不来钟山,今天退热了,你过来了?” “你应该知道内生热持续时间最长也就三四天,最麻烦也最关键的时候,就是体温刚开始上升的那段时间。” “烧久了容易损耗心神,但一旦退热,只要不反复烧起来,对身体几乎没什么影响,撑死了也就是乏力困顿点,好好修养个两三天,气息便能平稳下来。” 老医师平日面对一般病患的时候,鲜少用到“撑死了”这种直白到有些不雅的词汇。 但今天没忍住。 因为江黎目前就处在“撑死了也就是乏力困顿点”这个阶段。 更别说看起来还不怎么乏力。 毕竟还有精力在这大半夜,还是这种下着雨的、能让山海一中南山学院一大半崽子当场蔫掉的大半夜,跑一趟他平时怎么也不会来的钟山。 这已经不是稀奇了,是离奇。 要不是知道江黎的性子和他南山学生会主席的身份,他都要怀疑是妖怪崽子装病到他这来骗假条了。 老医师说完,目光灼灼盯着江黎,像是要盯出他的真实意图来。 江黎:“我知道。” 老医师:“……” 老医师:“那你现在让我给你治什么?烧也退了,灵脉目前也平稳,气息更不用治,等两天自己就能稳下来。” “等不了。” “?” “烧都忍过来了,只一个气息不稳,又不疼又不痒的,你等……” “气息”两个字到了嘴边,老医师脑海倏地闪过一道身影。 同样穿着山海一中校服的一道身影。 老医师停顿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影响到若木家那孩子了?” “嗯。” 老医师所有困惑在这一刻得到解答。 他想了很久,说了一句:“对他倒是上心。” 说完,他转身撕了一张表格,开始笔走龙蛇:“若木家那孩子比你讨喜,吃药问诊都很省心,问什么答什么,不知道比你乖多少。” 老医师也就随口一侃,想着“教育教育”面前这一贯不怎么配合的金乌崽子,自顾自说着,也没想他能回答,却听到江黎应了一声。 “嗯。” 虽然又是一个“嗯”,但语气中明显多了点情绪。 这么多年,老医师还是第一次听到江黎这么配合,体验更新奇,借机给他上课。 “现在你知道了?在他病没好全前,你的身体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他的。” “嗯。” “以后如果身体再出问题,知道该怎么做了?马上来医院,自己没轻没重的,耽误的是两个人的事。” “嗯。” 老医师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连带着声音都平和不少。 “吃药还是挂水?吃药一天能稳下来,挂水……”老医师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扫了眼时间,“天亮前能好。” 老医师一抬头就知道了答案。 “也是,就吃药我看你也不会来钟山,”老医师提醒了一句,“但挂水得要两个小时。” 江黎:“好。” 老医师也不耽误,原本要把单子给江黎,想想又算了,今天这江家崽子还算顺眼,于是自己起身:“行了,去诊疗床上躺着,等会儿就在这儿挂,挂完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老医师拿着单子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护士带着一瓶漆黑的输液袋走进来:“里头加了点萤火芝和植楮,可能会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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