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誓师在一场春日好梦中圆满结束。 百日誓师一结束,各大高校保送名单相继公布。 老王白白捏了一个寒假的冷汗,山海成绩斐然,预测名单中无人掉队,稳稳上岸。 奚迟和江黎几人的保送资格是最后批下来的,收到电话和邮件的时候,已经步入三月尾声。 王笛第一时间冲回教室,在所有人埋头写卷子的时候,宣布了喜讯。 “确定了,迟哥、黎哥、游哥保送资格已经确认了!” “真的!” “骗你们干什么,老王现在正在办公室呢,九个脑袋都笑开花了!” “等等,你让我捋捋,所以现在是迟哥黎哥游哥,加上锐哥、静姐、清清,六个人直接保送,还有老林他们五个高考降分录取,我靠,我们班四分之一都上岸了。” “所以老王脸才笑烂啊!” 王笛脸兴奋到通红:“还有还有!我听老王说今年各大高校有新规,不能开强化班,所以保送生不用提前去高校报道,老王专门问了迟哥和黎哥他们的意见,迟哥说会留下来陪我们参加高考!” “可是保送生不是不计高考成绩吗?” “是不计啊,但准考证依旧会发,想考依旧可以考,只是不计成绩而已。” 一班人正讨论着,保送的几人从走廊另一头慢慢走过来。 廖争他们甚至连等他们进门的几十秒都等不住,直接把脑袋窜出靠门一侧的窗户,朝着走廊那头喊:“迟哥,笛子说你们跟老王说,不离校,留下来陪我们参加高考,真的假的?” 廖争这中气十足的嗓子一嚎,半栋楼的人都听到了。 四楼靠走廊一侧的窗户瞬间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头。 奚迟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中,轻巧点头。 “怎么,不欢迎啊?”桑游笑着说。 走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欢呼声。 “欢迎,当然欢迎!” “呜呜呜呜老大我要落泪了!” 保送生资格尘埃落定,山海一中送一批学子上了岸,又马不停蹄开始另一程山水。 冲刺的日子单调而疲累,但因为有人同行,总能把旧日子过出新意来。 可能是某节数学课,因为被静姐拧得太紧又反复摇晃之后、传了半个班才被拧开的保温杯,可能是某天晚自习前,担着糖葫芦叫卖的爷爷恰好经过学校后门,被王笛发现后,连糖带着稻草把子一起买下,拿到班级人手一串的糖葫芦。 可能是被迟哥和黎哥定时定点喂到胖成小球的麻雀,可能是某场考得还不错的模拟考之后,天边一场盛大的落日。 可能是烟雨江南刘老师在某节试卷分析课上,随口一句“三段话,让语文老师给我12分”引发的笑声。 南山从来不喜风雨,可渐渐的,也开始熟悉落雨之前的雨汽,开始学会分辨风中泥土的气息,开始坐在教室里,期待一场大风之后的暴雨。 奚迟和江黎依旧做着新一轮竞赛卷,用阿波罗尼斯圆和仿射变换做解析几何,用拉格朗日乘子和中值去求不等式,在无人的教室接个安静的吻,挑个凌晨的时间在操场打一场夜球,偶尔闹狠了,奚迟脖子上会被咬出一两道印子,江会长在洗过冷水澡之后,重新收获新一套禁言套餐…… 一切好像只是寻常。 当时也只道是寻常。 五月一过,日子越发紧巴起来,越来越多的自习课出现在课表上,哪怕安排了课程,也就是做题,讲题,查漏补缺,巩固知识点。 黑板右上角倒计时首位已经从9变到3,日历一页一页撕,当“立夏”两个字出现在最新一页纸上的时候,看着那个“夏”字,他们还有些恍惚。 日历下方题着的诗句应景到不能再应景。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原来已是夏天。 立夏这天是个大晴天。 这天晚霞格外得美,粉紫色的晚霞,将整个天际染透,也铺满教室每一张放着试卷、写着梦想院校的课桌。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像是知道终有一天,它会成为记忆里无法超越的存在那样,专注而认真。 他们现在或许还是不懂刘老师那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意义,但已经学会偶尔停一下步子看看路上的风光了。 校园广播里流行音乐渐轻,换上了舒缓的钢琴曲,依照惯例,开始每日英文诗歌放送。 “今天要念哪首诗了?”陈诗文随口问了一句。 祝余翻了翻目录:“好像是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高考倒计时四十天开始,山海一中每天都会放送一首英文诗歌,并印发成册,人手一份。 陈诗文“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钢琴曲如水缓缓淌着,所有人依旧看着窗外天际。 广播里细微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开始今日份的诗歌放送。 一道清晰而干净的男声响起—— “Shall i ……” 江黎眉梢微扬,放下笔,很轻地笑了下。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教室里所有人动作一顿,齐齐抬头看着墙上的喇叭,这声音??? “靠靠靠,我没听错吧,这声音好像是…迟哥?” 前排人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最后一排的位置,试探性开口:“黎哥?” 江黎点头:“嗯。” “!!!!” “妈呀,今天为什么是迟哥放送诗歌?怎么都没人通知啊?这种消息广播室不应该提早一个星期放出来吗?” “卧槽,我差点都忘了迟哥还是广播室荣誉台长。” “等等,我怎么听到了什么‘summer's day’?”杜衡说,“我之前背过《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第一句话不是什么‘gentle’、‘good night’吗?” “迟哥念的好像不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邱长清凭着记忆重复了一遍,“……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江黎笑了一声,回答:“莎士比亚十四行诗NO.18,《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对!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 “录下来了没?那句‘Shall i’。” “喜报!迟哥要将我比作夏天!” “录下来了没?那句‘Shall i’。” ——“录下来了没?那句‘亲爱的’。” “喜报!迟哥要将我比作夏天!” ——“喜报!迟哥喊我亲爱的!” 如出一辙的句式,南山一群人恍神间想起刚合并那个夏天,当时迟哥在台上做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西山这群人就这么喊。 当时他们还想着西山这群人有病吧,可现在,他们已经跟着一起喊了。 “喜报,迟哥也要将我比作夏天。” “我宣布,从今以后,我最爱的季节就是夏天。” …… 春花落尽,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 少年人步履匆匆,转眼又跑进新的夏天。
第91章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夏至过后,很快又是小满。 静姐撕着日历,往后一翻,才惊觉等到下一个节气,芒种那天,他们已经坐在考场了。 “今年芒种是6月7号?”有人问。 “嗯。” “好快啊。” “是啊,好快啊。” 五月天,绿阴已成,枇杷黄后杨梅紫,正是人间小满天。 小得盈满,将满未满。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校领导也跟着翻过日历,毕业照拍摄恰好定在小满这天。 场地就选在操场,背后是一墙刚冒出新芽的紫藤花瀑。 浅夏时节,夏意已浓,但炎气未至,偶有凉风吹拂,算是拍照的好时节。 江南烟雨刘老师和莺莺今日都换上了难得一见的旗袍,不是夸张的款式,素雅温婉,一个浅绿,一个米白,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就引起一阵起哄声。 起哄声久长,别说一向很有文人气质的刘老师,就连铿锵玫瑰莺莺都有些遭不住地红了脸,只好使出“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下课来我办公室听写”的残酷手段才将一众学生轰了进去。 刘老师和莺莺的旗袍将学生的期待值瞬间拉满,祝余他们正打赌老付会穿那件白衬衫还是那件浅蓝的,结果老付就穿着平日常见的藏青polo短袖走了过来。 所有人:“……” “老师,毕业照唉,三年一次唉,你就穿这个?!” 老付大惊:“这衣服怎么了?全新的,今天第一天穿。” “第一天穿那也是Polo衫,和你平时穿的有什么区别?你看看人家刘老师和莺莺,旗袍,多好看!” “就是!如果十几年后我老婆想看我高中毕业照怎么办?我拿出来给她一看,刘老师和莺莺这么美,班主任却穿着一件小老头衫,那我多没面子?这拿不出手啊!” “虽然我很不认同你十几年后就会有老婆这一点,但我觉得你说得对。这样吧,等下毕业照让四班先拍,我这有20块钱,老师你拿着打车回家换件衬衫过来,抓紧啊。” “20够吗?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五毛,多了没有。” 老付低头看着自己微凸的肚子,陷入沉思。 哪难看了?他还特意挑了一件和他们校服一个色的衣服。 一群人看着老付怀疑人生的眼神,在底下直乐。 楼下传来老王喇叭的声音。 “各班都抓紧动作了,收拾好就准备下楼,操场集合。” 老付还在怀疑人生,几个男生笑得肚子疼,最终决定放魔鬼老付一马,推着人往楼下走,边走边抚慰:“骗你的,不是老头衫,好看,精神!” “真好看?” “好看好看。” 奚迟失笑,抬脚跟在他们身后往操场走。 五月的天,校园里蝉鸣还未起,但已经进入盛夏序章。 三层合唱台被搬到了操场中央,摄像机在前方闪着光,一众校领导来得比学生更早,已经入座,朝着往这边跑的毕业生招手。 一个,两个,三个…送走一批又一批学子的台阶上慢慢站满人。 “迟哥。”人群中的廖争忽然喊了一声。 奚迟看过去。 廖争笑了一声,抬手,指着奚迟领口下的位置:“你和黎哥好像戴错校徽了。” 奚迟一怔,一低头,才发现校徽上是江黎的名字。 是戴错了校徽还是穿错了校服,奚迟自己也分不清,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错的。 廖争的话惹得前排一群人扭头往后看,眼里全是揶揄。 “换回来么。”江黎轻笑着问。 两人掩在前排身影下的尾指亲昵地贴了一下。 奚迟看着心口处印着“江黎”两个字的校徽,半晌。 “算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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