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把谢印雪当自己半个儿子操心的陈妈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爱吃肉是好事。你看看你,老爷走后,你这身子就没长过肉,如今都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陈妈话里提到的老爷,就是谢印雪的师父——陈玉清,只不过他在七年前便去世了。 “是,我一定多吃。”谢印雪笑着软声哄她,“陈妈明日你给我多做些肉菜吧。” “好好好。”陈妈一听更高兴了,叠声应下,刚要转身回厨房,忽地又像是记起什么事一般停下脚步。 谢印雪问她:“怎么了?” 陈妈叹气:“阿戟他……他说他房里的空调又被偷了。” 柳不花有些震惊:“不是才给他买了新的吗?” 谢印雪扶额,有些头疼:“我和不花还有些事等会要出门,回来的路上给他买一个新的吧。” 阿戟全名沈秋戟,今年刚满五岁,是谢印雪一年前收下的徒弟。 收了一年,什么玄门之法都还没学熟,就已经把山下电器店里的空调买断货了三回。 但不收徒又没办法,否则谢印雪怕自己哪天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他们这一门便后继无人了——好在现在他进了这个名为“锁长生”的游戏。 在去找朱易琨的路上,柳不花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万千感慨。 即便在秦府别院里逛了一回,他也仍然存疑,问谢印雪道:“……干爹,长生之法,真的存在吗?”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是古往今来多少天潢贵胄、玄门中人都渴求的东西。 谢印雪在后座闭目假寐,闻言笑了笑,问他:“怎么,你也想长生吗?” 结果柳不花认真思索了片刻后,竟然回答道:“想是肯定想的,但是干爹,你说我死了,下辈子能投胎变成一株牡丹花吗?如果可以,那我还是更想早点去投胎。” 谢印雪:“……” 此刻谢印雪终于想起了柳不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好像犯病了。 柳不花以前不叫柳不花,他有妄想症,整天觉得自己是朵牡丹花,还曾干出过把自己埋进土里差点死掉的事,家里人给他请了无数心理医生也没治好,才给扔到谢印雪这里养着的。 谢印雪给他算命后改了个名,又督促他吃药,柳不花的病情才渐渐缓解。 只是目前来看,他好像又犯病了,而柳不花一犯病就容易思绪乱飘,爱胡言乱语,还喜欢看颜色鲜艳的东西。 所以谢印雪赶紧问他:“不花,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柳不花想了想说:“好像是的。” “那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谢印雪马上叫司机换路,先去医院把柳不花常吃的镇定药开了,他可不想看到明天早上起床后柳不花又把自己埋土里。 司机闻言将方向盘一打,载着他们往青山精神病院驶去。 到了医院后,柳不花和司机去挂号了,谢印雪则背着手在医院外面的街心小花园里闲逛散步,路过警亭时,他忽然在通缉告示栏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丘禹行的脸。 但脸是那张脸,名字却不叫丘禹行。 “丘禹行”应该是他在游戏中的化名。 通缉告示上说他是一场命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在悬赏十五万抓捕他。 到这里谢印雪也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觉得丘禹行眼熟了:青山精神病院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也陪柳不花来过,他应该就是以前在这里通缉告示栏上扫到过一眼丘禹行的脸,所以在游戏里碰到他时才会觉得眼熟。 而通缉告示栏里虽然没有卫刀和纪涛的照片,但他们能在国内这个严格禁枪的大环境中弄到那么多枪支,甚至还有冲锋枪,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更不会是好人。 不过现在纪涛和丘禹行都死了,他们的尸体想来不用太久就会被警方发现。 至于还活着的卫刀……也不知道他没了队友,还能撑过几个副本。 谢印雪没兴趣再去想这些人的事,待柳不花开完新药从医院里出来后,他们就驱车前往了云蔚大厦——朱易琨住在这里的顶楼酒店。 他们到顶楼时,朱易琨这厮竟然在空中泳池里游泳,还叫了两个漂亮的美女在旁边作陪。 当朱易琨游完半圈从水里浮出来,想抱抱自己的娇软情人时,却不想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印雪那张苍白精致,于他而言却似索命厉鬼般恐怖的面庞,登时吓得倒回池子里,还呛了好几口水。 谢印雪冷嗤一声,食指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下一瞬朱易琨就像是被人从泳池里提出来似的,重重地砸到地上。 “啊啊啊——!” 他杀猪般的惨叫几乎响彻楼顶,扰得谢印雪不堪其烦一般微微蹙眉。 而朱易琨见到谢印雪皱眉,又骇得赶紧把剩下的痛呼咽回肚子里,忍着疼站起,也没问谢印雪他们怎么进来的,自己的两个美女情人跑哪去了,只谄笑着说:“哎哟,谢、谢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谢印雪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和我干儿子如今同系一命,我不得来看看你吗?” “瞧您说的,柳先生跟着您哪里会出事啊?”朱易琨披上浴袍,招呼谢印雪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茶,战战栗栗的伺候人,就差没给他剥果盘里的葡萄吃了,“我今天还能在这里游泳,不都全靠谢先生您吗?” 谢印雪听着朱易琨狂拍响亮的马屁,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没碰茶杯,只是用手指次第轻轻敲着玻璃桌面,声音轻柔:“我也得谢谢朱老板,若不是你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锁长生’这么个宝贝呢?这游戏好玩不说,我还在副本里碰到了一个人,他叫阿五,哄人的话说得比你还动听,可他还是死了。” “你猜他为什么死了?” 说到这里,谢印雪终于掀起了眼皮,平静却又冷漠的目光便就此落在朱易琨身上,驱走他身上所有温度,以至于朱易琨打了个寒颤。 偏偏谢印雪唇边还挂着笑,一字一句却如寒刀,叫人彻骨生凉:“因为他骗我。我问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骗我说没有。” “那你呢?”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说: npc:你摸别人? 谢佬:是的,而且要摸好多个。 npc:……
第28章 谢印雪这句话说的很讲究: 他不是问朱易琨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朱易琨这个人精听到这里哪还不清楚谢印雪到底是在问他什么话。 他以前就听说过谢印雪这个人,因为他年轻时和谢印雪师父陈玉清有过点交情——陈玉清救过他一命。 陈玉清这个人,一辈子都以护念众生、慈悲为众为己任。虽是玄门中人,哪怕本门门训首条戒律便是避世,他也要屡屡入世,忍割肉喂鹰之痛普度世人。 但他这一生最自豪的不是他曾救过多少人,而是他收了谢印雪这么一个徒弟。 陈玉清说过,他这徒弟天资奇高,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但谢印雪最高的天赋,是够冷心,却不无情——不像他,始终会为外界红尘所扰。 然而朱易琨却觉得陈玉清说错了——他反倒觉得,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谢印雪更无情。 所以他原先抱有的一丝侥幸,现在也全给倒的干干净净了,再不敢隐瞒,哭丧着脸在那干嚎:“谢先生,摆渡者的事我真没想瞒您的,可这事我也是真不了解……” 说到最后这句,朱易琨悄悄睁开眼缝瞅谢印雪,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又继续交代:“我只知道我去的那个新手副本,有四个老参与者刚进游戏就告诉大家,不必管主线任务有多难,只要找出摆渡者就可以轻松通关,连引导npc都肯定了这一说法,所以那个副本的新人几乎都去找摆渡者了,没人想去做主线任务,有几个人将摆渡者认错就算了,还与其做了交易,死得极为凄惨。” “偏偏那场游戏直到最后……都没人找出真正的摆渡者。” 于是整整二十个游戏参与者,只有那四个老人和包括朱易琨在内的两个新人活了下来。 因此朱易琨还怀疑过“摆渡者”这一npc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它只是“锁长生”用来剔除部分游戏参与者而打出的噱头。 他腆着脸奉承道:“再说以您的本事,摆渡者存在与否对您并无影响啊。” 只可惜谢印雪听过的恭维话太多,他笑了笑,将朱易琨话中本意直接道出:“你就是怕我过不了副本,与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活命的机会。” 但饮鸩止渴,竭泽而渔,终究都只会加速死亡到来,而不是获得新生。 “哎呀不是。”朱易琨赶忙摆着手,满脸纠结,像是怕说了实话惹谢印雪生气才欲言又止,“我不是怕您过不了,我是怕——” 站在谢印雪身边的柳不花闻言接过他的话,说道:“他是怕我过不了。” 谢印雪永远不可能通不了关,因为倘若真遇上了那一关,柳不花会代他去与摆渡者做交易换取活命线索,以此来让谢印雪通关。 那么柳不花,跟与其性命绑定在一起的朱易琨都会死。 “我原本也没想瞒着你的。”朱易琨见谢印雪软硬不吃,实在没辙了,只好放弃所有挣扎,“可我没想到你会让柳不花代替我,而不是你自己。” 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叫谢印雪代替他进入游戏,而不是柳不花——因为谢印雪足够在乎自己的命。 结果谢印雪答应了是答应了,代替的人却变成了柳不花。 谢印雪笑意微敛,声音渐渐冷下:“你觉得我会这样对待不花吗?” “你或许不会,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柳不花他必然愿意这么做。”朱易琨也不再委婉,针针见血直白道,“他不愿意,你背后的沈家人也会逼着他愿意,对沈家人而言,这世上谁都可以死,除了你,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倘若我第一天就告诉你还有这法子,那柳不花他绝不会进游戏,取而代之的是沈家派来的其他愿意代替你去死的人。” “他们会不断在游戏中寻找摆渡者npc,为你换取通关线索,哪怕要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也要给你铺出一条长生之路。” 朱易琨“嗬嗬”低声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没想永远瞒你,哪怕不是你代替我进入‘锁长生’,可我只要让柳不花进了游戏,再无回头路就行了,因为他是你的宝贝干儿子,是你在这世上除了沈家以外最牵挂的人,你不会让他死。” “你现在倒诚实了。”谢印雪怒极反笑,看向朱易琨的目光像是掺了冰一样森冷,“这才是我熟悉的朱老板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刚刚奴颜婢色,阿谀逢迎的样子顺眼些,起码比现在的你看上去更像是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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