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阿姐,你不会也被那些狗屁日记给影响了吧?”要不是周围还有人,郑书当场就想晃晃穆玉姬的肩,让她头脑清醒些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 “阿书,你还不明白吗?”穆玉姬反问他,“在这里,无论是护士还是病患,要睡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入睡药。” “……我知道。”郑书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但我们不能吃。” 【请时刻记住,你是一个护士,不是病人。】 《工作人员守则》的最后一条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 那些药是医生开给有病的患者的,护士们偷吃了属于病患的药属于什么情况?护士也疯了吗? 郑书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些真相,譬如卞宇宸。 他身上怪异的地方很多:玛丽姑姑叫他“宸宸”,他又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病患日记的存在,到这他的身份就已经很明显了。 可直到这时被穆玉姬挑明刺破这张欲透的薄纸,郑书才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 因为卞宇宸曾以“护士”的身份通关,现在却又以“病患”的身份重新回来了。 按理来讲,卞宇宸经历过副本全程的残酷洗礼,他应该通晓《住院病患守则》和《工作人员守则》的每条规则,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座青山精神病院,他不肯正面表面自己的身份,但偏偏他又会从侧面露出些线索,暗示谢印雪自己就是那个疯掉的护士。 他如果真的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就不会提前一晚去病人娱乐休闲室叫谢印雪看日记。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矛盾的事? 穆玉姬当时是这样说的:“因为他如果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会陷入绝望。” 就像日记里说的,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连上回可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参与者卞宇宸都不知道。
第159章 人在没有存活希望下会疯狂成什么样,苦娑婆叉副本说明的还不够清楚吗? 在那个副本中走运活下来的郑书和穆玉姬甚至都不敢想象最后参与者们自相残杀的惨烈景象,所以像现在这样,卞宇宸隐瞒身份,让大家都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继续维持脆弱的和睦,按照规矩体面行事是最好的。 至于让卞宇宸改变主意自曝身份的引子,约莫是谢印雪和苏寻兰发生争执时,曾说过“不知该如何通关可以向他寻求帮助”的那句话,于是卞宇宸在当晚主动找上谢印雪,用日记一事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日记中其实没什么有用线索,卞宇宸真正想叫谢印雪看的只有一句话——【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他很好奇,如此僵局绝境中,谢印雪到底哪来的底气支撑他说出这般狂言。 郑书也好奇。 卞宇宸的情况证明在迫不得已的时刻,身为“护士”的他和穆玉姬能够通过吃掉入睡药躲避病患活下来,但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下一次进“锁长生”,他们就会变成“病患”。 那这回副本中谢印雪通关的方式,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郑书眼不回睛一眨不眨,视线似有温度般定定盯着谢印雪。 结果青年却迎着他的期待轻声叹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 郑书默了两秒,愕然问:“你是骗人的?” 谢印雪丝毫不脸红:“倒也不全是。” 郑书:“草,什么叫不全是?” 谢印雪轻笑道:“我从头至尾都没说过,找了我帮忙,就可以一定通关呀。” 郑书仔细回忆了下当时谢印雪说的那些话,然后无可奈何地发现的确如此:青年只说了自己有特殊的通关技巧,以至于其他参与者闻风丧胆的以诺都拿他没有办法。 再多的他根本没明说,都是别人脑补的。 “你是为了激卞宇宸自爆身份,还是为了诈出我这边的工作人员守则线索?” 郑书越想越气,表情都扭曲了,尤其当他看见谢印雪唇畔还噙着无害温柔的笑容时,他更想给人一拳,更不由在心里问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谢印雪可亲易近。 这人分明面目可憎!一肚子坏水! “有什么区别吗?你说的这两件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谢印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头发尽数拢至身前,用五指随意梳顺些后重新束好,再瞥向病房最里面此刻貌似已经闭眼安睡的卞宇宸说:“你也应当明白,这个副本的难度很高,我作为唯一能出通关途径的人,知道的线索越多,你们能活下来的概率越大。你看,连上次副本活下来的卞宇宸寄望于我主动告之线索,郑书,你真该学学他,也主动一些才是。” “你还是别说话了。”郑书想把谢印雪的嘴巴缝上,“没一个字我爱听。” “爷爷说的话,总有其道理,你叛逆不爱听,爷爷也依你。”谢印雪掀开被子下床,“爷爷出去转转,乖孙你先走吧。” 郑书:“……” 郑书骂骂咧咧地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黑夜已至。 幻象也应该紧随其后出现,不过谢印雪站在病房门口遥望了片刻,倒是一只鬼影都没瞧见。 他没坐轮椅,迈步前往邃黑的走廊,刚拐过一个弯,便看见夜色深处有一抹纯粹的白出现——是医生的白大褂。 但那抹白色的身影从昏暗中彻底走出后,望向谢印雪的双眼却不是苍色的。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吃药。你不留在病房里睡觉,出来做什么?” 黑瞳歩医生缓缓行至谢印雪身前,他其实和步九照差不多高,只是身形要瘦些一些,故垂目睨人时不会给人如同步九照一般的强烈压迫感。 他道:“你在找人。” 男人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接下来才是用了问句:“是找玛丽姑姑,还是步九照?” 谢印雪见来人是他也不慌不乱,站姿似竹,清高挺直,周身皆是世家大族出身才有的矜贵气度,低眉温声说:“谁遇见我,我就是在找谁。” 黑瞳歩医生的面容被隐藏在口罩底下,谢印雪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到他笑了一声:“你比他们有意思,也比他们要更厉害。” 谢印雪原以为黑瞳歩医生话里的“他们”,是指这回进入青山精神病院的其他参与者,谁知随后他却说:“让我想想,你是步九照找的第几个人来着?” “是两百零几,还是三百零几?或者已经是四百多了?” 男人用手指点着额角,做出冥思苦想的神态动作:“他找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闻言,谢印雪轻轻抬眸,与男人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瞳中幽沉无波,只静静地望着身前人。 黑瞳歩医生也回望他:“看你的神情,他没和你说过吗?” 问完他也不等谢印雪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那些人都和你差不多,聪明、谨慎、惜命,步九照为了让他们顺利通关,像对待你一样暗示他们各个副本的通关线索,还把让你们能够一眼认出他就是摆渡者作为最后的防线,不过他们都还是死了。” “歩医生,你说错了。”谢印雪弯唇笑起,声音平和柔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 “是的,是有些不太一样。” “他喜欢你。”黑瞳歩医生绕着谢印雪走了一圈,或许是想看出青年身上独特的地方在哪,目光似刨刀,恨不得连他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看个清楚干净,能叫步九照倾心至此,甚至有了“惧怕”的情绪,“你如果也死在这里,他大概会难过很久。” “到底是没经历过情爱的人,还以为藏得住,但我一看他望着你时的眼睛就懂了。”黑瞳歩医生忽然凑近,俯身与谢印雪直视,“而我在你的眼睛里……” 他话没说完,便被另一道似掺了霜般寒冷的声音打断:“歩医。” 谢印雪也被人揽腰扯走,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黑瞳歩医生直起身体,淡淡道:“你太紧张了,我不过是想和他说几句话。” 步九照没戴口罩,因此阴沉的面色和脸上厌恶的情绪都一览无遗:“滚远点。” “我觉得你不会死在这里,可惜了。” 黑瞳歩医生没理步九照继续朝谢印雪走去,在路过两人时身侧丢下这句话,随之便融入走廊如墨般的黑暗里。 片刻寂静后,谢印雪察觉到背后之人圈箍他腰身的双臂收紧了几分,那人小心试探地问,嗓音中有些细微的不安和焦躁:“谢印雪……他和你说了什么?” 谢印雪没有回头,只抬起手抚上男人的一侧面颊,说:“说你喜欢我,我们有私情的事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不瞒了。”男人的身体好像放松下来了,他用面庞缓缓摩挲着谢印雪的耳廓,动作暧昧又充满了缱绻的依恋,“我是喜欢你,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谢印雪笑了笑,转身看向步九照。 这人单独见自己时都不会戴口罩,医院夜晚昏沉浅淡的灯光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更加冷峻深邃,连那双苍色的竖瞳都仿佛落进了颜色幽凝成的暗,衬得他身上非人的沁凉寒意越发浓郁,偏偏这双异瞳望向自己时灼然炙烈,如同直至死亡烬灭才会终止燃烧的恒星,而此刻他年轻炽盛,所以他眼中为他而存的温暖,在他逝去之前的亿万年间都不会停滞片刻。 “你是不是还想要我抱你一下?” 看得谢印雪忍不住抬起双臂拢住男人的肩背,想独占拥有这份暖意。 步九照怎么会觉得他藏得住? “还是也当参与者好。”步九照收紧揽在青年腰间的双臂,不满低喃道,“当医生这个副本我都不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谢印雪为干儿子的病愁白了头:“不,你不当医生能看着点不花,我怕他更疯。” “我怎么觉得他是乐在其中?对了——”步九照拉住谢印雪的有些凉的指尖邀功,“昨晚你过的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我特地抓了那个断臂鬼,吩咐他要好好招待你。” 噢,难怪昨晚其他人被搞得那么惨,自己却只看到了一个鬼怪,还弱的要死。 只是…… 谢印雪回忆着那个断臂鬼见自己时说的话,再看看面前唇角微扬笑意难掩的步九照,顿了顿声问:“你吩咐他时,笑着吗?” 步九照眉尾一抬,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对他笑?” “那你当时是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吧。”步九照说,“我就告诉他,病患里有个人叫谢印雪,今晚你要好好招待他,说完我就走了。” 听到这里,谢印雪直接省了问语气的事。 不用想都知道,步九照脾气本就烂的很,鲜少给人好脸色好语气,偏又生着对细长的竖瞳,盯着他以外的人瞧时目光更是阴冷森寒居多,那断臂鬼定是会错了步九照的意思,以为步九照所说的“招待”,是指弄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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