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了这话都该高兴,但是方正的表情却越发凝重,情绪难免波动大了起来,他捂着胃说:“慆濛呢?柳慆濛人呢?我要听实话!” 在场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他们开始重新考量这位小兄弟和喻医生关系紧密程度…… “方正,那个,我们这只有喻慆濛,喻医生,没有柳慆濛……而且你真的不能太激动,平静一下好吗?”,小吴医生好言好语地问道,对这个应该没有见过抢救医生但却能叫出喻医生名字的病人有一丝的防备。 喻慆濛?方正一下哽住了,他不认识任何姓“喻”的人,但能让他有心脏血肉撕裂之感的只有一人。 “嗯,就是他,他人呢?”,方正肯定地应道。 小吴医生问道:“你跟他的关系是?” “我是他哥……”,方正愣了一下才说完话,“弟弟,我是他弟弟,他妈妈是我的小姨。”,慆濛是这里的医生,年龄绝对比他大,再加上点糊话增加可信度。 “是这样的,他……可能最近比较累,所以现在在休息室睡着,等他醒了,我让他来看你,可以吗?你得好好养着,以一个好状态见喻医生,是吧?”,小吴医生平时跟喻医生走得近,并没有听说过喻医生有弟弟,但看方正焦急的样子,不像是来害人的。 睡着,晕着,差别大了去了,方正对那种心脏撕裂的疼痛也有五六分的了解,并不稀罕这种谎话。 小吴医生拿出主治医生下属的威严才将固执的方正拦下来。 - “喻医生?醒了醒了!” 喻慆濛艰难地睁开眼睛,脑袋像被碾碎了重塑过一样,疼痛地抓不住一丝清晰的思绪,整个脑子里凌乱不堪,勉强认出这是他的休息室。 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会,还没开口问,就听见小吴医生兴奋的声音:“喻医生,你终于醒了!那个小男生醒得还比你早呢,到处找你——不对,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说!” 醒了?谁醒了? 喻慆濛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针,大脑开始咔哧咔哧地运转起来。 那个小男孩——朝浥,醒了,比我醒得早。 “我去找他!” 小吴医生被喻慆濛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赶紧摁下了要起床的喻慆濛,快速说道:“他很 好!你别急别急!” 喻慆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使不上力地倒在枕头上。他按了按头,强行压抑着呕心,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问道:“什么时间了?” “现在都6号晚上六点一刻,你晕了两天多了。”小吴医生对接连做出不正常举动的喻慆濛很担心,也防备着喻慆濛的更不正常举动。他想问喻医生,但看喻医生阴沉得吓人的脸色,任喻医生平时再温文尔雅,他也不敢问了。 喻慆濛听见“晕了两天多”,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了,两天够一个人想清楚很多东西了。 “那他……”,喻慆濛犹豫着开口。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喻慆濛的话,喻慆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男生,右手捂着胃,左手僵硬地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下滑的袖子露出一圈锁链般的印记,左脸颊上印着两道浅浅的增痕伤疤,嘴唇苍白,一双瑞凤眼灵气深藏,眼窝下黑眼圈浓重,一米七五的身高,瘦得几乎要与门边一样窄。 他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仿佛要从那个人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方正,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多休息嘛。”,小吴医生硬着头皮打破了这一屋子的静寂。 这两人关系好像不是哥哥弟弟那样简单。 “啊——我来看看。”被叫方正的男生还算靠谱,接了话茬,但声音嘶哑,眼睛也没有正视跟他说话的人。 “行,你们聊,你过会早点回去休息啊,病还没好。”,小吴医生不多问,赶紧走了。 病房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喻医生,谢谢你,你们医生真是辛苦。”,方正深呼吸一口气,扭了扭刚刚一直举着的左手,一步一步地靠近病床。 “朝……朝浥。”,喻慆濛低声呢喃,一声名字仿佛是从古井里捞上来的一样,低沉嘶哑却带着灵魂的震颤。 方正没有听见那声呢喃,他看着眼前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两天前的急躁与不管不顾全然沉降为疏离与逃避。 方正本打算给喻慆濛一拳,再不济就质问两句,退一万步也要关心两声以示友好。但当预计追逐了很长时间的真相将以一种残忍的姿势印入眼帘的时候,人总会不自觉地退避,主动退后两万步,把拼出的全力全都用于维持平和。 而喻慆濛对着一张心心念念的脸庞,一日三秋都不足以形容霎时的愉悦,“喻医生”三个字堪堪浇灭心头之火,逼得他认清现实:许久未见的故人,被自己抛弃的故人,不认识自己的故人和被诅咒的命运。 喻慆濛蜷起身侧的手指,清了一下喉咙,勉强对上方正的眼神,淡淡道:“没事,应该的。你好好休息,保养身体。” 胃痛似乎向上感染到了心脏,方正攥住病号服的中间,瞥了一眼喻慆濛的丹凤眼,点了点头,仿佛雷声大、雨点小的炎炎夏日,声势浩大之后还是一片干涸之地——可明明应该是眼角弯弯的桃花眼啊。 方正从那晚快要封闭的意识里感受到强烈的疼痛和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喊开始,他就在消化这份有六百年光景沉重的拯救和救赎。 狂喜、激动、惊诧、庆幸和痛苦疯狂交织在一起,一下一下不住地冲击他六百年里所有寂寞的记忆。 他活过来的一瞬间,死而复生了两次。 当方正消化完突如其来的变故,“担心”便占了全部心绪。他听到别的医生口中的“喻慆濛”,看到专家那一栏喻慆濛的照片,他不停自问在难以跨越的天堑前、在两次剖心告白后该如何相处。 “咳咳。”,万护士不得已咳了两声,惊醒房间的寂静。 “诶,萍萍。”,喻慆濛越过方正打了声招呼。 方正点点头:“万护士。” “诶,你的消息到快,今天药吃了吗?”,万萍萍回道。 方正赧然道:“吃了的。” 万萍萍又转向喻慆濛端详了两眼说:“还有哪里还不舒服吗?没办法给你挂了瓶葡萄糖吧,快两天了都,那天查了一点问题没有,是不是院长给你太大压力了?” 喻慆濛扯出一丝笑意:“没有,估计就是累到了,年纪大了。” “嗐!你说你年纪大了,那我们三四十岁的还有日子能过?”,万萍萍打趣道,“你也该醒了,你弟弟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被你吓了个半死。” 喻慆濛惊诧一瞬,看到方正猛眨了几下眼睛,了然地说:“是,很久没见……小方了,看到他那样子,一时没缓过来。”喻慆濛按部就班地说着搪塞同事的理由借口,终于能将心疼宣之于口,眼睛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看向方正。 方正迅速切断瞟向喻慆濛的眼神,对窄床的床尾来来回回研究了好几遍。 “小方都告诉我们了。”,万萍萍拍拍喻慆濛的被子,“既然弟弟没事,就好好照顾他,这身体素质算是天选之子了。” 万萍萍暗指方正惊人的恢复力。 喻慆濛的眼神降落到方正手腕的伤痕上,表面镇定地说:“是啊,等他好些,就带他回去养着。” 方正眼神移向别处,恨不得四周竖起屏障,躲闪着每一根刺向他的荆棘。 万萍萍站起身:“行,那我先走了。你要是还想休息,就先在家休息,但你要是休息好了就上岗,这是科长原话。”,万萍萍朝喻慆濛眨眨眼,明眼人都能看出科长想让喻慆濛上岗的意思。 万萍萍前脚刚出房门,方正后脚解释道:“不好意思说了瞎话,我知道喻医生因为我晕倒的时候有点激动,就……” 喻慆濛客气地应道:“没关系,谢谢关心,你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就是如果有的话,请随时联系我。 所谓兄弟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话,别人走了,遮羞布掀开,方正和喻慆濛还是陌生人。 方正没有听见喻慆濛的后一句话,僵硬的脸颊露出病患面对医生时不自然的笑,局促地不知从哪边转身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喻慆濛翻身,双脚踩在地上,锃亮的皮鞋虚晃着窗外的灯光,照着满屋的寂寥,世世更换的眉眼和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折腾了好几回,喻慆濛才确认: 是了,他应该不认识我才对。 ---- 医学方面的内容勿细究,这是奇幻频道…… 感觉熟悉的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方正:这很难评……
第3章 来世-立春-拉扯游戏 ==== 立春仅带来了几天的暖意,阳光有偃息旗鼓之兆,不能指望初春的太阳温暖很久,总有料峭寒风的余威震慑着新一年初来乍到的春天。 一如方正母亲赵棠镜的耐心乍暖还寒。 “喂!你死哪儿去了?人不回来,电话也不打!是不是想上天了?”,方正右手吊着水,左手费力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刚接起手机,就听见赵棠镜劈头盖脸一通骂。 门外的喻慆濛脚步一顿。 “没,我空了就回去。”,方正把拉远的手机贴近耳边,淡定地随便扯过话题,习惯了亲妈的大吼大叫,也习惯了她的强势关心。 “啪嗒”一声,对面就挂了电话。 方正的这个妈妈,要说爱儿子,方正没满18岁就不养他的是她,阻断方正上学的人也是她。要说不爱儿子,最多三天能没有方正的联系,第四天开始必定到处找方正。赵棠镜对方正感情复杂,方正对赵棠镜的感情却很纯粹。 方正关了手机,瞥到门口向外拉长的人影,目光下移,床头柜靠里面的位置放着一个银色保温壶,壶里还剩半碗小米粥,粥是萍萍护士送来的,说是喻医生上班时候带来的,但喻医生忙,让我给你送来,还加了句“喻医生做饭很好吃的”。 方正扯唇一笑,失笑道:“我知道,谢谢萍姐。” 他知道慆濛做饭好吃,并不需要别人告诉他,可是喻慆濛不敢来给他送饭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要“好好照顾”他的吗? 方正静静地听了一会根本听不见的门外人的呼吸声,沉默地等待门被推开。 “怎么了,方正不在里面?”,门外闷闷的男声传来。 “噢,在的。”,喻慆濛边说边打开了门,脸色沉郁而疲惫。 “你好,我是本市交通队的周引波,请问是方正,是吧?”,高个警察展示了一下工作证说,径直对躺在病床上的方正说。旁边的矮个警察也闪了一秒工作证。 “我是。”,方正看工作证的时间分了三分之一的目光给喻慆濛,回答地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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