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早已经是近三百年前的事情,以季知庭如今苍山新弟子的身份,自然是不该知晓的。 季知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没有回答谢隽行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么再往前呢,凤族人隐居避世已久,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却碰巧在戚桐带着季知庭见族人的时候,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情,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早知他们那日会去,所以提前布下了局?” 关于凤族的事情,季知庭和戚桐多年前便始终在查探,纵然凤族族人的状况已经耗费了他们大量精力,但他们依然没有放弃搜寻真正的凶手。 只是凶手隐瞒得太好,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所以季知庭他们也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但到了现在,季知庭发现一切似乎都有了定数。 因为他会随着戚桐前往凤族,他并未告诉过太多人,只有他的几位好友,他曾经因为不知道该送出什么样的礼物给凤族族长,询问过几人。 其中便有谢隽行。 就像是在印证季知庭的猜测,谢隽行听闻此言,坦然地承认了下来:“不错,也是我。” 季知庭眼睫微颤,他感觉视线中的谢隽行身影似有模糊,他在沉默中反应过来,才明白是自己红了眼圈。 数年好友,对季知庭来说,谢隽行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托付一切的好友。 然而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一切让他狼狈不堪的真相后面,都有着谢隽行的身影。 季知庭呼吸艰难,但他却没有让沉默继续蔓延下去,他知道许多话若没有问清楚,他必定会难以安心,他深吸了口气,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最后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戚桐?早就想要让他开启这道晦乱之阵?” 谢隽行从始至终并未有说谎的意思,他坦然承认道:“是。” 季知庭用通红的眸子注视着他:“是从什么时候起?” 谢隽行:“从我年幼时,在林间见到他和人交手受伤,看到季知庭救下他时起。” 季知庭再次沉默了。 所有的一切,已经再清晰不过。 正如同谢隽行所说,这是场横跨了无数年的骗局,从幼时戚桐与季知庭相遇,这场布局就已经开始了,谢隽行想要有人开启晦乱之阵,而戚桐便是他所见到最适合开阵的那个人,所以他不惜制造了无数次的意外,逼迫戚桐走上绝路,逼迫他与季知庭决裂,最终……利用他想要复活季知庭的决心,让他心甘情愿开启晦乱之阵。 多么顺理成章,但又多么令人觉得可笑。 季知庭觉得谢隽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刺耳,所有的坦白,每句话都像是在践踏着戚桐的决心。 阵法所带来的邪气威压不断摧残肆虐着季知庭的肉体凡胎,他终于禁不住喉中腥甜,呛咳出了大口鲜血。 而此时此刻,谢隽行已经双手结出发引,打算开启某道虚空中的大门,将天灾引入人世。 季知庭艰难地撑起身子:“……为什么?” 谢隽行的微笑是无比平静的,仿佛即将迎来的不是天灾,而是一场盛典,他低声说道:“你不会明白,为了改变命运,我早都已经将性命交给了那位仙人,你不会明白,像条狗一样活在人世,连吃口热饭都是奢望,连活下来都是愿望的生活,究竟有多……” “我明白。”季知庭倏地打断了谢隽行的话语,他泛红的双眸中,一对眼瞳漆黑湛然,他再肯定不过地向谢隽行说道:“我当然明白,可我不会做出与你同样的选择!你这个头脑发昏的混蛋!”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接着他再不顾压制,右手往虚空伸出,就着这样的姿态,朝谢隽行袭去。 谢隽行好笑地看着他:“你想要做什么呢,我与你说这么多,也不过是看你可怜,你以为凭你就能杀了我,可你连武器都没有……” 他话音至此,忽地顿住了。 同时他的表情也凝固了。 因为季知庭的手中,竟在这瞬间凭空出现了一把剑。 一把通体雪白,剑刃处却有着一线璀璨青色的剑。 这把剑此时本该被存放在苍山的主殿之中,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很久了,无人能够召唤它出世。 可它现在出现了。 此剑名为留影剑。!
第55章 留影剑出,谢隽行原本打算轻松闪避的想法,霎时便成了空。 眼看他便要被青白色的剑光穿透身躯,他眉目霎时凝住,脚边的影子便随着仙力暴涨而骤然膨胀而出,仿佛化作了一道人形的盔甲,将他稳稳地包裹保护在了其中。 谢隽行在黑影后方以复杂的目光定定看向季知庭,声音沉重地说道:“是你。”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怀万千却又同时伴随着痛苦:“你竟然活着。” 季知庭此刻眼尾仍旧泛着明显的红,他此刻的情绪绝不比谢隽行要少,面对着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这场阴谋,面对着这个背叛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的“好友”,他此刻很难说清楚自己心头翻涌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只能持续将自身力量注入留影剑中,以压抑疲惫的声音道:“你的计划就到此为止吧。” 事到如今,想要追究过去的一切,已经追究不过来了,季知庭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论如何,他与谢隽行的情谊已经就此结束了。 突然到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却又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将这话说出后,视线再度转向了此刻正护住他周身的那道黑影。 那铠甲般的黑影,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仙气。 季知庭很快将其认了出来,那是蚀日渊庇护仙人昼焰。 一瞬之间,季知庭似乎明白了过来:“你一直寄宿在他的身体里?” 这的确是相当诡奇的存在形式,季知庭曾经听说过,某些即将消散的仙人,会使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神魂寄宿在旁人身上,以此让自己永生。 季知庭的话问出口,谢隽行也没有再隐瞒的意思,他很快道:“不错,是昼焰改变了我。” 这样的答案并不在意料之外,季知庭沉默片刻,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隽行轻笑了一声,似乎洒脱般地说道:“与你认识后不久,戚桐到来之前。” 话语至此,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再问下去了,真相已经被摆在了他的面前,他道:“是你让谢隽行做了这些事,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毕竟当初谢隽行还是个少年,不可能有那样复杂的心思 ,有如此谋划。 昼焰浑身漆黑,除却那双眼睛,此刻已经看不出半点仙人的姿态。毕竟他若按照原来的情形,应该已经死去,他强自进入谢隽行的身体之中,早已变得仙不仙人不人。 面对季知庭的质问,昼焰也并未逃避:“自然是我。” 谢隽行同时也道:“不必再说了,我并未想到你还活着,但即便是这样,眼前的计划我也不可能停下来,想要让灾厄降临,只有这一种办法,季知庭你如今只剩下这点修为,你以为你真的能阻止得了么?” 他仍然不信季知庭拥有改变局势的能力,所以才会耐着性子与他相说这么多话。 季知庭微微沉眸,剑锋再递出一分,锋芒刺破黑雾,往里推进些许。 但此时此刻昼焰已经失去了耐性,他朝谢隽行催促道:“继续。” 谢隽行朝季知庭投去无奈地一眼,说道:“好了,叙旧结束,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不取你的性命,你就在旁边看着好了……” 说不上是顾念旧情还是未曾将季知庭放在眼里,谢隽行再度将将仙力渡入石台上的傀儡躯体,而随着他的动作,那道原本就已经近乎无人能抵挡的邪力,仿佛转瞬化作了风暴的中心,力量瞬间以近乎恐怖的速度扩散开来! 季知庭竭力抵抗,却仍然因此被冲撞开,不得已只能将留影剑拄地,强行止住这势头。 在邪力的狂风之中,季知庭只觉喉咙腥甜,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是内伤便可能将自己拖死。 他不动声色往手中的留影剑看去一眼,再度紧握住剑柄。 再这样下去没有胜算,倒不如殊死一搏…… 正在他如此思考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如同什么器皿破碎般的声响,那声音突然出现甚至盖过了邪风所卷起的风声,季知庭略微怔然,等听到脚步声传来,他忽地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外面的人终于破开戚桐所设下的屏障,成功闯进了这座阁楼! 骤然发生的事情让季知庭精神再度振奋,脚步声靠近地宫大门的同时,谢隽行与昼焰的力量已经提升到极致,似乎无人再能将他阻拦。 然而季知庭却清楚,一切都还有办法,所有的一切事实上并非由谢隽行所主导,而是集中 在作为开阵者的戚桐身上。 若是想要阻止天灾降临,只有戚桐才是关键。 “替我拦住他!”在众人踏进地宫的刹那,季知庭提高声音开口道:“他才是这次事情的谋划者!” 听到季知庭的话,谢隽行微微抬起头,还没有行动,就听见自身后传来的利刃破空声响。 他回过头来,立即对上了龙荫阴沉的脸。 谢隽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龙荫根本没想理会谢隽行的话,满心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手上动作没停,攻击一次比一次狠辣,甚至也不想让谢隽行再有机会开口。 还是齐慧月在出招的同时好心笑眯眯道:“当然,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值得相信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甚至还回过头来朝季知庭眨了眨眼:“你说对吧阿庭?” 季知庭面无表情:“别问我。” 这句话的重点,当然是说季知庭是可信的,然而听在冲进来的其他人耳朵里,却不在这上面了,而是在季知庭的身份上面。 反应最大的还是戚阮,他几乎是整个人定在了原地,接着没等再有任何人开口,他就飞速地冲到了季知庭的身旁,近乎急促地问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他问的是齐慧月。 齐慧月挑了挑眉,没有回避这件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样子。” 他早知道戚阮对季知庭的死有多么内疚,所以这次自然也没有再让这家伙着急,很快地就说明白了真相。 毕竟他也已经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季知庭既然拿出了留影剑,就是已经不打算再隐瞒身份了。 戚阮从齐慧月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眼睛里仿佛多了一抹亮色,他连忙回头看向季知庭,在看清季知庭手中的剑后,他眼泪霎时落了下来:“真的是你……” 季知庭隔着人群向他看去,语气无奈地说道:“抱歉现在没办法好好叙旧,先专心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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