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从他出现在梅大的寝室时就是错误的,是不是他像前几世一样,偷偷藏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慕容锦以为自己可以守住距离,却忘记了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以为看见了就会满足,结果想要触碰。 可真的碰到了,就会想要拥有。 到最后,重蹈覆辙。 慕容锦深吸一口气,用力闭紧了眼睛,睫羽和薄唇轻轻地颤动,放在膝上的手也用力攥成了拳,手背上鼓起了蓝紫的血管和筋脉。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老贺上车的时候快一点半了,开门的声音吵醒了谢澜。他揉着眼睛,跟条没长骨头的蛇似的赖在慕容锦的身上,抱怨道:“不是说两个小时嘛,看看这都几点了,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 老贺今晚钱包大出血,整个人都心疼地发蔫,懒得和小孩儿吵架,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发动了车调头就走。 谢澜自讨没趣,撅了下嘴,从慕容锦身上将自己撕下来,又朝另一边倒,打着哈欠看窗外黑黢黢的景色。 等车开了快二十分钟了,谢澜才发觉出走的路和来时不一样,忙问道:“这是要去哪?不是回临阳的路啊。” “呵,你小子还记得路呢。”老贺叼着烟说道:“不回临阳了,去玉泉。” “玉泉?”谢澜还没完全清醒,大脑还处于待机状态,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玉泉是什么地方。 他扯了下慕容锦的臂弯,意思是让慕容锦这个课代表来回答一下问题。 慕容锦:“玉泉,大安时叫黄泉,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那个黄泉。” 谢澜“啊”了一声,醒了觉,人也坐直了,歪着头看慕容锦,说:“那地方不是沙漠吗?” “哈哈。”前面的老贺只当谢澜没见过世面,和许多人一样,怕了干旱酷热的沙漠,故意问道:“是沙漠,怕了?” 谢澜没理老贺,而是看着慕容锦,说道:“黄泉,是谢将军救下楚王萧霆的地方。” 慕容锦点头,“就是那里。” “去那儿干什么啊?”谢澜忽然间想起了盗墓贼手里的地图,表情古怪地问,“那地图上不会说谢将军墓在黄泉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前面的老贺自然不会告诉谢澜他们为什么要去玉泉,车里唯二清楚记得地图的慕容锦没有回答谢澜的问题,而是向谢澜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谢澜,如果你知道楚王会灭了大安,你还会救楚王吗?” 【作者有话说】:明天会来一波回忆杀~ 今天更新晚了,猫猫抱拳JPG,明天还是早八点,宝子们不见不散~
第42章 物归原主 谢澜怔然地看着慕容锦,脑袋里的东西被他这句话挤走,跟按了循环建一样翻来覆去地播放。 会救吗? 谢澜其实没办法和千年前的谢将军共情,他自问和谢将军对大安的爱不是一种。 大安于他而言,不过是对历史的探究和向往。可对谢将军不一样的,那是他的祖国,是他生息与共的根脉。 可放在天平另一端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谢澜砸吧砸吧嘴,没有回答慕容锦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直到他们翌日傍晚在玉泉市十几公里外的戈壁滩上扎营时,他也没有想出来结果。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明明白日穿短袖都嫌热,入了夜,裹着冲锋衣都不嫌厚了。 慕容锦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谢澜裹着件蓝灰色的冲锋衣盘膝坐在篝火前,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逐渐变暗的天空。 他和谢澜身上的冲锋衣都是二毛买的,180的尺码,他穿有点小,袖口到腕骨。 谢澜穿着大,袖子长的能将手完完全全的盖住了。 慕容锦也不说话,就站在谢澜的身后陪着他看暮色四合,看天空像是调色盘似的被染成了各种瑰丽的颜色,看黑暗吞噬光芒,看繁星点点。 “慕容。”谢澜终于说话了,声音又轻又飘,还藏着像是做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后的感慨。 他打开了盘着的双腿,伸得长长的,手臂向后,手掌垫着袖子压在还散发这余热的沙子上。 “嗯。”慕容锦坐在谢澜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抻长了双腿,“想说什么?” “我想明白了。”谢澜看着那双比自己长了那么多的腿,幼稚地做了个鬼脸,腿长了不起啊,显摆什么。 “有话快说,不要和挤牙膏一样磨磨唧唧的。”慕容锦听谢澜说一句话顿一分钟,急得没什么用处的胃不停地抽搐。 “慕容锦你这张嘴啊。”谢澜剜了慕容锦一眼,又去看着远方瑰丽的星空,幼稚地晃动着双腿,脚后跟蹬着沙子。 “就是你半夜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谢澜今天反常地沉默了一天,慕容锦哪里会不知道他这一天里小脑袋瓜都惦记着什么。 他捏了捏鼻梁,也添了几分火气,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对谢澜,“那种不重要的事情,你至于花那么多时间想吗?” 说完了之后慕容锦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轻啧一声后,放缓了语气,问:“答案呢?想了一天了,你是救还是不救啊?” “他会救的。”谢澜笑道。 慕容锦脑袋“嗡”地一响,蓦地抬起了眼,看向谢澜的目光中是未收敛的凶狠还有受伤,就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猛兽才会有的目光。 “愚蠢!”慕容锦终于破了功,两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股狠劲。 谢澜认同地点头,“对,谢将军确实愚忠。楚王许诺他那么多,他还固执地守着大安那风雨飘摇的江山。” “……”慕容锦脸上的怒容变成了空白,又变成了意味深长,“我居然从你的嘴里听到了愚忠这样的评价,真稀罕了啊。” “拜托,我是谢将军的狂热粉,但不是脑残粉,听不得关于他的一丁点不好的评价啊。”谢澜摊手手,“我将来是要搞学术的好吧,看待历史人物当然要客观了。” “哦!真棒!”慕容锦不走心地鼓掌。 啪啪两声单薄的巴掌声,听着阴阳怪气的很,谢澜气笑了,抬起爪子压下慕容锦的双手,暴力镇压,“你少气我行不行啊。” 慕容锦:“行。那下一个问题。如果你是谢将军,最后那一战,你会降吗?” 这一次,谢澜没有像上一个问题那样纠结那么久,而是当即就给出了答案。 “不会。”他坚定地摇头。 慕容锦心口一颤,才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涌了上来,它们在五脏六腑里乱窜,搅动着那些早就没了作用的器官。 “为什么?”慕容锦偏头看谢澜,那目光太远了,像是透过面前这个人看另外一个人。 也只有慕容锦知道,他问的并不是眼前这个谢澜。 “为什么啊?不为什么啊。”谢澜转过头,明亮的星空做背景下,慕容锦那张脸美得惊人,那漆黑的双眼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就好像是他的眼中只盛得下他这个人似的。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好想摸摸这双眼睛啊,它们真的是太漂亮了。 “慕容,他是谢将军啊,国家、百姓、家人、爱人、朋友、下属,压在他肩上的太多太多了。他难道不知道答应楚王的招降是最好的结局吗?” “他知道,可是他退不得,也没办法退。”谢澜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降。”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难道不该为他的丈夫想想吗?出嫁从夫的道理不懂吗?” 慕容锦用力磨了磨后槽牙,努力克制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一样平静。 “啊,你说雍王?”谢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慕容锦说得这个丈夫是谁。 慕容锦:“……” 谢澜没看到慕容锦阴翳的双眼,继续说:“雍王不是自焚了嘛,也不对,也有说他没死在那场火里。反正,不重要。” 慕容锦气得牙根痒痒,十分特别的想狠狠咬一口面前这个会气人的崽子一口,出血的那种咬,看他还敢什么人都不重要。 “他是笨蛋,你也是笨蛋,你们两个都是笨蛋。”慕容锦呵呵冷笑。 刚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人身攻击啊? 谢澜当即就垮起了小批脸,脖子一梗,头扭到了另一边不理慕容锦了。 由谢澜单方面发起的冷战,不过三十秒就结束了。 谢澜气消了,转过头看慕容锦,小声问道:“哦,对了,你知道我们这是个什么路线的走法吗?我怎么看不懂了啊。” “有什么看不懂的?”慕容锦看着远处星罗棋布的星空,漫不经心地问。 谢澜扭头看不远处的盗墓贼,见他们各忙各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转回了小脑袋。 不过以防万一,他的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去。 “黄泉在大安末年,是既不属于大安,也不属于蛮族,它就是个三不管的法外之地,天天有人死,所以才叫黄泉的。” 慕容锦点头,黄泉这地方的名字确实是这么来的。 “所以啊,都要出黄泉了,再往前走就到蛮族地盘了啊。谢将军墓在蛮族地盘里?哪个臭缺德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当年谢将军打得蛮族狼狈逃窜,可以说是闻风丧胆的程度了。 谢将军战死的时候,蛮族可是还没灭呢,是楚王萧霆在统一了东离和天澜之后才灭的蛮族。 在人家蛮族地盘里埋个有血海深仇的死敌?不被挖坟掘墓拉出来鞭尸才怪。 没个十级脑残干不出这种事情。 “慕容你和我说实话,那地图是不是假的啊。”谢澜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地图上了,千八百年没人找到的墓,它怎么就可能有这么一张保存完好的地图? 慕容锦:“你不是想要找到谢将军墓吗?怎么又怀疑上了地图真假了?” “我这不是谨慎嘛。” 慕容锦看着谢澜傲娇的表情,失笑,“路线没错,是需要从这里路过。” “奇奇怪怪的。”谢澜撇嘴。 慕容锦没再多说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短剑递给了谢澜。 “给我的啊?”谢澜接过,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短剑。 短剑大概有他小臂长,比匕首要长很多,灰黑色的剑鞘和剑柄上是凸起的图腾,大气,古朴。 那些纹样每隔一段就镶嵌了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比鸽血红亮,却比市面上的红宝暗,很漂亮的颜色,雍容华贵。 “真漂亮。”谢澜轻轻地抚过那些纹路,像是摸过一段一段的历史。他握住剑柄抽出了短剑,星光洒落在剑刃上,变成了点点寒芒。 “真是把好剑啊。”谢澜一脸欣喜地看着短剑,舍不得移开目光,“慕容你是在鬼市上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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