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萦出了梦境,掐了个灵符把玄渚的话告知江白之。他被玄渚那副样子吓到了,头一次感觉到他真的是翻云覆雨俱在手中的祸星。 江白之很少见玄渚,神初十二年,是他们这一百年间唯一的一次碰面。那一次江白之差点就杀了玄渚,可惜此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是一百年里的第二次,江白之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袍,头戴玉冠,眉目冷凝。他走进小院,站在院中与窗户里的玄渚对望。 两人见面,一句半句的寒暄都没有。 “你要跟我说神遗之地的秘密?” 窗户里,玄渚袖着手,“这么在乎神遗之地,都能忍着不杀我,江掌门很有长进啊。” 江白之神色嫌恶,“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或早或晚罢了。” 玄渚嗤笑一声,“我刚刚还说你有长进呢,结果还是一样的自大与愚蠢。” “真不明白昆仑怎么会选你当掌门,”玄渚道:“跟你师兄比,你真是一无是处。如果昆仑今日的掌门是你师兄,他绝不会让昆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还有脸提我师兄!”江白之出离愤怒,“要不是因为你,我师兄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是你把我师兄毁了,我师兄的清白名声,我师兄的大好前程,都毁在你身上。” 虽然过去了一百年,但是江白之和玄渚的冲突一点也没有消减,他们互相以最恶毒的话攻击对方,恨不得这样就能杀死一个人。 “你又比我好多少?”玄渚道:“一边恨他,一边又用愧疚绑着他让他不能离开昆仑。他的痛苦是谁造成的,我不信其中没有你的一份。江白之,你比我自私多了!” 江白之冷笑一声,“怪不得你今天找我,原来是因为你这个。我告诉你,我师兄永远永远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让他祭奠我师父,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一点。” 玄渚双手按着窗棂上,指节都泛着白。 “江白之,”玄渚咬着牙,“我真想杀了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江白之盯着玄渚,一道裹挟着杀意的青光打过去,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浪。 小猫被吹得翻了个滚,但是玄渚丝毫不畏惧,青光在他面前停住,只吹起了他的头发。 江白之神色一凛,满院的冰变成千万条尖锐的兵器,直冲江白之面门。 就在将要碰到江白之的时候,冰忽然停住了,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纷纷落在地上。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叶悬止走到江白之身前,看着玄诸。 这一幕与很多年前如出一辙。玄渚瞬间变了脸色,温润的笑意中带着欣喜,“阿止,你来看我了。” 江白之的神色更难看了,眉头紧紧皱起,“你来干什么?” 叶悬止面色平静,“怀箐他们找你有事情。” 江白之看了玄渚一眼,甩袖离开了。 院子里剩下叶悬止和玄渚,景溪把自己埋进雪里,假装没有自己这只猫。 叶悬止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想杀了他,”玄渚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衫,“我只是想给他点教训。” “那我还要感谢你的手下留情了。” 玄渚委屈,“江白之也打我了呀,我总不能任人欺负,是吧。” 叶悬止审视着玄渚,“他为什么要来见你。” 玄渚神色淡淡,“那你该去问他呀。” 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衣袖。玄渚不愿意让叶悬止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就像他不愿意提起宗让月,那个睿智的,锐利的,还有些有趣的小老头。 宗让月对于叶悬止来说如师如父,而玄渚害死了他。有杀父之仇的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吗?玄渚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砸了自己面前的所有东西。 而有时候,玄渚也会想,如果宗让月还活着,他想必不会对自己有偏见。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不会阻拦自己和叶悬止在一起的。 不过这都是一时感慨罢了,宗让月死了,这是事实。 叶悬止问不出什么,就想离开。 “阿止,”玄渚忽然叫了他一声,“你相信吗,我也有后悔的事情。” 叶悬止的手指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之后不久便是闻人萦的生日,叶悬止在小楼里为自己的小徒弟过生日,几个弟子都来了。苏锦最会安排这些事,请人整治了一桌饭菜,还挖了徐借月几坛好酒。 很久没有人为闻人萦过生日了,在风雪呼啸的白云峰,一栋竹子做的小楼里,灯火通明,面前的人是同他此后也会有交集的人,闻人萦在这一刻才真切的感受到归属。 景湖喝了些酒,变成原形窝在床榻一角。苏锦想去摸他,被叶掩拦住,“你二师兄一会儿醒了要不高兴。” 苏锦歪在叶掩怀里,“我想摸猫猫,我想摸猫猫。” 景湖睁开一只眼,慵懒高贵的模样,那尾巴伸了过来。 苏锦也喝醉了,摸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尾巴,都不敢用力,在那傻呵呵的笑。 窗外的风吹进来,闻人萦打了个喷嚏。叶悬止起身去关小楼的窗,却见有只小白猫跑了进来。 她站在窗户边,合掌对叶悬止拜了拜,然后把脖子上的小铃铛扯下来给叶悬止。 景湖一下子醒了过来,景溪凑过来蹭了蹭他,又很快跑掉了。 铃铛是个小须弥戒,里面是玄渚为叶悬止的几个徒弟准备的礼物。 给叶掩的是几条灵脉和矿山,财大气粗的让苏锦惊呼不止。给景湖的是一条飞舟,飞舟之上亭台楼阁自不必说,还有森林湖泊,大的无法想象。给苏锦的是一件护身法器,波光粼粼的衣服,坠着宝石与珍珠。给闻人萦的是一柄长剑,十大名剑之一的湛卢。 叶悬止搞不明白玄渚这是什么意思,苏锦大概能猜到一点,此时只埋着头不敢说话。 叶掩皱眉,“师父,我不要这个。” 叶悬止却看向景湖和闻人萦,景湖很喜欢飞舟,飞舟上可以养很多猫猫,闻人萦看起来也很中意那把剑。 “想留下就留下吧。”叶悬止让他们都留下了,一直不敢说话的苏锦欢呼一声,一会儿去景湖那里看飞舟,一会儿去闻人萦身边看名剑。 铃铛里还有一本小册子,看笔迹是玄渚自己写的,还画了很多栩栩如生的插图。 叶悬止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把东西扔进了火炉里。 作者有话说: 玄渚:看,我也会写书了哦。 叶悬止:带插图的小黄书
第36章 众人上了景湖的飞舟,飞舟上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往里面走有个小湖,田田的荷叶清媚的荷花,风吹过来,都随风摇摆。湖边有个渡口,停着一艘小木船。 苏锦摘了一大把花,编了个花环套在脖子上,还分了一个小的给叶掩。 叶掩把花环带在手上,神情不似苏锦那块欢快。 “他为什么给我这些东西?”那么多灵脉矿石,一些普通的宗门都未必有这样的资源。 苏锦道:“因为你是大师兄啊,财产都是给家中长子的。” 叶掩皱起眉,“什么意思?” 苏锦闭上嘴,又道:“师父都说了可以留着。” 叶掩想了想,“那你们都拿去分了吧。只是别太张扬,别叫人觉得咱们跟祸星有关系。” 苏锦道:“你这紧张的样子,倒是跟掌门有点像。” “在说什么?”那边叶悬止缓步上了飞舟,走到两人身边。 “没什么。”叶掩道,“随便聊聊天。” 叶悬止看了叶掩一眼,又看向苏锦,“我和你大师兄有话要说,你去别的地方玩。” “好。”苏锦看了看叶悬止和叶掩,跟景湖一块划船去了。 叶悬止撩起衣袍坐在叶掩身边,道:“这里的风都比昆仑的温柔。” “我更喜欢昆仑的风。”叶掩道。 叶悬止笑了,“不必太过顾虑他,说到底,这都是大人们的事。”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叶掩看向叶悬止,给他指了指飞舟,“这些,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叶悬止道。 “你也会不知道吗?”叶掩不信。 叶悬止笑笑,“我如果真的了解他,或许就有机会阻止当年的事情,可见我并不是真的了解他。” “你是被他骗了,他是个骗子。” 叶悬止笑了笑,“那他真够高明的。” 叶悬止吹了一会儿风,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穗子,交给叶掩。那穗子上不是玉佩也不是宝石,而只是一块灰扑扑的,丑不拉几的石头。 “这个石头,好像当初我在阿秀村子里捡回来的石头啊。”叶掩道。 “就是那块,”叶悬止道:“我觉得很好看,所以打了个络子,做个配饰给你。” 哪里好看了,叶掩对叶悬止的审美感到无语,但看着面前正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师父,他还是昧着良心道:“好看。” 叶悬止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把那穗子拿过来,亲手系在叶掩腰间,又叮嘱道:“这块石头,千万保管好,不要弄掉了。” 叶掩点点头。 叶悬止又道:“日月宫让燕则插手玄渚的事情,那个院子或许困不住玄渚了。” 叶掩皱眉,“我听说,掌门保留了你对祸星的禁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叶悬止往远处看了看,道:“祸星最厉害的,并非他的修为高低,甚至入梦的本领都算不得什么。他最厉害的是蛊惑人心,人人皆有私心,人人都能为他挑动。” 叶悬止抚了抚石头下面的穗子,“这段时间,你过去那边帮忙吧。燕则若是为难你,也不要忍着,告诉掌门或者我都可以。” 叶掩不明白,叶悬止都奈何不了祸星,把自己派过去又有什么用。 但是叶悬止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 于是在掌门和叶悬止的授意下,叶掩走进了那个小院。小院荒芜但不死寂,猫儿在院里滚着玩,玄渚在屋里看书写字,修身养性。 叶掩在窗外看他,玄渚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散,潇洒落拓,风流蕴藉。叶掩第一次看见玄渚伪装的夏夫子时,也觉得他有君子之相,可见这人伪装的本领已经出神入化。 玄渚放下笔,抬起头,“是你啊,我还当你不会来呢。” 叶掩和叶悬止是一类人,他们心中无所求,自然不会为人蛊惑。 叶掩走得近些,站在窗外,“我师父让我来看着你。” 玄渚笑了,目光落在叶掩腰间的石头上,神色微妙。他忽然极快地看了叶掩一眼,目光冷漠而敌视,一瞬间让叶掩寒毛耸立。 不过转瞬玄渚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好像之前的事都是叶掩的错觉。 叶掩捏紧了手指,“我想知道你和我师父的事,所有的事。”
56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