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悬止看着这块石头,凝神思索许久。 “要回去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叶悬止挥袖收起石头,他转过身,玄渚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的伤还没好,脸色很苍白,偏偏一双眼睛漆黑,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这次回山,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玄渚感叹,声音轻轻的,很快消散在风里。 叶悬止不说话。 玄渚看了看他,道:“你那个弟子叫什么来着,叶掩?” 叶悬止倏地看向他,玄渚笑了,道:“我知道叶掩很重要,我不会动他的。” 叶悬止皱起眉,有些欲言又止。 玄渚遥望远方,天高云淡,分外恬静,“你觉得,阿秀的事会就此止住吗?”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前段时间我去了人间的帝京,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学到了很多东西。”玄渚道:“我本以为只有帝京才是欲望之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都有这样的诡谲人心。” 叶悬止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阿秀的死跟你有关吗?” 玄渚目露惊讶,“阿秀不是我杀的。” “我是问,”叶悬止道:“跟你有关吗?” 玄渚神色收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与我无关,我不知道她会死,我也不想她死。如果我知道那天回去之后她会死,或许我会救她。” 叶悬止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审视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些昆仑弟子呢?” “也不是我杀的。”玄渚道:“月圆之夜阿秀失控,等我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将叶掩送出去。” “这么巧。”叶悬止不咸不淡道。 玄渚有些委屈,“你不信我?”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阿秀为什么会化鬼?谁给她的那本功法?她为什么会忘了自己的死因?她可以只杀一个张五儿,杀掉张五儿怨气消散,她不会发狂也不会不断的杀人。” 玄渚不说话,这样的话怎么引得来叶悬止。 叶悬止慢慢呼出一口气,他没有斥责,也没有厌恶,甚至连失望都隐藏的很好。但是在叶悬止平静的神色下,玄渚捕捉到了痛苦。 “你因为我而痛苦吗?”玄渚看着他,目光甚至是眷恋的,“我做的坏事,我杀的人,会让你感到痛苦吗?” 风很大,吹乱了叶悬止的衣服头发,他深深地看了玄渚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很复杂,让玄渚想到了一百年前,那个擦肩而过的瞬间。 叶悬止带着弟子们回昆仑,一路上碰见很多前往昆仑的修士。仙门大会要在昆仑召开,昆仑又热闹起来了。 刚进山门,叶掩就看见一群不同装束的年轻人围在一个微型喷泉山景前,不知道在做什么。苏锦挤过去看了一会儿,回来说,“他们在看无垠水。” 无垠水被搬到了山门前,用来审查进入昆仑的人。 “小师弟是不是还没玩过无垠水?”苏锦把叶掩和闻人萦都拉过去。前面一个男弟子犹犹豫豫地不敢碰无垠水,苏锦倒不怕,大大方方地把手伸进去,一点也不觉得痛, 苏锦看向闻人萦,“小师弟,你也来试试。” 闻人萦不动,叶掩看了看他,道:“无垠水灼伤人是很正常的事,我有时候也会被伤到,不是谁都像苏锦一样无忧无虑的。” 苏锦喊道:“小师弟,别犹豫了,快试试。” 闻人萦禁不住苏锦催促,把手放在了小瀑布下面。甫一接触到无垠水,闻人萦就感到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收回了手臂。 旁边围着的弟子们都看向他,交头接耳地问这人是谁,在无垠水里这么疼,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在众人的目光和手臂的灼痛之中,闻人萦咬牙走开了。 苏锦看了看叶掩,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 叶掩摸了摸苏锦,道:“晚一会儿去给他道歉。” “好。”苏锦点头,担心地望着闻人萦的背影。 闻人萦走到叶悬止身边,叶悬止看着他的脸色,道:“怎么了?” 闻人萦不说话,只是扶着手臂。 叶悬止了然,道:“人心复杂,一捧水如何能辨人善恶?不必多想,问心无愧就是了。” 闻人萦还是很在意,“无垠水没有出错过吗?我自认称不上品德高尚,可也算不得坏人吧。” 叶悬止笑了,笑过后笑意又收敛起来,“怎么没有出错过,当然出错过。” “是谁?”闻人萦问。桃子的文 叶悬止摇摇头,没回答。 叶掩带着师弟们回白云峰了,叶悬止去往正阳峰,找江白之。 江白之在忙仙门大会的事情,叶悬止见了他,简略的说了阿秀的事情。 江白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疲惫。这一百年,江白之似乎都笑都很少了,他的眉间起了褶皱,看起来总像皱着眉,一些年纪小的弟子都怕他。 “阿秀的事情里有个夏夫子,”江白之看向叶悬止,开门见山道:“他是玄渚吗?” 叶悬止沉默地点点头。 江白之想问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但是他最终没开口,只是拿出一封请帖给叶悬止。 叶悬止打开,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要邀请玄渚来昆仑参加仙门大会。” “是。”江白之声音淡淡。 叶悬止不能理解,江白之对玄渚恨之入骨,可他现在要让玄渚来昆仑。 “仙门大会之后,要重开南岳秘境探神遗之地。”江白之低声道:“我会在那里杀了玄渚。” 叶悬止张了张嘴,“玄渚很危险,你想利用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话有些无力,叶悬止知道,事关神遗之地,不会有人退步。 “我当然知道他有多危险,”江白之道:“一百年前我已经领教过了。” “昆仑弟子怎么办呢?玄渚会伤害他们的。”叶悬止低声道。 “我不会让他乱来,”江白之道:“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 叶悬止垂下眼,神情忍耐而痛苦。在昆仑山呼啸的风里,他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江白之看着他,有些恨恨,有些不忍。 “杀了他吧,”江白之劝说:“杀了他,洗刷你的罪责,证明你不会背叛昆仑。杀了他,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第27章 白云峰上雾气萦绕,呼吸间都是湿润的气息。苏锦追着闻人萦跑上石阶,踩掉不知道多少苔藓。 “小师弟,你走慢些。”苏锦气喘吁吁。 闻人萦回身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苏锦抓紧快走两步与他并肩,“我不该在山门前同你玩闹,我向你道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闻人萦睨了苏锦一眼,“你也觉得我是坏人。” 苏锦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必与我道歉。”闻人萦转过身继续往上走,很快把苏锦甩下了。 苏锦有些讪讪,他弯下腰提着衣摆,慢吞吞地往上走。 石阶边的竹林忽然簌簌响了起来,苏锦看过去,只见竹梢上有只白猫,金色的眼睛正盯着苏锦。 苏锦瞪大眼睛,看着白猫轻盈地从竹子上跳下来,落到地上变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二师兄。”苏锦站直身子,有些局促。 景湖看着苏锦,“你做错了什么要向他道歉?” 苏锦把山门口的事情说了,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闹了。” “与你无关,”景湖漂亮的脸上情绪寡淡,“又不是你抓着他的手按进去的。” 苏锦纠结地眉毛都皱了起来,“还是跟他道个歉吧。” 景湖金色的眼睛盯着苏锦,“为什么?” “因为,”苏锦道:“我想让他开心。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叫他开心些。” 他拉着闻人萦玩闹,拉着他与人拌嘴吵架,拉着他往叶掩和叶悬止跟前凑,都是想让他开心些。 “人都是这样吗?”景湖道:“我不明白,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管别人做什么?” 苏锦若有所思,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叶悬止一回到白云峰就把自己关在了小楼里,整整半个月没有露面。白云峰大小事情都由叶掩负责,教导闻人萦剑法的事情自然也落到了他身上。 闻人萦向往强大的人,所以他对叶掩很有好感。对于叶悬止,他更有一种隐秘的好奇,连带那座小楼都变得神秘起来。 “师父以前也经常闭关吗?”闻人萦道:“他刚从外面回来就闭关了,除了掌门,谁都没有见。” 叶掩道:“师父不好交际。” 闻人萦摇摇头,“我觉得师父看起来很不开心,他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叶掩看了眼小楼的方向,放下剑休息,“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闻人萦走到叶掩身边,听叶掩回忆从前。 “我自小跟着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叶掩道:“白云峰人迹罕至,是整个昆仑最寒冷的地方。我一直觉得白云峰苦寒,一年又一年,难捱得紧。” “可是师父不觉得,”叶掩道:“师父常年待在白云峰,大部分时间用来教导我们,偶尔会出门,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安静地不像话。旁人也很少踏足白云峰,只有徐长老会来看他。” “师父没有朋友吗?”闻人萦问道。 叶掩想了想,道:“天悲寺的慈悲长老,日月宫的宫主屏妃都是师父的旧友,年轻的时候他们被称为三君子。我出门在外时,看在师父的面上,他们对我很照顾。” “天悲寺的慈悲长老,日月宫的宫主屏妃......”闻人萦道:“那为什么,师父成了无人问津的白云峰峰主?” 叶掩看了闻人萦一眼,“小师弟,你这叫什么话,师父也不差啊。” 在叶掩眼里,叶悬止自然不比人差。闻人萦有点无语,叶掩就抓着他,长篇大论吹嘘叶悬止有多厉害。 风吹响了藏经楼的金玲,小楼的门开了,叶悬止走了出来。 叶掩和闻人萦忙迎上去,“师父。” 叶悬止叫了叶掩进小楼。 “师父,有事情交待我?”叶掩问道。 叶悬止的面色有些不见天日的苍白,但是神态还平静。 “是那个村子的事情,”叶悬止道:“花淼虽然去了,但是我怕她们不清楚情况,你去帮帮她们吧。” 叶掩皱起眉,“可是我才刚回来啊。” 叶悬止抿了抿嘴,“当时没想起来,不然就直接让你留下等着花淼他们了。” 叶掩不太能理解,他看着叶悬止,隐约觉得师父是想支开自己。 叶悬止揉了揉眉心,眼里是藏不住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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