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上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暂停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这话,谢九尘内心一阵沸腾凌乱,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来真的! “我想在你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我想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而不是每天费尽心思去寻一个理由找你说话。” 江楼弃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那份沉重的爱慕和期待明明快要抑制不住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坐在他旁边的谢九尘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流露出一份惋惜,“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为什么?” 江楼弃顺势追问,半个身子又靠近了点,那眼神也是异常的焦灼。 怎料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脱口而出:“没有为什么。” 江楼弃似乎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自己明明在这之前早就铺垫了那么多的心理安慰,可当真正要去面临结果时,去接受那个千辛万苦依然不如意的事实时,还是会有点难过。 这一点难受不悲不痛,却好像有一只蚂蚁在往心头里钻,一阵又一阵的疼。 他故作轻松的面孔上,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失落,只有那仅剩的一丁点、廉价的执着还在垂死挣扎。 “那你总得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吧?我不相信你会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60章 长刺的白玫瑰,望而生畏 理由? 人鬼殊途算一个理由吗? 如果告知那人自己冥主的身份,他接受的了吗?会不会觉得这是欺骗呢? 对方一向对他这个顶头上司有很大偏见,会因此讨厌自己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谢九尘忽然觉得有些荒缪,自己为什么会开始考虑那些没必要的东西呢? 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不会有任何一点感情可言。 想到这里,谢九尘更加坚定了自己动摇的想法,他侧过头,郑重其事地拒绝对方: “从古至今只有两情相悦之人才能同在一处,我并不喜欢你,贸然接受你的心意,这样对你不公平。” “两情相悦?并不喜欢……”江楼弃苦自忖量,那声线是沙哑的,音调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匿着一股无奈的哀伤。 他还是不死心,捏着手指,眼神炙热又疯狂,“真的一点,一点点!都不喜欢吗?” 谢九尘不敢面对他,低垂的睫毛像暴风雪中颤抖的叶子,“不是一点,是从未。” 真话永远是最伤人的,也是最奏效的。 “没事的……你现在不喜欢我,肯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江楼弃正视着前面还在放映的电影屏幕,口中却在自欺欺人地说道:“来日方长,说不定哪天你就对我有感觉了。” “江楼弃。” 谢九尘不禁舒展开蹙起的眉目,轻轻唤了他一声,平静地笑了笑。 “我只是暂时在二中代课,随时都会离开阳城,而且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离开?!” 江楼弃心头一沉,那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离开阳城,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谢九尘低语轻喃,眼眸深邃似海,所有埋藏已久的情绪都在里面翻腾涌动,被银幕的屏光映衬得恍恍惚惚。 闻言,江楼弃蔫蔫地垂下头,那些烦躁、焦急和苦涩一起涌上心来。 他松开手,呆愣愣地抱着怀里的白玫瑰,“九尘,你这是准备跟我撇清关系,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了吗?果然我还是太失败了。” 明如镜的白色玫瑰风雪纯真,闪烁着月色般严寒的清冷,螺旋的花瓣微微卷着,连同深绿色的叶子也跟着耷拉下来。 有的人就像长了利刺的白玫瑰,又美又疼,让人望而生畏。 谢九尘望去的目光隐含不忍,耐心地劝告:“天涯何处无芳草,况且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你总会遇见更好的。” “可最好的人就在我面前了。” 江楼弃不假思索地回应那句试图让他放弃的话,棱唇紧紧抿着,纯澈干净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座位上的人骤然一颤,侧对着他的谢九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有些刻薄,似自嘲,又似讥讽。 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解灵,诅咒,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这些全都是谢九尘扣在那人身上的枷锁,对方居然会天真地认为,他很好? 地狱的审判之神或许是正义的,但绝对不会是良善的。 “江所长,你了解我吗?身份背景,性格脾气,是好人,还是坏人?” 谢九尘在他茫然的注视中,又狠下心继续拷问:“既然你都不知道的话,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呢?” 为什么他突然之间会这么问? 江楼弃有些哽住了,又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正确的回应,久久说不出话来。 谢九尘蹙起眉额,“你应该听说过画皮吧?连恶鬼都知道画一副好皮囊去伪装和欺骗,更何况人呢?所以切勿被外表蒙蔽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或许……你不仅仅是一个钢琴老师那么简单。” 听到这句话,谢九尘明显惶惑。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 但江楼弃并不在意,也不打算深究,那副擅于掩盖思绪的面孔上,叫人很难看出来一丁点的不对劲。 他抿嘴一笑,那张英气勃勃的俊脸褪去往日里的桀骜风流,显出几分温柔来。 “我一贯晓得你的脾性,认真某件事的时候有点小固执,对待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温和礼貌,生气的时候不会骂人,害羞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让我很想逗你……” 谢九尘忽而愣住,眼尾泛起薄薄的红,墨色的冷眸,氤氲着层层莹光。 脑子一瞬间全放空了,只剩下诧异。 他原以为江楼弃是那种不修小节,漫不经心的人,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好像彻头彻尾想错了。 怎么会有人笨到去注意这些呢…… 不过顷刻,那些游移不定的思绪杳无踪影,谢九尘还是固执己见地认为,不会有人比他还了解自己。 “可是,我发现,你对别人的微笑数不胜数,但对我笑的次数却少之又少。”江楼弃收敛了笑意,双目在漆黑中有些涣散。 “以至于让我开始分不清,这些笑,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在意过头了。”谢九尘神色略显不安,只好将眼睛瞟向别处。 他停顿了几秒,又蓦然问道:“江楼弃,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说难听点不过就是见色起意。” 江楼弃将头靠在椅背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眸底溢满了丝丝情愫。 “我承认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不过经过后面慢慢的相处,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 谢九尘手指猛然攥紧,指甲嵌入掌心,脸上的一丝黯淡忽闪而过,“承蒙你厚爱,但很抱歉,不能愿闻其详。” “靠,老子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真心话,你他妈就给我来这一句?” 江楼弃吸了几口气,强忍下怒火,倏然从坐椅上站起来,“不看了,回家去,再看下去我要彻底疯了!” 这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那么大火气? 谢九尘呆呆站着不动,居然手足无措起来,那黑羽般眨动的睫毛下,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 见他这模样,江楼弃瞬间心疼,所有的怒气在刹那间化作了一滩春水,轻声开口:“对不起,我没凶你,刚刚脑子一抽说错话了,你别放心上啊。” 谢九尘立刻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走在他前面,“没事,你生气应该的。” “应该的……”江楼弃重复着这几个字,言语中却揣着高深莫测之意。 他又想歪了。 晚上十一点。 阳城街道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江楼弃秉着要把那人安全送到宿舍楼门口的责任,说什么都不让他一个人回去。 “我已经到了,要不然你先回去了吧?”谢九尘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结果对方连连摇头,手里还捧着那束表白失败的玫瑰花,“不行,这大晚上的,流氓多,我得送你到宿舍楼下才行。” 流氓?这都进宿舍楼区域了…… 谢九尘悄悄观察了一眼四周,眉峰微微凝起,不禁加快了脚步。 眼见差不多到了,江楼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却克制住了想要拥抱他的欲望,只是将那捧白玫瑰塞到男人的怀里。 “你不喜欢我,总得喜欢花吧?” 话音刚落,还不容对方开口,江楼弃已经往后退了数十步,粲然一笑,面朝着他挥了挥手,“谢大美人,晚安啦!” 谢九尘看着手中的鲜花,又看向走远的背影,想还给他却好像来不及了。 “谢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楼下站着啊?”顾乔屿从身后缓缓走过来,下垂的嘴角在黑暗中透露着一丝不悦。 他在阳台里看楼下的两人很久了。 谢九尘转过身,淡然一笑,“哦,没什么,刚刚跟朋友出去了一会。” “是跟江所长出去吧?真好。” 顾乔屿明知故问,瞥了眼他怀中的白玫瑰,脸上淌着一股喜出望外的神色,“诶,这是白玫瑰?江所长送的?” “嗯,怎么了吗?”谢九尘总感觉他今晚有点怪怪的,言行举止都很不自然。 “我想请你帮个忙,但又感觉不太好……”顾乔屿咬着嘴唇犹豫不决,眨了眨眼睛乞怜地看向他。 “没事,你说吧,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帮你。”谢九尘莫名有些抵触他的那番表情。 “是这样的,我最近有些上火了,喉咙不舒服,又不想吃药,就想着买几朵白玫瑰泡水喝,刚才是要出去买的,但是现在都这么晚了,花店应该关门了吧。” 顾乔屿的视线时不时投射在白玫瑰上,哑着嗓子:“所以谢老师,我可以……” “拿去用吧,身体要紧,这花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途。” 谢九尘随手递给他,目光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白玫瑰,随后毅然决然地走上楼梯。 后面的顾乔屿连忙喊道:“谢老师,这玫瑰花多少钱啊?我微信转给你!” 男人清冽如雪的声音从空荡的楼道传来:“不必了。” 顾乔屿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白玫瑰,抬起手捏掉了一片花瓣,双目微微出神。 一阵清越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无人的街道,悲伤之间还流露出一丝滑稽。 江楼弃双手插着衣兜,悠悠踏步走向停车的地方,脑子里却一直在想那些伤人心的话,以及屡次被拒绝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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