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兄嘚,你怎么那么倒霉啊?不是被骗,就是在被骗的路上。” 周嘉翊猝不及防对上了江楼弃能杀人的眼神,立刻捂住嘴巴,“当我没说!” “小伙子那么糟蹋自己干嘛呢?算了算了,你心甘情愿的东西别人也无话可说。” 说罢,江楼弃瞟了眼魁灯,抽出一张招魂符贴附在南书远的额头上,口中掐诀。 灯芯突然随着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左右晃动,最后仅剩的一点绒线也随着烛火变成灰,然后熄灭。 忽地,只见几缕淡青色的光芒从七星灯中飘离出来,随后慢慢汇聚在一起。 床上的人三魂七魄重重叠影,忽明忽暗,似灭非灭,幽明转瞬的光亮凄清冷落。 那两张生辰八字诡异地结了一层薄冰。 一个灵魂飘飘悠悠坐了起来,面容惨白,而脱离开的那具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成一坨烂泥。 尸体的头部密密麻麻爬满了蛆虫,有的蛆甚至从眼睛和嘴巴里钻出来,在腐烂的肉块里翻滚着,看上去非常恶心恐怖。 原来他早就死了。 “书远!” 陆恒痛中带喜,扑了上去,却直直穿过爱人的灵魂,摔倒在地。 拼命飘过来的南书远也同样穿过了他,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向自己若隐若现的手臂。 “我忘了,我已经变成鬼了。” 南书远满眼惊恐,哑声低喃:“阿恒,我抱不了你了……” “书远……” 陆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用力抹去腮边的泪水,强行扬起笑颜,“傻瓜,让你受苦受累了,如果不是我硬要留下你,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南书远摇了摇头,飘渺的声音却异常坚定:“不,阿恒,比起你想留住我,我更不愿意看见你为我续命,那是你的命,你怎么能给我?我一点也不想要你的……” “没有为什么,我心甘情愿给的。” 陆恒深深吸了口气,“书远,你这些天都在哪里了?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半空中的鬼魂愣了下,眼中的无措和恐惧更甚,“我不知道,那地方好黑,也好冷,什么都没有,我在里面喊你,你却听不到。” 谢九尘微微蹙眉,眸光加深了几分,“那是生命之灯里的平行空间。” “平行空间……” 南书远不停重复着那几个字,身上的星星点点开始往四周飘散,整个魂魄变得忽闪忽现起来。 “不好,他快要消散了,现在必须送他离开阳间,不然只有魂飞魄散。” 江楼弃脸色骤然一变,将手里的阎罗令往他额间的方向扔去,双指凝力一点。 刹那间狂风四起,黑雾涌动,那个鬼魂往生的地狱大门缓缓敞开。 陆恒虽然看不见这所谓的阴门,但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有的人终究是留不住了。 “书远,别回头,我看着你走。” 身后倏然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那话里所有的不舍被压抑克制,只余坚毅。 南书远停住了回头的动作,曾经的回忆逐渐从清晰到模糊,再是一片空白。 “再见了。” 他的嘴角微扬,一点点消失于雾里。 此刻鬼门一跨,从此便是阴阳两隔。 被冰冻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陆恒拼命抓住最后一点灵魂飘落的星光,膝盖重重跪在了地面上。 可他忘了,光是永远抓不住的。
第56章 领导犯错,集体同罚 “为什么上天总是不遂人愿,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死亡还是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一点痕迹都不留……” 青年捂住胸口消散的光芒无声痛哭,瘦骨嶙峋的身子剧烈抖动着,头发似乎又白了好多根,连皱纹也变得更深了。 站在后面的周嘉翊默然无言,此刻所有的离别都好像似曾相识。 他只觉得某处尚未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又一次看见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也是这般的无助,这般的伤心欲绝。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谢九尘半个身躯隐匿在无边黑暗里,那语调是极轻的,似风,又似雾。 “唉,好诗好诗,要不是我没文化,高低得跟你对几句。” 江楼弃嘴角勾起完美的微笑,随后走到陆恒的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别太难过了,如果你爱人在这里也不想你这样,活着的人活好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 “我还能活多久……?” 地上跪着的人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江楼弃怔住,纠结和犹豫凝结在了脸上,良久才低声回他:“最多三年。” “为什么只有三年了呢?真的太苦了……”纪语卿喃喃自语着,一想起刚才亲眼见到的人鬼情未了,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人世间的一切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规律使然,强行逆转必会遭其反噬。” 谢九尘的声音从身后徐徐传入耳畔,这话明明听着严重性十足,但偏偏在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淡泊宁静的。 忽地,他又补充了一句:“陆同学,后面剩下的日子,还请好好珍惜。” 陆恒低头苦笑,纸一样惨白的脸庞更显消瘦不堪,沙哑地说道:“三年够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快回去吧,我们也该走了。” 说完,江楼弃轻轻扶起这个完全麻木的人,细心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尘。 “咚、咚、咚……” 忽听一阵老式的古钟敲响,原来已经是凌晨了。 宜和公寓。 江楼弃款款走出浴室,一件不合身的廉价睡衣衬得身形挺拔又瘦削。 一滴水珠顺着男人狭长的眉眼流下,在锁骨的地方打了个旋,不甘心地滑落。 他三两下擦拭完还未干的头发,随意将白色浴巾搭在头上,拉过转椅坐了下来。 江楼弃却意外没有打开电脑,而是呆呆盯着书桌上的东西看了几秒。 那是一颗价格不菲的西装纽扣,和一个同谢九尘一模一样的晴天娃娃。 少顷,他笨手笨脚地捏着一根缝衣针,把纽扣放在晴天娃娃的脑瓜处,觉得不行,又向下移到了胸口中间,方才满意。 可问题来了,要怎么缝在一起? 这针线玩意他从来就没干过! 江楼弃顿时有些愁眉苦脸,头一回觉得这手中的小破针有千斤重。 他左右思量,依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那根穿歪了的缝衣针又被他重新拔了出来,结果线头越理越乱,一堆没剪断的毛线全缠在了手指上。 “瞄的,什么东西啊,我不弄了!怎么比追对象还难?” 江楼弃拿起剪刀一阵咔咔,把那些七缠八绕的线条全剪掉扔进了垃圾桶里。 再这样霍霍下去那个无辜的晴天娃娃要让他扎成筛子了! 然后跟猫脸老太太的猫娃娃一样…… 他拼命挥去脑海中恶心的画面,泄气地趴在桌面上,戳了戳纽扣,“唉,没技术,明天让小纪缝好了。” SNE特务所。 早上九点。 江楼弃转动着钥匙扣,嘴里哼着小调,慢悠悠地走入大门。 刚一进去,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迎面而来,地板上似乎结了层冰,所有暖气一瞬间全都被阻隔断了。 地府来人了? 他悠闲的脸色忽而一沉,收起钥匙,疾步走到大厅。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那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同事现在乖乖站在一旁俯首听命。 崔判官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抿着热茶,拖地的衣袍被微风吹起来,隐隐弥漫着黑烟。 好一个欺软怕硬! 江楼弃咬牙切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全然化作一个客套的笑。 “哟,来稀客了?崔判官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瞧人走来,崔判官放下茶杯,急忙起身,一张俊脸在云雾后面模模糊糊。 他小心翼翼取出衣袖里的阎王诏令,刻意变幻了下原本的声音:“江所长,小仙奉冥主之命,前来定你的罪。” 见诏令如见冥主,后面那几个恭恭敬敬的同事瞬间就跪倒一片,不敢出声。 江楼弃站着没动,四下瞟了一眼这群没出息的家伙,重新看向判官,一度茫然。 “定……罪?” “不错。”判官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什么罪?” 崔判官缓缓拉开手里的诏令,气场自带一种庄严肃穆,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窒息的魂魄。 “吾奉十殿冥主敕令,宣读此诏:阴阳特务所所长江楼弃,擅自残杀凡人躯体,此行有违规矩,实乃滥用职权,失职有罪;扣除尔等当月俸禄,严密监视一旬,望尔今后诚心悔过,以此为戒。” 江楼弃冷哼一声,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对方念第一个字开始荡然无余。 自己昨晚才枪毙了那不人不鬼的东西,结果地府第二天就知道了,消息这么快? 还说什么严密监视一旬,恐怕他江楼弃早就被鬼差在暗中监察了吧? “尔等?当月俸禄?我们也要扣除?!” 地上跪着的周嘉翊猛然抬起头,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大声喊了出来,发觉到情况不妙,又怯怯地低下头。 苏浅默默扣着手链,壮着胆子嘟囔了一句:“江所犯事,怎么我们也要扣工资啊,不让人活了,我还要买衣服呢!” “领导犯错,集体同罚,方能体现同甘共苦,团结一致。” 崔判官不急不躁地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被周嘉翊拉着一起下跪的纪语卿,连语气都极具温柔起来。 “等等等……”江楼弃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心微微皱起,克制住满腹的怒火。 “残杀凡人尸体?不会是那个猫脸老太婆吧?拜托兄弟,她都不是人了!” 崔判官无视了他的愤怒,笑了笑,“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凡人的,江所长应该没忘记令祖交于您手枪之时所嘱咐的禁令吧?” “我贵人多忘事,早忘了!” 江楼弃嘴角一扁,言语中隐含讥诮和不满,一瞬间想辞职的心都有了。 左右他问心无愧,鬼差爱怎么偷窥监视自己,他也懒得去理会,可是为什么要扣工资啊!冥主大人没事吧? “既然如此,那小仙便再提醒江所长一遍。”崔判官清了下嗓子,不辞辛劳地翻起记载条例的书册。 “特殊武器不可枪杀凡人,不可用来挟私报复,不可……” “停停停,不可个屁!”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楼弃开口打断,他心里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差点就撸起袖子要揍人了。 “你们地府全都是死脑筋的,难不成要等她弄死我,我才能诈尸起来打她吗?神经病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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