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佯装训斥,她儿子便立刻认错,小心翼翼伸过手来,笑着把自己母亲牵了进去。 “别来拉我,我这身子骨都好着呢,没看见有客人啊!” 儿子再次认错,和谢扶云他们对视一眼,轻声道:“那你们进屋坐会儿?” 谢扶云冲他轻轻点头。 卧室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妇人,她也穿着厚重的衣服,而且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鼻头和眼眶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通红一片。 她看见孙婆婆的时候立马就哭了出来,孙婆婆“哎呦哎呦”心疼起来,怒骂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又欺负儿媳了,儿子一直道歉,受了孙婆婆两下打,明明也不是很重,他却也哭了起来。 孙婆婆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下,嘟囔了他两句,转身背着手进了厨房。 “小谢啊,你和你朋友歇一会儿,婆婆给你们做肉吃。”孙婆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谢扶云高声应了“好”。 孙婆婆又喊她儿子把筐里的馍馍拿出来,放锅里热一下。 儿子应了一声,打开筐子,看着表面混着泥沙的几个馍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妻子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额头靠在了他背上。 孙婆婆在厨房里捣鼓了好一会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蒸肉走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脚步生风,走路越来越顺畅,厨房和客厅的门槛她都跨得轻松了起来。 只不过一看到儿子儿媳都耷拉着脸,她的好心情就差了一些。 “都干什么呢这个表情。”她看向儿子,“军啊,你怎么今天没上工啊?施工队没带你啊?” 儿子含糊地说了个理由。 孙婆婆信以为真,开始招呼谢扶云和段清吃饭。 谢扶云拉着段清坐到桌边,桌子很小,一面还靠墙,孙婆婆坐一边,儿子儿媳坐一边,谢扶云便拍了拍板凳,示意段清赶紧把屁股落到他旁边。 段清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谢扶云身边,只不过挨着他的半边身子比另半边要僵硬不少。 吃饭的时候,儿子儿媳的气氛一直很低沉,孙婆婆嘟囔他们好几句也问不出原因,干脆就和谢扶云说话,谢扶云脸上一直带着笑,让人看着就舒坦。 饭後,孙婆婆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疑惑道:“这怎么刚过了中午就黑天啊,一会儿是不是有大暴雪啊。” 儿子勉强笑着解释:“是啊妈,一会儿有大暴雪,您下午别出去了,睡一会儿吧。” 孙婆婆叹了口气,她并不感觉困,也不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是该睡一觉了。 “小谢啊……” 谢扶云应声:“哎,在呢。” “你们要走的话也趁早吧,下午要是落雪了就看不清路了,别冻着。” 谢扶云点了点头,并道了谢。 孙婆婆站了起来,本来是弯着腰走向卧室,但是慢慢的腰也不弯了,脚也不沉了。 走到卧室门口之後,孙婆婆突然顿住。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回头,却看见儿子儿媳站在原地神色悲怆地目送着她。 啊。 孙婆婆想起来了。 她已经死了。 她死在了上午回家的路上,一脚踩进了猎洞,身上好多处都被洞底的尖刺扎透了。 孙婆婆站在原地,神色慢慢变得无奈。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妈……”儿子想靠近,却看到孙婆婆脚下开始淌血。 他惊骇了一瞬,着急地看向谢扶云:“这……这……” “别担心。”谢扶云轻声道,“你母亲其实早该走了,因为前世善业积得太多,这辈子才多活了几年,好好道别吧,然後你们就去睡一觉。” 谢扶云说完,就和段清一起走出了这间小屋。 屋外冷风阵阵,黑色的天空不是因为暴雪将至,而是夜晚来临。 门口也没有花树,只有一个填满落叶的树坑。 谢扶云问段清:“你还记不记得以前那条坊市?” “记得。”段清道。 “那你猜猜现在还剩几家店铺还有後人传承?” “不知。” 谢扶云笑了一下:“有七家。” 他看着前面的路,慢吞吞讲着:“离泯阴阁最近的酒肆还记得吗?我去年还见过酒肆老板的转世,他在一个叫酒吧的地方工作,福业祸业都有,还有一家成衣铺,就是我经常带你试衣服的那家,虽然给你买的漂亮衣服你都不爱穿,但人家的手艺是真的好,他们的後代啊……” 冬夜里很少有人会出来闲逛,所以空旷的街道中,段清只能听见谢扶云温吞缓慢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一直响起,像是永远都不会消失。 谢扶云讲完七家旧店的後代故事,抬眸一看,前面是一处能望见仙山一角的山崖。 仙山附近也有山,但因为所有灵力都聚集在仙山,所以仙山附近没有任何一座山能有山神。 …… 谢扶云和段清坐在山崖边,望着似乎藏在迷雾里,对于凡人来说看不清,对于他们来说却清晰无比的仙山模样。 “累不累?”谢扶云问道。 “不累。”段清道。 “有什么想做的吗?或者去哪?”谢扶云又问。 段清沉默了一下。 他虽然在这片土地之下待了一千多年,但也与土地之上的风土人情阔别了一千多年。 想做的…… 其实他一直没什么想做的,唯一能和‘想’搭上的,就只有谢扶云这三个字。 他转头瞥了眼谢扶云的脸,目光在对方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後很快移到对方的鼻尖以下。 仿佛受到什么刺激般,段清猛地转回头,垂下了眼睑。 他低声道:“没什么想做的。” 谢扶云“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崖底,又抬眸望了望前面,似乎有些百无聊赖。 段清便跟个陪衬物一样坐在他身边。 寒风吹过,谢扶云突然轻声“啊”了一下道:“这风真冷。” 段清看了他一眼,犹豫道:“要走吗?” 谢扶云哈哈一笑。 “不是这样。”他转头看着段清,眼睛弯着,缓声道,“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吗?” 段清眉心微动,垂着的眼皮轻轻颤着,手捏紧了崖上的土块。 “兄长。”他嗓音微哑,“不要取笑我。”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偶体中奇异地跳动着,能清晰感受到他情绪的人偶十一慌乱无助地缩在识海一角。 “哪是取笑,我怎么舍得取笑你。” 谢扶云动了动手指,对着段清的手背轻点道,“怎么这么大了说话还不知道看着人呢,嗯?” 段清下颌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然後生生忍住,转头看向了谢扶云。 只不过刚转脸,这人的气息便突然逼近。 段清骇得瞳孔一缩,手一动,整个人便向崖下滑去。 谢扶云停在原地,保持上半身微倾的动作,愣成了冷风里的呆头树。 ---- 如果有宝子好奇谢扶云的生理物种,那这章你们应该可以知道了。
第92章大雪 ==== 大雪这天,全妖委所有高级管理员都很忙碌。 一大部分管理员是着急把手头工作部署出去,另一小部分管理员是着急把同事的工作好好接收。 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件太过重大,玄龙会长下达了极其严肃的命令,整个全妖委的A级管理员都不敢懈怠。 外勤人员仅用一天两夜的时间便聚集在了始鬼王封印地附近。 冷风嗖嗖中,全妖委副会长婩月站在足以纵观封印地全局的某处山坡上,眯着眼看了许久。 他身後所有A级管理员都在议论他到底在看什么。 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 他在等指缝里的传音符接通。 但等了老半天,传音符都快报废了,对方还是不接。 “XX的……”婩月嘴里溢出几个脏字。 “说好了一起过来,这是又睡过去了是吧。” 他身後的几个管理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副会长又在抱怨会长了,但没办法,会长的性格确实有点不太勤快。 A级管理员们在冷风中足足听了婩月对会长半个多小时的唠叨,然後才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吩咐他们去附近布好阵眼并按预定思路设下埋伏。 在场的七十七名全妖委A级管理员应声而去。 婩月注视着下属们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一直打鼓。 他来的路上不断捏卦,却怎么也看不清此行的结果是凶是吉,甚至连即将发生的事都像隔了一层迷雾,要不是业界不少大能都对自己的卦术极尽赞扬,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太过自负了。 应该不会太难搞吧。 婩月垂眸看到手里的传音符,那股并不明显的不安瞬间转化成愤怒。 只不过还不等他继续想出什么法子叫玄龙起床,自己的副手突然急急忙忙传音过来。 “副会长!长白仙山北面山脚发现异动!看到有人在破一个不知名封印!” 婩月皱了皱眉,冷冷搁下一句“立刻阻止”,然後便着手描画起短距传送阵。 副手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这些人中了蝶絮引!他们还人手一只大妖!” 婩月另一只手中的传送阵法已经描画完毕。 他稳声道:“我来了,退後。” ‘轰――’ 长白山北面山脚处,两拨人互相对峙的局面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打断了。 婩月的副手扬声道:“所有人,撤退!” 在他下方的几个A级管理员立刻退出三十米远。 一道传送门出现在暂时空旷的土地上,婩月踏了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胆敢在仙山脚下扰事的几人。 副手凑到婩月身边。 “副会长!我刚才看到他们手腕内侧有刺青,是往生堂的标志,他们应该就是那批消失的往生堂弟子。” 婩月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挥手让他退後,然後打量起这群不知好歹的往生堂弟子们。 这些人额头都有一个非常显眼的花形印记。 这是已经被蝶絮引控制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他们认不出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跟随灵魂深处被深深拽覆住意识的那股力量,随着它的指令做出反应。 他们这个状态就像是梦游,只不过当他们的意识在美梦里沉浮的时候,本人说不定已经坐下了恶孽滔天的事。 婩月环视了一遍,伸出左手,召出一个小型权杖,并用灵识传音吩咐身後的A级管理员们做好准备。 对面的往生堂弟子们似乎察觉到什么,正在破封印的几个人中有一半停了下来,神色麻木地转过头来,盯着婩月和他身後的众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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